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工部尚书吴淳夫、兵部尚书田吉相继被崇祯帝罢黜,阉党“五虎”之中已落马三个,叶指挥使才打定了自己的主意。
魏忠贤见叶千琅难得不招自来,便着下人立马添上好茶好水,非要与他弈棋。
一时屋里只有一老一少两个人,而这老少之间隔着一枰棋。
九千岁喜欢围棋,棋艺虽不佳,棋瘾倒不小。偶尔手痒难解,便会唤来自己的义子陪着下几盘。
叶指挥使倒不太喜欢围棋,这纵横十九道、黑白三百六十一子,处处须用智布局,实蕴藏了太多的谋算与计较。奈何那九千岁常派人召唤,便趁闲时随手翻了翻棋经、棋谱,架不住天生心思玲珑,竟渐渐从中悟出弈棋之道。
不过与魏忠贤对弈叶千琅从不显山露水,胜时少负时多,胜时颇具分寸,不矜不伐,输也输得体面大方,教奸猾谨慎如魏忠贤者也看不透,这局棋他到底让了还是没让。
此刻魏忠贤执白,叶千琅执黑,白子攻此顾彼步步紧逼,黑子倒也不计较这眼皮子底下的蝇头微利,很快便将先机拱手相让。
白子势如破竹,长驱直入,魏忠贤拔掉一片被围的黑子,伸出枯长手指一子一子将死棋提出棋盘,忽地幽幽一笑:“小叶啊,有时候咱家真挺怕你的。”
“厂公,此话怎解?”实则方才心不在焉,一心想的是如何干干脆脆又不招人注目地送对方上路,然而目下落于下风,叶千琅不得不上心了些,进则一往无前,退则敢舍敢弃,这般大开大合落下数子,一时又将败局挽回如许。
“你这孩子没有心肝。”
魏忠贤突地发话,又于两军争锋的险要之地落下一枚白子,叶千琅倒似全没听见,抬手于敌后落下一枚黑子,也算拆解得十分漂亮。
魏忠贤又道:“你这孩子虽没有心肝,可无论样貌本事都是万中无一的,所以自打你勒毙王安跟着咱家,咱家也从来没舍得亏待你,是不是?”
突地旧事重提,话里显有机锋,叶千琅不动声色,微微颔首:“厂公待属下确实很好。”
“咱家不过随口问问,你倒变了脸子,可不没意思?”黑白两军胶着不下,魏忠贤一时也不落子,只一味摩挲把玩着手中棋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没心肝久矣,可自打去了一遭漠北,好像……有心了?”
魏忠贤此言实出意料之外,叶千琅不由蹙了蹙眉,原以为这人对自己这分异心已有所警觉,倒不曾想话意陡变,竟夸起自己来了?
合着有没有心叶指挥使自己也不知道,每每夜阑人静自扪心门,好似自那一刀之后,里头的心器再未跳过。
“咱家这辈子是没个盼头啦,”魏忠贤复又垂眸落子,一张鹰鼻的老脸在烛光映衬下颇显黯淡“可你年纪轻轻的,就没想过激流勇退,娶妻生子,过过太平日子?”
“属下只会杀人,既选择走了官道,便一条道儿走到黑罢。”叶千琅静了半刻,心想这时辰实也差不多该给对方一个了断了,口上却问,“厂公何不临崖立马,也向皇上讨个去路?”
“眼下皇上召来了镇西将军,咱们京里那点人马确实不够看咯。”九千岁实没想到这崇祯帝年纪轻轻,居然慢刀杀犟驴,就这么一点一点把自己困住网住,如今大势已去,竟连篡位一搏都没了可能。
幽幽又叹一口气:“咱家已向皇上求请告老还乡,可皇上还念着咱家与朱家的一点情分,让咱家去凤阳看守祖陵。”
“得放手时须放手,厂公,属下输了。”枰上局势并未明朗,叶千琅倒爽快投子认负,抬眼直视魏忠贤那双浑浊老眼,提气丹田,正欲使出杀手——
“这一亩三寸之地也是你拼死争来的,如此轻易认负,岂不可惜?”似不知大限将至,魏忠贤突地发问,“就像你千方百计、九死一生夺了大宝法王舍利,就肯那么轻易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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