罗蜜的老家在内蒙古,据说身上有着草原少数民族的血统,一种豪爽奔放的美丽。她说她可以骑着马在草原之上飞奔一整个日夜,于是看不惯内陆人的孱弱。“也许我祖上有着黄金家族的血统啊,”自我介绍的时候,她梦幻般说道。
“我是机械专业的罗蜜。罗浮的罗,蜜糖的蜜。”她微笑,伸出手来,手指很漂亮。
我便也笑了,亦伸出手,应道,“我叫张嫣然,就是微笑的那个嫣然。”
张嫣然喜欢这个叫罗蜜的女孩,今生今世,前生前世,来生来世,三生三世。
那天夜里,我做了我的第二个梦。
裙裾拖过石阶,三髻六钗的女子牵着奴婢的手走下来,再离高台还有十几丈的地方停下,仰首而望其上夫婿,他站在庄重的宗庙之前,管带峨冠,清朗端庄。
在他的身前,仆妇抱着女婴立在那儿。
男子弯下腰,握住女婴的右手。于是女婴咿呀而笑,笑声清脆。
女子垂眸,听夫婿庄重的声音一字一字从其上传来:
“……今有女,惠敏有素,堪宜为表,……命名曰:嫣。”
梦中的我惊醒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涸泽里一条惊骇的鱼。
我对自己说,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梦。却软弱的连自己都说不服。
那梦中为女儿命名的男子,与我上一个梦中的男子,分明是同一个人。
我好像,在梦中看了一场哑剧,不知道是谁导演,谁编纂,谁粉墨登场,剧情一脉相承,人物场景宏大。演出的人这么多,看戏的人却只有一个,还不用花钱买票。太盛大的款待,只会让人心生不安。
“嫣然,怎么了?”罗蜜从对面床铺的蚊帐中探出头来,小声的叫。
我平静下来,轻声说,“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黑夜之中,罗蜜的大眼睛闪闪讶然,她说,“真巧,我也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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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西安之前一个月我开始做梦,梦见盛大的草原。嫣然,你不要笑,我虽然生长在草原,却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美的草原。绿油油的草长到半人多高,穿着皮衣的男子骑着健马奔跑,那才叫真正的健马,真正的男人,啐,现在的男人骨子里都渗着一种油调。”
“我梦见一个女人在大毡帐里生了一个孩子,人们在母牛身上挤,喂孩子喝。夜里,毡帐燃起毕毕波波的篝火,人们围着篝火大声歌唱,披着头发穿着兽皮衣的大汉大笑着抱着孩子喝酒,身体健壮的连最强壮的牛马都比不上。”
“这才是真正的草原。”罗蜜向往无限。
我邀罗蜜到家中做客,于是与莞尔相识。
来到西安后,莞尔的手艺越发进,做出来的**米芽菜罗蜜赞不绝口。
我取笑她,“这么喜欢**米芽菜,不如你嫁给我哥哥,就可以天天吃到了。”
罗蜜将头微微仰起,傲然道,“凭我罗蜜,就值一碗**米芽菜么?”
秋风吹起落叶,我看见宽广的天空,和坐落在天空之下的城。
前番的女子下了轩车,抱着嫣走进殿,华衣高髻的女子迎上来,抱着来人痛哭失声。
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肌肤干老,容色减退,唯一值得称许的是她的威仪,长长的眉在鬓角挑起,坚毅而刚强。
她从女子怀中抱过嫣,满面慈爱的哄着。
“满华,”她抬起头来,肃然道,“母亲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你和盈儿。”
“母亲不惜拼了命,也要为你们保住你们应该得到的东西。”
再次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罗蜜说,“咱们除了当看热闹,又能怎么样?”
怎么样?怎么样?
我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想找出这些梦里面的意义。
转眼寒假,罗蜜回了她的草原老家,我也回家去过年。
“最近倒霉的很,”莞尔与我抱怨新来的严苛经理。我嗯嗯的应着,端碗喝他特意做给我的山药**汤,觉得这个年过的十分的家常温馨。
我开始出入图书馆,查找梦中见过的建筑风格和梦中人的衣裳样式。
取下高层书架上的《中国服饰图典》的时候,我看到对面书架下的罗蜜。
“阿蜜。”我叫她。
“嗳,嫣然?”罗蜜回过头来,手里拿着一本书,我瞥见书名:《草原少数民族史话》。
我们都笑了起来。为心里的默契。
“你找到什么了么?”她问我。
“嗯。”我点点头,“我之前查过中国建筑史,我梦中所见的建筑是一种高台建筑,出现在先秦时期到汉朝。西汉中期以后,高台建筑逐渐便被废弃了。”
“哎,”我又抱着书沮丧道,“就算真给我们查到了又如何?该做的梦还是会继续做下去。一切都不会改变。”
罗蜜神秘微笑,“至少看戏会看的明白点。”
我们咯咯的笑。
属于我们的,独一无二的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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