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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招除魔

原来南北两边路上各派有两名天南庄的武士,注意往来行人,这时早已站在一起,盛世民喝声出口,四名武士动作如一,唰的一声掣出扑刀,朝丁少秋逼了过来。荀吉已经吃过两次亏,恐怕四名武士不是丁少秋的对手,也及时取下一支二尺长的铁手,迎面朝丁少秋欺来,喝道:“小子,你亮兵刃。”

古灵子也在此时朝身后两名徒弟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协助荀吉,务必把丁少秋拿下。因此他两个徒弟也翻腕拔剑,跟了上去。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丁少秋忽然仰首向天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回头以「传音入密」朝姬青萍、池秋凤二人说道:“二位姑娘不用惊慌,一切自有在下担待。”

接着目射寒芒,朗声喝道:“盛世民,你把季某看作何等样的人?凭你这几个家奴,只怕未必拿得下我。”一面又朝荀吉喝道:“荀吉,你既然取下铁手,只管使来,季某兵刃就在手上,但对付你们这几个人,还用不着亮刃。”

荀吉方才被他两次摔出,早已暗暗切齿。此时又听他叫自己「家奴」,还说对付自己这些人,用不着亮剑,自然听得心头怒火难遏,大喝一声:“狂徒那就接着了。”铁手挥起一道劲风,直奔丁少秋胸前。四名武士更不打话,四柄扑刀划起四道寒光,分左右前后,朝丁少秋砍来。

天南庄铁卫武士久经训练,擅长联手合搏,一经出手,刀光绵密,势道凌厉无匹。那知五人堪堪出手,铁手、刀光会合交流之下,明明已被围在中间的丁少秋,忽然不见,五人一招落空,不觉一齐住手,定睛看去,中间果然没人。

丁少秋不知何时,已站在荀吉右首肩后,依然左手持着青布囊,微笑道:“诸位也太性急了,连在下站在那里都没看清,就贸然出手,岂不可笑?”

他说话之时,古灵子两个徒弟正好拔剑走出,没待他说完,两人手腕一振,两支长剑划起两道弧形,一左一右交叉攻到。这一着当真快捷无比,剑光一闪而至,看来丁少秋似乎还未发觉,一时看得姬青萍、池秋凤两位姑娘差点惊叫出声。

丁少秋拍拍荀吉肩头,说道:“当心身后。”

荀吉依然一掠,及时发觉身后果然有两道金风交叉攻来,急切之间,铁手使了一记「龙尾挥风」,身随铁手疾转,这一手使得十分迅速,但听叮叮两声金铁狂鸣,铁手架开双剑,三个人各自被震得虎口发热,后退了一大步。

丁少秋早已站在三人右侧,嘴角噙着冷笑,说道:“古灵门弟子,原来只学会了一手偷袭,这样的门派,江湖上倒是少见得很。”

要知古灵子两个徒弟拔剑走出,和荀吉率同四名武士围攻而上,前后也只不过一步之差,他们发现丁少秋站在荀吉肩后说话,发剑攻去,等到剑势攻到,荀吉转身来挥动铁手,架开两人剑势,他们还当是丁少秋架开的,及听丁少秋的话声从他们右首传来,才知他早巳闪出去了。

这一段话,说来较长,实则前后也不过眨眼工夫而已,甚至站在两丈开外的盛世民和古灵子都没有看得很清楚。但盛世民业已发现这个瞧不起眼,又自称华山派掌门人的季少游,一身武功极为了得,仅凭荀吉和四名天南庄武士决非此人对手,一面朝古灵子问道:“古门主可曾看出此人来历吗?”

古灵子双眉微拢,说道:“此人在江湖上从未见过,但一身武功似乎极高,荀副总领队只怕未必是他对手。”

盛世民颔首道:“看来非兄弟自己出手不可了。”话声一落,立即沉声喝道:“你们退下。”荀吉听到喝声,依言住手,后退了三步,四名武士自然跟着住手后退,古灵子两个门人也同时退下。

丁少秋左手持着长形布囊,抬目朝南天一雕笑道:“盛庄主可是要亲自赐教吗?”

盛世民沉声道:“老夫正有此意。”右手指处,呛然剑鸣,掣出七星剑来,目光一注,喝道:“阁下也可以亮剑了。”

丁少秋故意要气气他,闻言不觉仰首朗笑一声,左手一举,才道:“季某剑在这里,但和你南天一雕盛世民动手,却还用不着它,阁下只管发剑好了。”这话岂非丝毫没把南天一雕放在眼里?

盛世民一张红脸被他气得煞白,鹞目精光暴射,厉笑道:“阁下好狂的口气,老夫今天要是不把你拿下,就不叫南天一雕,看剑。”

“且慢。”丁少秋左手剑囊朝前摆了下,然后指指古灵子,又道:“这位古门主呢?是不是一起上?”

盛世民嗔目喝道:“凭老夫一出手,还收拾不了你吗?”

丁少秋笑了笑道:“你们二位是一起来的,阁下既然出手,古门主迟早也总是要出手的,何不一起上,把事情解决了,免得耽搁时间,咱们还要赶路呢。”

古灵子哼道:“你能在盛庄主剑下,走得出十招,已经不错了,还要老夫加入,哈哈,你小子不是在说梦话吧?”

丁少秋道:“不信你们两个一起上,试试就知道了。”

盛世民已是听得不耐,大喝一声:“小子少说废话,你既然不亮剑,老夫一样要出手了。”喝声甫出,人已一跃而起,右手挥动,刹那之间,剑光纷披,一下出现九道剑光,朝丁少秋当头罩落。这一招正是他「天南剑法」中最厉害的「九龙取水」。

古灵子说过丁少秋能够在他剑下走出十招,已经不错,乃是衡量丁少秋的武功而言,但他因丁少秋口发狂言,才使出这招剑法来,目的是想一招克敌。姬青萍、池秋凤二位姑娘不知丁少秋武功究有多高,眼看盛世民亲自出手,剑光如此之盛,两人手拉手,握得很紧,手掌心不禁沁出汗来。

丁少秋这回没有施展避剑身法,他抬目望着当头刺落的九道剑光,左手跟着抬起,把青布囊包着的连鞘长剑迎着九道剑光点去。如今他练成了剑法中速度最快的「护华剑法」,和剑术中威力最强的「崆峒九剑」,对盛世民使出来的这招「九龙取水」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长剑虽未出鞘,而且还裹在青布囊中,但他早已运起「乾天真气」,贯注到长剑之上,整个青布囊都充满了真气,这一点外人丝毫也看不出来。

盛世民的九道剑光来势何等迅速,丁少秋迎上去的青布囊看来比他后发,但九道剑光堪堪落到他离头顶三尺光景,就和青布囊接触上了,但听「嗒」的一声,九道剑光霎时敛去,凌空扑来的南天一雕连人带剑像被人推了一把,呼的一声,凌空倒飞出去两丈多远,才翻了一个筋斗,双脚落地,依然有收不住势之感,又登登的连退了三步,才算站停,一件长袍,被他自己运起真气来稳住身子,而鼓了起来。

这三步后退,大路上铺着的青石板表面,很明显的出现了三个脚印,可见他为了要站稳身子,脚下使出多大的劲来。丁少秋练的「护华剑法」,每一招要共发九剑,是九记实剑,其中没有一剑是虚招,所以没有人能练得成。为九记都是实剑,必需一剑发出去之后,要迅速收回,才能再发第二剑,试想要在一瞬之间,发出九记实剑,其中就有八次收回重发,这要收发得多快?

但江湖上各门各派的剑法中,也有人在一招之间发出八九道剑光的,更有使杖的人,一招之间发出十几道杖影的,使人眼花缭乱,莫辨虚实,那是练了几十年剑、杖,手法纯熟,划出来的幻影,并不是实招,真正致命的,却只有其中的一记是实招而已。

盛世民这招「九龙取水」,就是八虚一实的例子,丁少秋目光锐利,看准其中一道剑光,乃是实招,才点了出去,所以只响起「嗒」的一声,把实剑接住,八道幻影自然消失了。

且说盛世民落到地上,又连退了三步,才缓缓吁了口气,鼓起的长衫,也随即缓缓瘪了下去,他虽然不相信对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会有如此高不可测的武功,尤其内力之强,自己竟会被人家震得一点都施展不开,但他究是多年老江湖了,人家无论剑术、内力都胜过自己,这是事实,即使古灵门和自己联手,只怕也不是人家对手。

一念及此,自然不愿再和丁少秋动手,这就返剑入匣,颔首道:“阁下果然高明,盛某认栽,咱们总有后会之期,不过阁下究是何方高人?还请明白见告。”

丁少秋道:“在下不是早已奉告了吗?在下季少游,忝掌华山派门户,还不够吗?”

古灵子自然懂得盛世民的心意,闻言接口道:“阁下自称华山派掌门人,不知有何证明?”

丁少秋大笑一声,探怀取出一个小小黄绫包裹,打了开来,取出紫金符令,摊在掌心,朗声道:“敝派掌门人符令在此,二位看清楚了,季某岂是招摇撞骗的人?”

古灵子朝盛世民暗暗点了下头,说道:“如此就好,天南庄姬大小姐和老夫门下女弟子池秋凤有华山派掌门人保护,咱们就不用替她们担心了,盛庄主,咱们走吧。”说完,怒目瞪了池秋凤一眼,池秋凤吓得畏缩的后退了一步。盛世民、古灵子转身自去,荀吉等人自然迅快的相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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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青萍眼看舅舅和古灵子去远,不觉喜得跳了起来,笑道:“季大哥,真该谢谢你了,今天两次都幸亏遇上你,才救了我们,不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她话刚说完,只听「咕咚」一声,有人倒了下去,急忙回头看去,口中咦了一声,吃惊的道:“秋凤妹子,你怎么了?”慌忙奔到池秋凤身边,蹲下身去,叫道:“秋凤妹子,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昏倒了?”池秋凤双目紧闭,没有作声。

丁少秋跟了过去,问道:“池姑娘会不会中了他们的暗器?”

“不会的。”姬青萍焦急的道:“她方才还好好的,不要中了暑?这怎么办呢?这里……”她举目四顾,说道:“这里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真急死人……季大哥,你可不可以抱着她,到前面找个有人家的地方再说?”

丁少秋眼看池秋凤人已经昏迷不醒,姬青萍是女孩儿家,力气较小,要她抱着一个人赶到前村去,确实会走不动,但池秋凤也是姑娘家,自己一人,他为难的道:“这个……”

姬青萍急得粉脸上绽出汗珠来,说道:“季大哥,拜托你咯,这时候救人要紧,你就抱起秋风妹子,赶到前村去,中暑的人,时间久了,会耽误病情的。”

丁少秋没有办法推辞,只得点点头道:“好吧。”

姬青萍催道:“那就快些走了。”

丁少秋左手执着剑囊,俯身把池秋凤软绵绵的娇躯托着抱起,让她伏在右肩之上,才举步朝前行去。姬青萍跟在他身后,心里暗暗好笑。丁少秋抱着一个软玉温香的娇躯,何况又是大热天,衣衫单薄,双手所碰到的都是如此柔腻而富有弹性的肌肉,一颗心不由得怦怦直跳,她身躯虽然不重,但却比千斤重担还要吃力。

池秋凤一颗头伏在他肩头,心也跳得很厉害,现在偷偷的睁开眼来,仔细察看着丁少秋的脸颊,这时她和他可说十分接近,果然给他发现这位自称季少游的人,在耳边发际,有一条极细的痕迹,好像界线一般,因为脸上肤色相同,所以不细看是不容易瞧出来的。池秋凤暗喜,这已可证明他果然戴了面具,但心也跳得更厉害,右手轻轻提起。

丁少秋立时发觉,回头说道:“姬姑娘,池姑娘好像动了一下,她是不是醒来了?”他右肩伏着池秋凤,要和身后的姬青萍说话,头就要向左边回过去。就在此时,池秋凤已经用指甲在他耳际轻轻一挑,迅快的从他脸上揭起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丁少秋话声甫落,突觉脸上一凉,面具已被池秋凤揭了起来,不由一怔道:“你这是干什么?”

姬青萍惊喜的叫了起来:“你果然是丁大哥。”

池秋凤也在此时娇躯一挣,从丁少秋怀中一下飞掠出去,落到地上,咭的笑道:“丁大哥,你为什么要骗我们呢?”

丁少秋道:“原来你中暑是假的。”

池秋凤幽怨的道:“我和青萍姐姐冒了九死一生,才逃出来,你竟然当面不肯承认,我们只好略使小计,才能看到你的真面目,你现在就不能再抵赖了。”

丁少秋道:“好了,你快把面具还给我。”

池秋凤道:“你还要戴上去吗?”

丁少秋道:“这样可以掩入耳目,自然还是戴上的好。”

“好嘛。”池秋凤把手中面具递还给他,丁少秋迅快的覆到面上,用手掌贴了几下,问道:“你们为什么要逃出来呢?”

姬青萍道:“我们如果再不逃出来,一旦被圣母发现了,我们还有命吗?”

丁少秋道:“事情有这样严重?”

池秋凤:“怎么没有?”

丁少秋问道:“到底你们两个做了什么事?”

池秋凤道:“还不是为了救你。”

丁少秋听得奇道:“救我,究竟是什么事呢?”

池秋凤道:“青萍姐姐,还是你说给他听吧。”丁少秋转脸朝姬青萍看去。

姬青萍道:“事情这样,上次圣母亲自赶去护花门,被你一剑刺穿她左手衣袖,这是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事,听她口气,好像说你已经练成了剑气,只是功力尚浅,你也中了她一记「阴极掌」,活不过三天……”

丁少秋点头道:“是有这件事,但在下不是活得好好的?”

姬青萍道:“就是因为你没死,所以圣母下了决心,说你不能再留,否则必遗后患,才施展本教最厉害的一种魇胜大法,不知从那里弄来你的出生年月日,设下法坛,只要七七四十九天,就可取你性命……”

丁少秋笑道:“你们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姬青萍认真的道:“听说很灵验,从前武林有几个武功很高的人,和本教作对,就是死在魇胜大法之下,他们连自己都不知道,糊里糊涂的送了命,这件事是我偷听娘和舅舅说的,我心里好害怕,只好和秋凤妹子商量,偷偷的进去破了她的法……”

丁少秋含笑问道:“你们怎么破了她的法呢?”

姬青萍身上骤然发烧,但差幸她脸上也戴了面具,丁少秋看不到她娇羞模样,一面娇急的说道:“反正我们破了她的法,但表面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到了七七四十九天,她的魇胜大法失灵,才会想到被人破了法。”她不肯说,是因为这件事羞于启齿。

丁少秋笑道:“听来好像很神秘。”两位姑娘都只「唔」了一声。

丁少秋道:“所以你们才逃了出来。”

姬青萍道:“我们不逃出来,岂不坐着等死?”

丁少秋点头道:“逃出来也好,那就和我一起到黄山去吧。”

姬青萍道:“我们本来就是去找你的咯。”

池秋凤眨眨眼睛,问道:“你不会嫌我们吧?”

丁少秋笑道:“你们为了救我,才逃出来的,就算不是为了救我,能够出污泥而不染,弃邪归正,也没有人会嫌你们的。”

姬青萍目光之中隐含泪水,说道:“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丁少秋不敢和她眼光相对,故意打岔,催道:“天快黑了,再不快走,就赶不上宿头了。”

池秋凤道:“那就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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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展开脚程,赶到水家湖,只是一个小镇集,根本没有客店,一条小街上,只有一家卖面食的小店,平时做的是过路的生意,太阳还没下山,就打烊了。丁少秋三人走进店堂,掌柜的看到三人,不禁一怔,说道:“客官,小店这时候已经不做生意了。”

丁少秋道:“掌柜的,在下兄弟错过宿头,这里只有你一家卖吃的,麻烦你张罗张罗,有什么吃什么,这锭银子你先收着。”说着,把一锭碎银子塞到掌柜手里。

掌柜的掂着银子少说也有四五钱重,足够办一桌上好筵席了,自然不能再推了,这就点着头道:“客官既然这么说了,小老儿就去张罗张罗,三位请坐。”转身往里行去。

不多一会,一个年轻伙计送上一壶热茶和三个茶碗。三人就倒了一碗茶,各自喝着。又过了一会,那年轻伙计拿着一盏气死风灯,挂在柱上,进去端出一大盘卤味,和一壶酒来,说道:“老爹说,小店今天剩下的卤味,只有这些了,请三位客官多多包涵,面食也都卖完了,老爹正在包水饺,问三位客官六十个够不够?”

姬青萍抢着道:“够了、够了,我们三个人五十个水饺就差不多了。”伙计退下去之后,丁少秋拿起酒壶,给两位姑娘面前斟满一小盅酒,自己也斟了一盅。

姬青萍道:“丁大哥,我们不会喝酒,你自己喝吧。”

丁少秋笑道:“我也不会喝,既然送来了,少喝一些,多吃些菜就好。”

池秋凤却已举起酒盅,喜孜孜的望着丁少秋道:“丁大哥,我敬你。”

丁少秋笑道:“不,应该我敬你们,因为你们是为了我才逃出来的。”说完一口把酒喝完,姬青萍和池秋凤也一口喝干了。

丁少秋道:“你们不会喝酒,少喝些,慢慢的喝,不可喝得这样快法,这样很容易醉。”

姬青萍道:“我们今晚是高兴咯,喝了这一盅,就不喝了。”

丁少秋道:“那你们快吃些菜。”

一大盘卤昧中,有腿、翅膀、猪肝、牛肉、牛肚、卤蛋、还有豆子,当真剩下来的全拿出来了,三人边吃边谈,吃得津津有味,过了一会,伙计端上三大盘热气腾腾的水饺。丁少秋一个人吃了二十几个,两位姑娘只吃了十来个就停下筷来。

掌柜的走了出来,歉然道:“三位客官请多多包涵,小店只剩下这些东西,实在简慢得很。”

丁少秋道:“掌柜不用客气,这样已经很好了,你看,我们还吃不完呢。”接着哦了一声,问道:“在下想请问掌柜一声,不知这里可有什么地方借宿的?”

掌柜的面有难色,说道:“不瞒三位客官说,我们这里是小地方,一般人家都是务农为业,家庭极为狭小,没有可供宿之处,只有从这里往东,约莫半里光景,有一座大宅院,主人外出,只有一个老管家在看家,打扫得颇为干净,如果和他打个商量,就可借宿了。”

丁少秋道:“如此就好,谢谢掌柜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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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喝了口茶,就起身走出,依着掌柜的话,向东行去,走了不到半里光景,果然看到夜色中矗立着一座大院庄,围墙高耸,看去覆盖极广。大门面前是一片草地的广场,左右各有旗杆石,和高大的石狮子,四扇黑漆大门,钉着的铜钉,显得十分显赫。

丁少秋当先走上石阶,举手叩了几下铜环,一面高声叫道:“老管家,请开开门。”

过了好一会,才听右首侧门内有一个苍老声音问道:“什么人在敲门?”

丁少秋连忙走到有首侧门前面,接口道:“老管家,是我们,三个错过宿头的人,想请你行行方便,借宿一宵,明天就走的。”

右首侧门终于呀然开启,一个头发花白,腰背已弯的老苍头一手提着一盏灯笼,朝三人照着看了一眼,问道:“你们三个是做什么的?”

姬青萍抱抱拳道:“我们赶考的,因为路径不熟,错过宿头,还望老管家行个方便。”

那老苍头眨动一双无光的眼睛,说道:“原来还是读书相公,快请进来。”

姬青萍忙道:“多谢老管家。”

三人跨进侧门,老苍头回身关上侧门,转身道:“不用谢,三位相公请随我来。”

他走在前面,从大门走到二门前,就折而向右,进入一条长廊,再折而向有,推开一扇腰门,进入一个小院落,走到一排三间的中间一间,推门而人,点起灯盏,说道:“这里左右各有一间房,里面被褥俱全,三位相公觉得可以吗?”

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起居室,陈设精雅,打扫得十分干净,一看就知是这座大宅院专门接待远客的宾舍。丁少秋道:“谢谢老管家,在下兄弟,只要有地方歇脚就好,这里太好了。”

老苍头道:“那么三位相公请坐吧,小老儿去拿茶水。”

姬青萍等着老管头退出之后,就拉着池秋凤说道:“秋凤妹子,我们去看看房间,丁大哥,你坐一会。”她们相偕朝左首一道木门推门走入。

丁少秋独自留在起居室中,一会工夫,那老苍头已经把一把白瓷茶壶,沏了一壶茶送来,放到中间一张圆桌上,然后又在右首靠壁的木橱中取出三个白瓷茶碗,放到桌上,含笑说道:“相公请用茶,时间不早,小老儿告退了。”

丁少秋忙道:“多谢老管家,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不要紧。”老苍头回头笑了笑道:“相公们可以休息了。”他弯着腰,蹒跚的退了出去。

丁少秋忽然感到老苍头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他古怪在那里?也许是他年纪老了,满脸都是皱纹,笑起来令人觉得有些狰狞可怖。他当然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回到圆桌边上坐下,随手取过茶壶,在三个茶碗里斟满了茶,正好姬青萍、池秋凤两人从房中走出,这就含笑道:“你们快过来喝茶,老管家已经沏了一壶茶送来。”

池秋凤道:“丁大哥,你住到右首一间去,我和青萍姐姐就住在左边这一间,你说好不?”

了少秋笑道:“你们选定那一间,就那一间好了,反正只住上一晚,我随你们的便。”两人坐下之后,各自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姬青萍放下茶碗,说道:“想不到这茶叶还是上好的六安,茶味如此清醇,不是普通人家可以喝得到的。”

池秋凤道:“只要看这家人家的排场,就不是普通人家了。”

三人喝了一会,丁少秋道:“好了,时间不早,你们已经累了一天,可以休息去了。”

两位姑娘盈盈站起,同声道:“丁大哥晚安。”就向左首房间走去。

丁少秋跨入右首房间,他目能夜视,也就不用点灯,举目打量,这问房略呈长方,前后各有两扇窗户,床上铺着凉席,还有一条薄被,收拾得极为干净。他心中对老苍头的举止觉得有些古怪,但寻思自己三人不过在此借宿一宵,明天一朝就要离去,未必会有什么事故,也就脱衣上床,盘膝坐好,运起功来。

那知不运气还好,这一运气,顿觉一口真气竟然无法凝聚,心头大吃一惊,这一情形,分明是着了人家的道,难道会是方才喝的茶水有问题?一念及此,立即披衣下床,取出「太乙解毒丹」,服了一颗,一手提起剑囊,正待开门走出,去叫醒二位姑娘,要她们服下解药,以防万一。

那知伸手去拉房门,居然像是下了锁一般,不但拉不开来,而且触手生凉,这扇门竟是一道铁门。丁少秋暗暗冷笑,一道铁门,如何困得住自己?由此可见面店掌柜指引自己三人前来投宿,和老苍头在茶水中下毒,安排到这里装有铁门的房间,都是早有预谋之事。

他心急二位姑娘安危,立即褪下青布囊,取出倚天剑,抬手朝铁门刺入,左右上下划了一个「口」字,左手直竖,随着朝外推去,但听砰然一声大响,铁板朝前飞去,铁门上登时露出一个四方形的窟窿。就在此时,只所一阵嗤嗤细响,一蓬蓝芒由铁门窟窿外激射进来。

丁少秋看得怒不可遏,口中大喝一声,功运左掌,迅即朝外推去,把一大蓬蓝芒卷得倒飞出去。这一刹那,但听室中登时响起数声惊叫惨号之音,至少也有三五个人伤在毒针之下了。丁少秋左掌挥出,人已随着由窟窿中穿出,一下落到起居室中间,目光迅速一转,只见有五六个人影散立四周,正好把自己围在中间。

这些人自己都会过,那是穿黄衫的北峡老人、鸩面老妇、南天一雕盛世民、自称古灵门主的古灵子,和天南庄副总领队荀吉。另外还有四名天南庄武土倒卧地上,是被自己掌风卷出的毒针打中,业已死去。

丁少秋目中寒光进射,一下扫过几人,凛然道:“你们几个在江湖上也算得小有名气的人,季某真想不到你们居然会如此恬不知耻,先在茶水中下毒,接着又使用黄锋毒针,手段之毒辣,比之江湖下五门的人,还要下流,今晚相见,就莫怪季某剑下不再留情了。”

南天一雕沉哼道:“好小子,你诱拐两个黄花闺女,还是正人君子吗?来,诸位道兄,大家一起上,今晚莫再放过了他。”喝声出口,长剑一挥,一道匹练迎面劈来。

古灵子同样长剑起处,剑风嘶然,划空激射而至。荀吉也在此时,欺身直上,挥动铁手,直叩丁少秋右肩。北峡老人夫妻二人早已把丁少秋恨之入骨,更不打在话下,两支铁杖交叉挥起,一支幻起二片杖影,宛如乌云盖顶,凌空击下,一支贴地横扫,直截丁少秋双膝。

这五人平日里只要遇上一个,已经管教你吃不完兜着定了,何况五个人凑在一起,在同一时间,向同一目标攻出,这一击声势之盛,岂同小可,在江湖上已可说是罕见罕闻之事。丁少秋在这五位高手的围攻之下,却也不敢稍存大意,身形疾转,像陀螺般一个轻旋,离地飞起,环绕全身。左手却以剑鞘,朝黄衫老人当头劈来的铁杖点去。

这一招,当真是奇快无比,南天一雕和古灵子两柄长剑,以及荀吉的铁手,乍然和丁少秋环绕全身的剑光接触,只觉犹如击在钢板上一般,不但产生反弹,还震得虎口隐隐生痛。丁少秋身形拔起,避开鸩面老妇贴地横扫的一杖,同时也「唔」的一声架开了黄衫老人的杖势。

五人之中,黄衫老人和南天一雕、古灵子、荀吉四人和丁少秋接触过一招,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只有鸩面老妇一杖横扫,丁少秋飞身而起,铁杖从他脚下扫过,并末和丁少秋接触,她反应也是极快,发觉自己这一杖落空,立即右腕一抖,把扫到一半的铁杖,杖头一昂,改为朝丁少秋小肚点来。

但她这一招已经慢了半拍,丁少秋左手剑鞘一下架开黄衫老人铁杖之后,原本离地飞旋而起的身形忽然朝鸩面老妇直飞过来,森冷长剑直指鸩面老妇鼻尖。这一下来势奇快,鸩面老扫手中铁杖已来不及收回,只好向左闪出,以避锋镝。

这时天南一雕、古灵子、荀吉、黄衫老人已经一退即上,四件兵刃再次出击,朝丁少秋攻来,鸩面老妇同样翻腕发杖,及时抢攻而上。丁少秋和他们交过一招,不由信心大增。对方虽有五人之多,而且还是江湖上顶尖高手,但他们只是各自为政的朝自己出手抢攻,没有合五人之力的整体作战效果。

尤其五人都是顶尖高手,本来任何一个人也足可和丁少秋动手,现在五人围着丁少秋发动攻势,有许多造诣独到的绝活,反而因人多手杂,局限于地势,施展不开来。因而这五人围攻所给与丁少秋的压力,并不如预期的高。

丁少秋除了「避剑身法」,可以在五人剑杖之间,如逆水游鱼,侧身游走之外,使出来的只是「护华剑法」,因为他自称华山派掌门人,如果使其他剑法,就会露出破绽来。但一套「护华剑法」,已使围攻他的五人感到无比惊诧,此人身法轻捷,变招之速,几乎已叫他们目不暇接,若非五人围攻,任何一人和他单打独斗,只怕早巳落败了。

本来五个人都有同样的想法,有五人联手,不难把他拿下,如今已打出十几二十招,不但没有把对方拿下,甚至连一点上风都没占到。就在此时,突听盛世民沉喝一声:“大家住手。”五人同时倏然敛手,住后退出一步。

丁少秋手仗长剑,凛然道:“盛世民,你有什么事?”

盛世民深沉一笑道:“姓季的,依老夫相劝,你还是投向天南庄的好。”

丁少秋道:“为什么?”

盛世民道:“以你一身所学,天南庄可以聘你为一等护法的身份,只有各大门派掌门人才能担任,所以阁下最好考虑考虑。”

丁少秋道:“季某为什么要考虑呢?”

盛世民阴笑道:“因为……”只听左首房门砰然开启,出现的是那个弯驼背的老苍头,如今他腰骨挺得笔直,双目精光炯炯,左右双手各挟着一人,正是神智已陷昏迷的姬青萍、池秋凤。

老苍头在房门口出现,接口道:“因为她们已落在我手中,你若想保住他们性命,就放下长剑,投向天南山庄。”

丁少秋目射精光,喝道:“你乔装老苍头,在茶水中暗下迷仙散,还敢劫持我两个师弟,还不快把她们放下,季某就不客气了。”

老苍头大笑道:“好小于,你诱拐良家闺女,冒充华山掌门,死到临头,还耍什么威风?”

“该死的东西。”丁少秋道:“季某从一数到三,你再不把两人放下,季某就拿你祭剑。”

盛世民喝道:“季朋友,你到底投不投降?”

丁少秋朗笑道:“季某岂是受人威胁的人?好,老苍头,你给我听着一、二、三……”右腕抬处,倚天剑脱手朝老苍头当胸射去。

这一着,他原是出于一时情急,在五个劲敌环伺之下,要救二位姑娘,只好脱手发剑,先下手为强。就在他脱手发剑之际,盛世民一声森笑,挥剑攻来。其余四人,敢情早已约好了的,以他森笑为号,一齐出手,五件兵刃交汇成一片光网,劲气如山,同时朝丁少秋席卷过来。

丁少秋长剑脱手,剑光如电,奇快无匹,那扮老苍头的明明看到一道雪亮的剑光贯胸射来,竟然连闪避都来不及,口中惨叫一声,倚天剑已经穿胸而过,往后倒去。丁少秋来不及纵身而上,收回长剑,围在四周的盛世民等五人已经发动攻势,朝中间抢攻过来,一时之间,几乎连取出身边短剑的时间都没有这一瞬间,他忽然右手抬处,朝前招去。

这一拍,原是无意间的事,那知突觉从掌心涌出一般吸力,居然把飞出去的长剑一下招了回来,一道耀目银光,夭矫如龙的朝室中飞来。丁少秋心头忽然闪过一丝似曾练过这样一式剑法的印象,右手不觉紧接着又朝四周挥了出去。

他这一挥不打紧,那道夭矫如龙朝室中飞来的剑光,陡然间好像得到了主人的指示,耀目银光,忽暴涨,随着丁少秋手势,闪电般在室中上空打了一个圈,整个起居室被森森剑气所充塞,剑光强烈得令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丁少秋但觉似有什么东西塞入自己有手掌心,心中不免一惊,急忙低头看去,原来竟是自己掷出去的长剑,居然飞回自己手中来了。这一刹那,耀目银虹已经倏地尽敛,四周也静悄悄的不闻一点声音。丁少秋忽有所悟,方才自己抬手掷剑,和招手回剑,再朝四周挥出,心头好似有着极深刻的印象。

原来这一连串的动作,正是乙清老道长传授自己的「崆峒九剑」的最后一招,自己一直无法领悟,也一直练不好的剑法,竟然会在强敌环攻之下,无意中使了出来,一时不禁心头狂喜。但在狂喜之际,忽然想起向自己发动围攻的五个人呢?怎么不见他们动静呢?心念一动,立即举目朝四周看万。

这一看,不由把丁少秋怔住了。四周,五个人——北峡老人夫妇、南天一雕盛世民、古灵子、荀吉全已倒卧在血泊之中,五件兵刃也被剑光绞成无数碎片,散落一地。丁少秋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招剑法竟有如此之强,自己竟在一招之间杀死了围攻自己的五个高手,心头也不无歉疚。

但继而一想:这五人一个是天南庄庄主,一个是到处替天南庄游说、拉拢,制造纠纷的人;另一个是铁卫的副总领队。都是死有余辜的人。只有北峡老人夫妇除了刚愎护犊,似乎罪不至死。不,这两个昧于事理,又经天南庄之邀出山,答应助拳,就是各大门派的敌人,既然无法劝阻,在双方约会的日期之前,把他们这些人予以剪除,相对的就可以减少积压大门派的对手,也就是减少各大门派中人的伤亡了。

想到这里,心头也就转觉坦然!当下收起长剑,举步走近姬青萍、池秋凤两人身边,一手一个挟起两人,走人左首房中,把她们放到床上,回身掩上床门,从怀中取出「太乙解毒丹」,分别喂两人服下。不过一会工夫,两人几乎是同时醒来,姬青萍轻咦一声道:“我好像有些头晕。”

池秋凤道:“我也是。”

丁少秋道:“你们着了人家的道,刚醒过来,过一会就会好的。”

池秋凤咦道:“丁大哥,你也在房里,怎么不点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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