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地以“臣妾”自称。他疑惑地直视着她,目不转睛。林媚也拿眼睛望着他,眼眸深沉如幽谭。“陛下,臣妾想出宫。”她说,声音清丽冷静。
杨显愣了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她想出宫。自古以来四方美人无不争着入宫,而进来的佳丽从来没有主动想着再出去。当然,一入皇宫就是皇帝的女人,省亲、出行、生死,全在皇帝的意思。他应该是第一个听到自己后宫的妃嫔说出这句话的皇帝吧。杨显觉得这事太新奇,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他笑得止不住,像是听到一个绝佳的笑话。
林媚看他笑得前俯后仰,她没动,只静静地看着他。良久,见他笑容渐渐平息,才又开口“陛下,臣妾要出宫。”还是刚才那句话,只是,语气更坚定,仿佛不是在向他请求,而是下旨。杨显笑容瞬间消失。他站起身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目光阴郁。杨显突然想起了宫外的青萍。“不许。”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声音冷的吓人。
林媚并未移开目光,她平静的眼眸中甚至没有一丝慌乱。在这种对峙中,杨显又想到青萍。他拿起案上的茶盏抬手摔到了地上。“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你就仗着朕的心软而如此放肆,朕不许,不许!”
林媚并没有被他的阵势吓到,相反地,她笑了,“陛下说的是青萍吧,何必冤枉臣妾……”说时越发笑得星河璀璨、如花似玉。“陛下需要的是那个戏子,不是皇后,不是贵妃,更不是臣妾”,她说时,翘起兰花指缠绕着一缕发丝,一头柔顺的乌发在身后绸缎般地垂下,依在白色的狐衣上。“虽然青萍,臣妾还从把他放在眼里。但陛下喜欢,陛下喜欢他再把他接进宫便是,对自己何必这般委屈。”
林媚说完,抬头看杨显,见他仍旧气呼呼的,她不禁走上前去,伸出纤纤十指抚摸他的脸庞,“这青萍公子呀,又俊俏又柔媚,一双红唇像花瓣一般”,她拿丹寇覆上他的唇,指甲比红唇更艳。“一双玲珑妙目,眼眸像融冰化雪的春水一般漾着柔情,看一眼就忍不住想沉入其中”食指指腹移至他的眼角,声音酥软。“那一笑就更美了,明媚如日照芙蕖,温暖如春风拂面,真让人陶醉!”她看着他,那神情像极了王孙贵族调戏一个柔弱女子。她拿开了手,抚额一笑,眉眼妖冶,红唇媚惑。“陛下是不肯承认,还是自欺欺人?”
“够了!”杨显断喝一声。神情却仍旧怔怔的。
林媚收起那副媚态,又说了一句,“我要出宫。”
半晌,杨显方抬起头,没再看她。“走吧,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了。”
林媚转身离开,走到门外,午后的太阳照在她白色的衣服上,白的耀眼。“喝了这一杯酒,就当给你送行。”杨显亲自端着一杯酒追了出来。
林媚低头看一眼自己的云履,白色的绣线一针一线的精致。就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他可以放那个人离去,因为他爱他。他不爱自己,如此,留在这皇宫还有什么意思?自己这一生,真是奇怪啊!才出世,就被断定不详,被囚禁在一个荒僻的院子。长大了,才见得几个外人,又被骂妖女。后来进了宫,生个女儿却成了别人的。或者,我真的是妖女?妖女都是到人间最热闹的去处,又怎会在山洞里呆一辈子?她想着,越发觉得荒诞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是杨显最后一次听到她笑。也是她最后一次笑了。他看着她的背影,不无惋惜的想。
林媚转身,端起酒杯,看也不看杨显,又背过身去。杯中酒在阳光下粼粼闪亮。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太阳,阳光温暖明亮。她眼角有些许悲怆。闭上眼,抬起手,杯到唇边,扬起,一饮而尽。林媚睁开眼,又看了一眼太阳。握着酒杯的手指松开,丹寇尖尖,在半空舒展。杯子掉下,啪地一声,碎成一片。
杨显走一步上前,在林媚背后,上身前俯,探到林媚左肩。林媚感觉到杨显的举动,她觉得瞬间天地旋转,头晕目眩,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向后倒去。杨显附耳轻轻说了一句“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不能让你说出去。”然后转身走回殿内。林媚惊愕的转身,看着他的身影从阳光下划过,进入殿内的阴影中。她再也说不出话。酒在腹中翻腾,喉间一阵紧缩的疼痛。
林媚昂起头,最后看一眼太阳,光芒明亮。她唇角扬起,勾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媚眼睥睨,流露出无限骄傲的神情。向宫门缓缓走去。风吹着她的发丝起起落落,吹着她狐裘上白色的狐狸毛伏伏顺顺,吹着她白色的衣裙飘飘扬扬。
第二天,杨显一纸诏书下到林呈祥府上:林呈祥带着府中众人跪在地上。细细的汗珠从他额头冒出来,又在二月的寒风中点点冰凉。不知道她又闯了什么祸,终究要被她连累,若不是当时心软,何至今日。他想。他仔细地听着诏书的内容:媚妃美艳,常得朕欢心。自诞下公主,便身体虚弱,御医悉心调理,然终不见好,于二月十二日病故。朕心悲戚,又念林尚书丧女之痛,擢升左都御史一职,以慰忠良。
林呈祥听完,双腿发软,几乎站不起来。管家扶他起来接旨,他拿过圣旨又看了一遍。林媚死了。他升官了。怎么会这样呢,他想。林夫人先已大放悲声。负责传旨的公公以为他悲伤过度,好生安慰他一番,离开了。一直觉得这个女儿是拖累,一直看她不顺眼,一直当她不存在,现在好了,自己也升官了,她再也不会闯祸惹他心烦了,怎么反倒高兴不起来呢?又一阵风吹来,被汗湿的衣袍凉凉的,有点冷。林呈祥捧着圣旨,一步一步走进内厅。
皇上又病倒了。有半年了,皇上一直缠绵病榻。长宁公主的降临让他精神了一段时间,随着媚妃的去世,他又一次病倒再床,上不了朝。陈蕙兰一边照顾小公主,一边还要照看皇上,便有些身心疲惫。欧阳子又来为杨显诊脉。“从脉象看,陛下并无大碍。大概是忧思过度,陛下若放宽心,调理调理便可。”说毕望着杨显,杨显却不看他。倒是陈皇后担忧地望着他,问道:“欧阳先生可有更好的办法?”
欧阳子见问,低头回道:“会娘娘,臣有一个建议,陛下可以去西宫调养一段时日,一来可以散心,再则温泉亦可强身。”
杨显听了,又想起上次去西宫的情形,当他看到后宫佳人的画像俱在,便一时兴起,把他也画了上去,还戏称‘七美图’,那些卷抽他都带走了吗?画中的他一袭白衣迎风微笑,风俊秀美。温雅飘逸。他仿佛看到他在朝他招手。杨显又心烦意乱地叹了一口气“不去!你们都下去吧。”
欧阳子起身告退。陈蕙兰随他出来。“欧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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