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县老爷就站在衙门口迎接,他却偏偏要把县衙两侧的钟鼓都敲一遍。百姓告状之前总要敲一敲钟鼓,催促一下懒惰的大老爷升堂办案,这规矩从汉朝就有了,云烨没机会敲这东西,如果他有了冤情一般都是找皇帝陛下解决,但是今天他穿着常服,就注定他只能以百姓的方式进行自己的司法程序。
百姓是没办法告官的,以民告官先以有罪,哪怕官司赢了,脊杖八十,不会少一下,流放三千里,也绝对不会少一里。回头看看身后一大群的长安市民,云烨嘴角有了一丝笑意,窦家,窦家会淹没在这片浪潮里。
长安县令左奎从未像今天一样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当官,站在县衙门口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侯爷敲响了催堂鼓,那就不是在敲鼓,那是在催命。
县丞,县尉,同样面如土色,昨天傍晚,窦家的人就告诉他们,如果云烨前来告状,如果胆敢收下状纸,他们全家最好的命运就是被发配岭南。
云烨坐在县衙大堂上喝着一碗酸奶,悠闲的看着三位官员在看自己的状子,他们不得不看,也不得不接,云烨看到洪城穿着衙役的衣服站在公堂一侧,拄着竹杖背靠着肃静的大牌子在打瞌睡。
弄死一个贱藉的歌姬不算什么事,刑律中也只规定了罚铜和杖责,最重不过发配一年的刑罚而已,长安城每年莫名其妙被弄死的仆役丫鬟不知有多少,也没见有谁跑来告官,大都是赔一点钱粮了事。良人的事都忙不过来,谁有功夫理会贱人的事,所以官府对于这种事历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知道,夜路走的多了,迟早会遇见鬼,或许是贱人的冤魂在长安积累了太多的怨气,终于催生出一位侯爷状告国公家凌虐杀人的大事件,罪名很奇特,反人类罪,翻遍大唐律法也找不出这么一条奇怪的罪状。
林奎咬咬牙对云烨说:“云侯,我大唐自武德七年颁布《武德律》以来,从未有过这条反人类罪,下官作为亲民官,对于历朝历代的律法也有涉猎,对这条律法却闻所未闻,还望云侯给下官讲解一二。”
“自古以来的律法都是为了矫正天下子民的行为规范而制定的,用严刑律法来告诉我们那些事情可以做,那些事情不可以做,自秦以来,仁恕之道一直贯彻其中,苛刻的刑罚越来越少,历史上那些残酷的肉刑如今在我大唐只剩下鞭笞和板子,五马分尸不见了,宫刑不见了,挖眼割舌之刑不见了,就连十恶之首的谋逆,也不过是主犯斩首,他的父亲,子侄罪减一等判绞刑留个全尸。
可见,朝廷建立律法的意图就是为了教育子民不要去犯法,起到惩前毖后,教育救人的目的,不是想要把某个好好的人硬要弄去流放,硬要弄去砍头,谁喜欢把事情弄得血淋淋的。就在去年,哪怕是大灾之年,我大唐被砍头的罪犯不也才二十七个人吗么?
何也?这就是盛世即将到来的征兆,在边关我朝平灭突厥,活捉颉利,在朝中诸位亲民官功不可没,一方面要为前方的大军供需粮草军械,一方面又要为那些遭了灾的百姓提供食粮,免得他们冻饿而死。
如今春天到了,我大唐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年份,我们都在摩拳擦掌的准备为即将到来的盛世再努力拼搏一把,让我们所有人都有好日子过,我们有英明的君主,勇敢的将士,睿智的官员,勤劳的百姓,凭什么我们不能有个好日子过?”
唐朝人没听到过演讲,虽然云烨自己已经被自己的话恶心到了,但是案几后面的官员,衙门口的百姓,他们第一次听到关于盛世即将到来的宣言,无不群情激愤,就连在哪里打瞌睡的洪城也瞪大了眼睛,似乎第一次认识云烨。
云烨的话刚一停,百姓们轰然叫好,今天的主体是他们,云烨转过身来面对人头涌涌的百姓声嘶力竭的大喊:“在这个春和景明的好日子里,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恶心事发生。就是那个诗礼传家住在兴化坊的窦家,他们为了泄愤,把一个十五岁的女子活活的做成了人蜡。
一个人从呱呱坠地,到长到成人,要经历多少磨难,父母需要付出多少心血,我们都抱着最深的爱意幻想自己的孩儿长大成人之后,男子可以光宗耀祖,女子可以嫁个好人家,欢快一生,有谁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蜡烛?告诉我,有谁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蜡烛?我大唐的人很少,诺大的版图上只有几百万人,陛下每一次祭天都会诚心的祈祷天下百姓子孙繁盛,六畜繁衍,而你窦家在做什么,你在草菅人命啊!
窦家,你何其的忍心,我们见到受伤的小狗都会恻隐之心大作,为何你们不理会那个可怜女子的哀求,不理会她在哪里哭诉求饶?为什忍心将滚烫的蜡油灌进那个女子的腹中?天理何在,你窦家人心何在?万世家族,诗礼传家,我呸!”
随着云烨的一口唾沫出口,愤怒的长安百姓齐齐的朝兴化坊方向吐出了一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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