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绝望中的转机
第二天,没等赵柽打上门去,蔡翛就领着两个小兄弟带着礼物上门赔罪,俗话说‘有理不打上门客’,这时候他也不能表现的小气,也就原谅这哥几个,算交下他们这几个朋友。此后几天这哥三轮流做东,天天请一帮狐朋狗友陪着他。
他们四个一个爹是皇上,两个是太尉,还有一个是当朝首相,可谓最豪华的组合了,随便挑出一个都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他们身边聚集的人也都是京中重臣、豪富的子孙,在开封城中东游西逛,吃吃喝喝,又交下一帮酒肉朋友,俨然成了京中纨绔之一。转眼到了天宁节,赵柽又当了几天的花瓶,每日泡在宫中充门面,混在朝臣中当大爷,天天听着小曲,看着歌舞,过着神仙般的小日子。
欢乐的十月很快过去,刚进入十一月,京城中又降下一场大雪,雪深及膝,出行不便,赵柽也只能窝在府中,他坐在暖阁中,喝着热茶,看着窗外的飞雪陷入了沉思。他进京已将近百日,过去接触到大都是平民走卒,与政府官员的接触也不过是那些基层的州县官吏,这些日子才算是摸进了高层圈子,虽然接触时日还短,但是却让他无比的绝望和愤怒。
很多人喜欢宋朝,尤其是历代的士人阶层,都认为这个朝代是文人的天堂,他们不仅仅是是喜欢他不杀文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即使是个普通人也可以通过科举‘高考’让自己成为‘朝为牧田郎,暮登天子堂’,拥妓纳妾,声色歌舞的朝代。
在它之前,五代乱世之中,武人耀武扬威;更之前的唐朝,重视门第,参政议政须得是门阀贵族。只有到了宋朝,文人的身份地位才得以空前高升。宋朝皇帝打压武士,推崇文人治政,更是舍得在士大夫文人身上大把花费银子,让文人过着“幸福的生活”。
宋朝都堪称文人士大夫如鱼得水的时代。他们多出身于庶族地主阶级寒素之家,全凭个人奋斗才突破逆境,跻身于统治集团成员之列。或许,在温柔乡里沉浸得太惬意了,宋朝的文人士大夫们遂不思进取,忘记了廓清天下、收拾山河的责任。与宋代之前的唐朝是截然不同的,唐时的那种充满野性的豪放不羁,那种略带进攻性质的放肆,那种“少小虽非投笔吏,还欲请长缨”的保家卫国豪情,已经被一种日落黄昏,暮色苍茫的哀怨所替代了。
宋朝廷的历代帝王为了巩固其自身的统治,又刻意制造出一种安逸奢侈,享乐成风的社会氛围。由于皇帝的提倡,政策的允许士大夫家里,不仅仅可以蓄养家奴,还可以蓄养歌妓舞妓,更可以多多收编女人来做婢女妻妾,士大夫文人们都沉浸在“重头歌韵响铮琮,入破舞腰红乱旋”之中。而作为这个社会的精英人物,其行为不可避免地成为整个社会的榜样。在这批人之中,固然出现了像范仲淹,王安石,寇准这样的忧国忧民的文人相臣,但更多的是醉生梦死之辈,整个社会都蔓延着这种来日无多的悲观情绪。
吕蒙正是太宗朝的状元,三次为相,他未有功名时,一天在洛城东南的伊水边,想买瓜而囊中羞涩,看见有人扔在地上的瓜就拾起食之。后来,他做了宰相,富贵了,便不惜重金在那个地方买地建园起亭,起名‘饐瓜’以资纪念。还有韩玉汝为相后,每食必须极其精致,以至食鸽辨色。士大夫私家蓄养歌儿舞女盛行,被后人推崇赞誉的风流不下流的典范苏东坡,苏大学士将著名女士王朝云从妓院领回家时,她才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年龄比自己的长子岁数还小,真可谓清歌、醉笑人生,而这种“添香夜读书”却一致得到当时文人们的称赞认同,说明了社会风气就是如此,可放到现在赶上严打不枪毙了他,也得判他个无期。
到了如今,百年和平,gdp连创新高,这种奢靡之风日盛,皇上在一帮奸佞的教唆下开始不学好,把享乐之风再次推向一个高潮,荒废了朝政,将大权下放给了以蔡京为首的一帮士人败类。这些人如果好好待着,拿着高薪养着小蜜,从皇上兜里掏点钱花,也许这大宋朝还能多维持几年,可随着他们的权力增加,这些人又都不安分起来。
蔡京第三次入朝为相后,他也仿佛看破了似的,整治起人来,又狠又辣。举凡官吏升迁罢黜,都必须经过他的批准。凡是顺承他的,须臾之间就可以得到升迁和美缺;但凡忤逆过他的,上至宰相,下到边鄙小吏,必除之而后快。他的三个儿子、一个孙子全部官居大学士,其地位与执政相当,差不多是副宰相的阶级。家中的厮养小厮、仆役也皆至大官,姬妾多被封为夫人!
蔡翛的一个笑话更让赵柽心惊,曾经有一个人到他们家里跑官,他爹就当着这个人的面将另外三个送了重礼的人从县团级干部提拔到了司局级干部,那小子一看立刻就悟出了升官的秘笈,马上回家带了大批的礼物去而复返,一顿饭的功夫就当上了知州。蔡翛敢当着这么多人讲述这些事,一个是可能想炫耀一下;一个也可能是根本就当这是个小事,习以为常了,但是赵柽却从中明白蔡京已经根本不在乎世人的看法,开始公开弄权了。
朝中的另一个大佬童贯打了几次胜仗,渐渐骄傲起来。现在他任西北宣抚使,提点西北军事,那里天高皇帝远,他一方,成为一个独立王国。他擅自下令,在所辖各路招募身高力大的青年几万人,自号为“胜捷军”,作为自己的亲军,军官由自己任命,实际上成了他的私人武装。童贯自从担任检校司空后,在宫中又与内侍梁师成等人互相呼应,渐渐不把蔡京放在眼里。
原先,凡是军官等立了军功,童贯都是先写表申奏尚书省,再由尚书省宰相奏请皇帝批准任命。现在可不一样了,童贯不经过蔡京,直接呈报皇帝批准。这种越权现象,自然引起了蔡京的不满,二人的关系从此出现了裂痕。而前些日子童贯为了争宠带回了一个人,他的出现又将本已风雨飘摇中的大宋带入了一场危机,揭开了帝国历史上一个大事件的序幕。
话还得从大宋开国时说起,从石敬瑭献出燕云十六州换取后晋皇帝宝座以来,中原地区便实际上门户大开,丧失了所有军事与战略上的主动权。因此立国以来,便一直图谋恢复。但是,始终没能如愿。如果上天假以时日,以赵匡胤的雄才大略或许能够实现这个愿望。到赵光义时期,连续两次较量,都落得全军覆没的结果。致使宋朝上下普遍患上了“恐辽症”。加上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宋朝渐渐形成以文制武的基本国策,于是,燕云恢复事实上变成了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帝国夙愿。
澶渊之盟,是在宋真宗军事上占据了较为有利地位的情况下签订的,其中仍然约定,大宋帝国每年要向大辽帝国输送白银若干万两,绢若干万匹,双方约为兄弟之国。其实,谁都知道,这就是一种变着说法的上贡,一种花钱买平安的没有办法的办法。后来经过变故,这笔钱固定为银绢五十万两匹,年年如此。
就此,辽国至少在军事上,对大宋的确是不大放在眼里。大家能够谋取心理平衡的理由是,五十万两匹银绢总比浩大的军备军费来得便宜。而且想想看,即便花费了这些军费,人们却既承担不起万一战败的罪责,又承担不起战胜后武将们功高盖主、尾大不掉的后果。不言而喻,这是以文制武基本国策必然的逻辑后果,是令大宋帝国君臣们相当痛苦的一个心结,对于从来都是以华夏正统、天朝上国自居的帝国君臣,其屈辱可以想见!
于是收复燕云成了历朝王者的夙愿,王安石变法图强的基本动机里面就包含了实现这一夙愿的深层追求。所以,当国库相对充盈时,宋神宗就曾经放出狠话:若有人能够收复燕云地区,皇家将不吝惜册封此人为王。然而,在偃武修文的基本国策之下,北宋时期许多‘品行高洁、学术纯粹、德高望重’之士,大多成了主和一派。致使后人那些试图用“主和”还是“主战”,来作为区分北宋时期好坏善恶标准的人,面临着永远无法自圆其说的尴尬。因此,事实上,此时没有人能够轻易摘下这顶王冠。
“辽国必亡,陛下念旧民涂炭之苦,复中国往昔之疆,代天谴责,以治伐乱,王师一出,必壶浆来迎。万一女真得志,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事不侔矣。”赵柽的脑海中回荡着马植在延庆殿上一番大论,熟知这段历史的他知道,正是这番话终结了北宋王朝,可对他来说这也许就是命运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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