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刘盈清醒过来。瞧见自家亲亲小妻子板着一张脸。一时间头就大起来了。据经验,如果当下不说清楚。那么,接下来的两天,自己就等着在椒房殿中被冷待吧。
所以他只好打着神问道,“怎么了?”
“你不理我。”她想起多年前的赵颉,王珑,还有丁酩,忍不住心还有些发酸。那两年,她为他受了多少委屈?现在偶尔有理取闹一下,也算是收回一点利息。
“好好的,干嘛要翻旧账?”刘盈苦笑,抬手问道。
“你以为我想翻旧账么?”张嫣恼道,“你平日里不会这么敷衍我地。凡事反常既有鬼。说,你是不是偷偷去看梅八子,还是江美人了?”
唐明皇也曾专宠杨贵妃,还不是会偶尔念及旧恩,去看过梅妃江氏采萍。
刘盈皱眉问道,“未央中有姓梅的八子和姓江的美人么?”
“呃……”张嫣愣了愣,“那不是重点,姓梅还是姓江,只是虚指而已。哦,你模糊我说话的重点,一定是心中有鬼。”
刘盈苦笑不已,“你想到哪去了。我今日不想亲近你,只是因为今日是戌日。
戌日怎么了?张嫣一时反应不过来。
“民间说,”刘盈无奈解释道,“每年的五月上旬戌日,禁房事,否则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一日便是夏五月壬戌。
张嫣眼光呆滞。
唔,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她地鲁元阿母似乎在教育她成妇敦伦之礼时,是曾经跟她提过这个事情。
每年的春季多雷之季,以及五月上旬戌日,禁**。否则,“赤帝降灾百姓,违禁妄行,其殃不出岁中,大小毕至。”
不过她当时心不在焉,有一点点尴尬,也有一点点羞涩,一点点雀跃,更多的是想立时回到他地身边,永不分离。于是对于阿母所说的那些有的没的,他本没有听进去多少。
可是,为毛?为毛?她这个每日里在椒房殿做贤(闲?)妻良(凉?)母的皇后都不记得啥壬戌日的忌讳。为啥他这个本应日理万机的皇帝记得一清二楚。
张嫣忽然有一种泪奔地冲动。
“怎么?”刘盈忍不住笑道,“你这小脑袋瓜子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呃……”张嫣一时还真没法子回答。
“好了。”刘盈闭目揽着她道,“都老夫老妻了,好好都能去打酢酱(酱油)了。我既然当年答应过你,就自然会做到。好了。天不早了。真地睡了。”
刘盈睡梦迷蒙中。忽然觉得有一双娇柔地小手缠到自己身上,醒过来。忽然就听见张嫣先声夺人道,“已经过子半了。今天已经是
他愣了愣,就着幽光去瞧床边地沙漏,果然已经翻滚了一侧。
某人得意洋洋,“也就是说,你那个理由已经不存在了。
她一定要把丢掉的面子给找回来。
唔,既然小妻子这么热情。刘盈似乎也不好慢待。
张嫣忽然想起来她似乎还忘了一件事情,道,“等等。”
在被潮水淹没之前,她奋力伸出一只手,胡乱到放在床前案上的油灯,砰的一声向西南方向砸去。
跪坐在其处的小女史惊的浑身一抖。
张嫣意乱情迷地时候,掷物自然没有一个准头。更何况,她本来也不是为了砸人的。小女史吓了一身汗。连忙拾起彤史,三步并作两步,踏出殿门的时候,已经听见皇后娘娘从喉咙中逸出的一声娇吟。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她站在殿门前,忽然就呆了。
沈姑姑曾经说过,身为伟大而庄重的女史。要不畏“恶”势力,勇敢的守护着自己的职责,但是,沈姑姑教了她道理,却忘记了教她胆量啊。沈姑姑不畏惧张皇后,不代表她一介小小新女史也敢不把张皇后明显的意思给当成耳旁风啊。
“喂。”御前总管韩长骝看见地就是这么一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小女史抱着彤史呆呆的站在椒房殿前,模样单纯童稚,忍不住问道,“你是新来的女史,嗯。沈女史带出来的徒弟。”
“嗯。”小女史点点头。眼眸晶亮晶亮的。“韩公公好。”
“她怎么选中你地?”韩长骝呆呆道,沈冬寿看似憨愚。实则大巧,怎么会选中这么个不成器的徒弟?
“我是皇后娘娘亲自挑出来,托到沈女史手下为徒的哦。”小女史忍不住用骄傲崇敬的语气言道,“张皇后说我心思明净,通些文墨,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哦。”韩长骝颔首,算是明白了。
张皇后大约是瞧着她脾气好,胆子小,不会如沈冬寿那般桀骜难使唤,这才挑中她强托给沈冬寿,让沈冬寿有苦说不出。
“可是姑姑总是说我笨。”小女史沮丧道,“我也知道我的本事没学全,可是姑姑前些日子出了,我只能独自前来。现在又被张皇后赶出椒房殿,今天晚上的彤史,我可怎么记呢?”
如果是沈冬寿,韩长骝忍不住想,她会面不改色的留在殿中,反正只要撑过开场,过一会儿,张皇后就分不开神计较她了。
张皇后承欢之时不喜有旁人在场是张皇后的小子。但记载妃嫔御幸事,却是女史的职责。张皇后念在当年她地一分恩义,总也不能真地拿她怎么样。
但若是换了这个小女史么,只怕会被里面那个腹黑小皇后啃的连渣都不剩。
殿上广榻之中,被翻红浪,张嫣紧紧地勾着刘盈的背汗水濡下来,打湿了发鬓。有时候她会不确定的想,这么多年是否大梦一场,醒过来,她还是那个站在长乐前四目无所依靠的孩子。
但是他总在她身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他们可以一辈子相依相靠,白头偕老。
他们在全世界最相近的一个距离里,喘息相闻。
某一个刹那,她好像看到绚烂的火花在眼前绽放,经不住将指甲深深的掐到他的背上,仰头几要痛哭,无意识的唤出从前的旧呼,“舅舅。”
“别。”刘盈抱住她的纤腰,让她坐在自己身上,自嘲笑道,“别叫我舅舅。”
“我算你的哪门子舅舅?”
“反正陛下这些年几乎只在椒房殿留宿,皇后娘娘自己也是一清二楚。这彤史么,随便写写就罢。”他终究是不忍,提点她道。
“多谢公公。”小女史松了口气,提笔在彤史上写下一行娟秀的字迹。“公公真是好人。”
好人……韩长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跟在陛下身边,任御前总管多年,还从没有人说他是好人,瞥见女史记得是“中元七年夏五月壬戌日……”连忙摇头道,“不对。是癸亥日。”
女史于是重新写了。
“中元七年夏五月癸亥日子时三刻,上于椒房殿幸张后。”
“对了,是几次?”她眉毛不抬,问道。
“几次?”这回轮到韩长骝呆滞了。“彤史还要记载幸恩次数么?”
“嗯。”小女史点点头,极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沈姑姑是这么教导我的。时间,地点,人物,次数,缺一不可。”
“那,”韩长骝不确定的了下巴,那儿一片光滑,什么都没有生长出来。“你就站在这儿听着,张皇后向陛下讨了几次饶,那就是几次了。”
“哦。”小女史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孝惠朝彤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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