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道来,我大吃一惊:“什么!你爹爹要在我们这里休息吗,有没有搞错?”
此番惊讶落下,我迅速扬眸朝东邪望去。而东邪也正好朝我冷眼扫来,用那慵懒散漫的声调淡漠地问落一句:“你有意见?”
听出他似是有点不悦,我顿时咽下了惊讶,弱弱回道一句:“岂敢。”
是头目霸占了你的房间,我哪儿还敢多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我又生起气来。这屋子的房主就是我家头目的啊,他爱睡哪儿就睡哪儿,你这外人有什么资格不悦。
不过这话我只敢在心里想想,却绝不敢当着东邪的面吐露分毫。因为我还想保住一条命,所以正面的对抗暂时歇下。
正当这番腹诽着,忽听黄蓉又是一声娇气言道:“娘亲,你终于不再生我气了吗?”
听此,想到了她的凄苦结局又想到她反正就快要离开了,于是便卸下了心中所有介意,软声低语一句:“我是那小气之人吗,嗯?”
岂料我这话刚落下,怀中人却闷声地坚定回道:“嗯。娘亲早上被人打扰了睡眠会生气,肚子饿了也会生气,吃饭没有第一个入筷也会生气。比武输给蓉儿也会生气,看见蓉儿写一手漂亮的字也会生气,然后看见师公与蓉儿在一起也会生气,然后……”
听她如数家珍地道来我所有的生气之举,我不由得急急地捂住了她的唇,略觉羞愧道:“停停停,总之我不生你气了。三个月来你一半一半欺瞒我,我也一半一半地欺瞒你。说到底我们都是那用心不良者,我哪里有资格气你什么。还有,你回答我啊,一百年的平庸与五十年的快乐,你更喜欢哪种?”
我这番急急的言落下,她然幽幽地还答一句:“我没有娘亲,在那岛上寂寞如斯。若人生真能从来,我会要一双父母,只得五十载的快乐便足已。”
她这铿锵一语落下,我又开始念及了自己的父母。心下更是忍不住满心酸涩,更大力地将她拥住隐忍忽然而来的泪意。眼眸迷糊中扬眸望一望东邪,忽然就很想告诉他。
某一日他呵护了十六年的宝贝女儿,会抛弃他选择跟着一个带她走向死亡的男子背走出岛。
但随即我又甩开这般思绪,摇了摇头地清醒了神智。因为那牛头马面告诫过我,不要干预太过,不能涉入太深。此番思绪中定眸望去一眼,只见东邪还是单手撑头,空出的另一只手竟在就着油灯翻看我的莫邪手札。
暗暗叹息一声,我忽然也怜他人生太凄苦起来。想他少年时代就偏执地与父不和背走家乡,然后兜兜转转一人混迹江湖。成年后收徒立派却又遭遇徒弟背叛,而且美貌聪慧娇妻也在大好年华因难产而亡。
留下他一人即当爹来又为娘,日后还会遭遇视如珍宝的女儿背弃,这样的人生还有何乐可言。难怪他会如此这般心怪僻乖张了,而且后来还生厌倦求死之心了。
如此绝貌风华的男子,最终似是也敌不过情感上孤寂的煎熬呢。于此这般想想,我忽然觉得如他这样的可恨之人,果然也有他的可怜之处,我若再恨他是不是也有些太过份了。忽然还没由来地,反还代他恨起老天来。
恨老天给了他绝貌风华的容颜与聪慧异常的头脑,却偏偏让他舔尝世间各种情伤的寂苦?如此完美的男子就近在身畔,我真真不忍心去想他那残缺与孤寂未来。念及这些,真的替他升起了一些不甘。
忽然而然,一阵挣扎惊回了我的怜悯悲叹,耳际又闻黄蓉语调疑惑地问道:“娘亲,你为何望着爹爹流泪了。”
她这一语落下,我慌神地连连擦拭,也不知该作何回答。擦拭完扬起眸,却见东邪也正在无声看我,便有些恍惚地答道:“突然发觉你爹爹似乎比我更可怜许多呢。”
至少我还未舔尝过情爱滋味,人生也不算完美。而东邪呢,曾经得到了绝美娇妻后又失去。人活一世最怕已得珍宝,却偏要在失去后方会懂得,于是会在这失去中受尽各种悔恨的煎熬。
就如我一般,活在老爹老妈身边时,总是娇气不绝地怒他们。然而今一别三年多来,每每夜半惊醒饮泣总会后悔个半死,悔恨在他们身边时不曾关爱他们再多一些。
“娘亲,爹爹可怜什么?”忽来这一声疑问,惊回了我又陷入了怜他太苦的的思绪。收敛心神扬起眸,见东邪望着我的眸色也扬起了异样的不善冷色。
这才后知后觉地明了失言,立刻出声言道:“不是不是,你爹爹一点也不可怜,只是我害怕呢?”语落,我勉强撑起一抿笑地将视线转回到黄蓉面上,还故作轻松地顺势弹了弹她的额头。
接着便开始满扯着自己的害怕之举,轻声无奈地叹道:“我怕疼怕死怕一人太寂寥怕再也回不了家,还怕自己结局太凄惨还怕某一天忽然就会莫名消失掉。所有一切的一切我都害怕,怕得泛了心悸,怕得装疯卖傻,怕得什么都不敢涉入太深……”
岂料我的话还未说完,怀中黄蓉忽然大声言道:“娘亲别怕,有我和爹爹在你身边护你,你无需害怕任何东西。”
她这言落下,我低头望一眼她,她的面色然端起的是满面的坚定与铿锵之色。忽然又想到,她就是这般坚定强势抛弃一切地紧护着她所爱的靖哥哥的。
果然呵,她虽心狡黠如狐,但情感却来得异常坚定。心底为着这一感悟忽然就顿起柔软,我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一阵挠痒。
忽然而来的,我发觉自己对这黄氏父女真正无法做到去怨太多或是恨太深。或许是感慨到他们与我皆是天涯可怜人,或许是我的恨通常坚持不来太长时间,或许是其他。
既然忐忑而活也还是恐惧死亡,那还不如趁着死亡来临之前,自私地抓握住任何一秒的快乐。于是在一边挠痒中,我软下了手臂朝黄蓉叹道:“黄蓉,由今天开始你我不论自私的也好肮脏的也罢,都得快乐每一天地活着。前怕虎后怕狼只会让自己太郁闷,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满心痛快,要不然来此一世岂不冤也。”
我这番叹落,身下黄蓉也坚定地回一句:“嗯,娘亲不气蓉儿了蓉儿就很快乐了。”语毕,她落下一串咯咯笑声。这串笑声似是我第一次听来,竟觉得是如此的娇俏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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