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星依旧闪烁,明字战旗孤独的飞扬,风凛凛。
“你走吧,感谢这些日子以来的,在旗下的守卫。”丁一平静地对吉达说道,他指着阿鼠,“带上他吧,你养活他。”很多东西并不一定需要惋惜,如果从来就没有他或他们当成自己计划的一部分,没有当成自己的袍泽兄弟。
但很显然吉达并不是这么想的,他很朴实地感觉丁一是英雄,特别是在传出敏安和他的手下,大半死在丁一手里的消息之后;他很个人地感觉丁一是个好主人,不虐待他,尽管吃了原本属于他的几头羊。吉达已不是少年,从多年以前他知道自己不能成为也先、伯颜帖木儿那样的人,残酷的草原足以扼杀多余的白日梦,哪么跟随一个对自己不错的强者,他就不会犹豫。
他摇了摇头,依旧守在旗下:“主人,吉达会杀人,吉达就是主人的刀。”他并不太擅长言辞,但久经沙场的他,能感觉到丁一身上熊熊的战意,“不论是要杀谁,吉达都会冲在主人的前面;不论是谁的女人,吉达把她抢过来,献给主人。”
“阿鼠是主人的猎狗,猎狗不会在打猎的时候,离开主人的!”少年阿鼠没有吉达那么老练,也没有那敏锐的对于厮杀的感觉,他只是留恋,留恋跟随丁一的日子,没有打骂,没有虐待,只要丁一有肉吃,便不会少他一份。他只是一个少年,少年总是不太珍惜自己的生命,而追求英雄的背影,勇武的丁一就是他的英雄,或者说在他心里代替了早已模糊的死去多年的亲生父亲的位置。
“我要杀也先。你们可以现在就离开,去报信,会得到赏赐。”丁一淡淡地说道,这个时候,已经不再需要刺探,他给吉达与阿鼠选择,也是给自己选择,选择杀死他们,或者信任他们。然后丁一就走进了帐篷,“走吧,我出来之后,不想再看见你们。”
“走吧。”他对包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额上还搭着一条毛巾的英宗说道,“我在这里就足够了。”后者兴许是病得迷糊了,低低地呻吟着,并没有回应丁一的话,哪怕丁一对他说,“再这么病下去,你会病死球的!”他也没有动弹。
丁一站在那里,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帐篷,看见吉达已经穿上他简陋的皮甲,而阿鼠给他那张软弓挂上了弓弦,正拿着油石,在打磨箭簇。丁一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气,无奈地道:“这样黑的夜,这么烈的风,连星芒都要熄灭……你们他妈的到底知不知道?你们要跟老子走的路,是会流干身上的血的!”他的自语到了最后,已不是平常的语调,激昂而锵铿,更有决绝的气味,如出征的将士喝完那酒,掷碎的碗,再不回头。
并非所有的人都如吉达的和阿鼠一样坚定,帐篷的阴影里,有着一些下意识缩回身体的人们,他们也是被俘的将士被打发来侍候英宗的,他们只想苟活,保留自己的性命,而绝对不想卷入丁一的事里去,不论是什么事。
他们知道,丁一太能惹事,无论是在大明还是在瓦剌营里。
一惹事就杀人,朝堂上杀了马顺,瓦剌营里了杀了敏安鞑子和他的手下,眼看丁一又在发狂,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事,他们选择悄然地远离,躲回自己的帐篷里,以免于被丁一所牵连,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会知道生的不易。
只有死过多次的人,如丁一和吉达,才会明白祸福本相倚。
马蹄声传了过来,从伯颜帖木儿大营的方向传来,听着那马蹄的声响,恐怕来的不止是伯颜帖木儿。片刻驰近了,果然看着盔甲旗帜,也先与赛刊王全都来了。丁一握着连鞘长刀,依旧如往日一般喝道:“止步!”
回答他的是许多弓弦被扯开的声音。
“收起来。”也先低喝了一声,射杀丁一,很光彩么?至少作为草原上实质的统治者,他不这么认为,但他也能理解手下的愤怒,因为事情不对劲,虽然在喜宁的带领下,瓦剌军士盘查了杨善的马车还有他那二十个高大威武的黑甲骑士,完全没有一丁点问题,其中也没有如也先所猜测的,混在其中准备溜走的英宗。
但放在大营外面的侦骑小队,已派人回报,杨善那厮出了大营不到一里,马车就被抛弃了。也就是说,杨善骑得了马!病得快死的杨善,出了瓦剌大营一里路,就不再病了,嫌那大车是个累赘,飞身上马奔驰而去!
这要没有问题才见鬼了。
不论如何,也先知道自己被杨善骗了,而他身边的护卫,是听到丁一如何在边上推波助澜的,此时见着丁一,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愤怒?
也先翻身下了马看着丁一,后者依旧如平时一般,和他对望毫不示弱。
“如果我给你两千人,你能指挥得过来么?我不可能马上让你当万夫长,但可以让你的奴才吉达当另一支千人队的千夫长,都归你指挥。我可以允许你不参与对明国的战事,只负责草原上的征战。”也先很突兀地向丁一说出这么一段话。
丁一笑了笑对他说道:“自然指挥得过来,我又不是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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