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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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栋一早就告别了老张,离开了金牛区水利局,带着行李前去投奔大鲁班建筑队。

早上还阳光明媚,但中午过后,却成了糟糕的扬尘天气,好在后来曾下了一阵零星小雨,才把满地的尘土镇住了。韩家栋的心情,就像天气的变化,由清转阴,直至最后非常郁闷沉重。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大鲁班建筑队原来的建筑工地,可他们已经施完工搬走了。他又见附近塔吊林立,新起了许多建筑工地,便挨家去打听了一遍,可哪有他们的影子,白白转悠了几乎一天。他见天色已晚,情知再继续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飞乱撞也是徒劳,便打听着坐上开往火车站的公交车,准备到火车站去过夜。

长长的铰接式公交车上既座无虚席,过道上还人满为患,到处弥漫着男人的臭汗和女人的香汗的混和气味。见蓬头垢面的韩家栋提着行李上来了,乘客们唯恐避之不及,都尽最大的努力主动为他让道,显得十分礼貌。他粗陋的形象,在油头粉面衣着光鲜的乘客中,格外扎眼。有个浓妆艳抹的少妇,由于躲闪不及,被他蹭了一下,她先乜斜了他一眼,然后用细嫩的小手捂住小巧的鼻子,厌恶地把头转向了一边。他很识相地躲到了相对宽松的车子的中间,把行李一放,就近抓住旁边的靠椅,和那些抓着扶手的男女乘客一样,随着车子的开停和拐弯,不断地东摇西晃。

公交车逢站必停,遇到红灯更不敢乱动,走走停停,终于开到了终点站。等两边的乘客都走净了,韩家栋这才抓起自己的行李下了车。他看准方向,正准备朝候车室走去,肩膀被人从后面突然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惊喜地发现,原来是三愣子高胜奎。同样又惊又喜的三愣子告诉他,他到附近一家私人门诊部刚看完坏牙,正要赶回工地去。听说韩家栋还没着落,三愣子建议他再回平阳建筑队。

“蓝天银以前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成了仇家啦,他更容不下我。再说了,‘好马不吃回头草’。”韩家栋让三愣子不用替他担心,说“天无绝人之路”,他明天再找找大鲁班看看,只要他们没离开省城,肯定能找得到。

“老虎,蓝经理没少念叨了你,我也一直很纳闷,该不是他觉得他蓝家忒对不起你了?”三愣子还告诉了韩家栋一条好消息,蓝天银已经改“副”为正,现在是独掌大权。“听蓝经理说,现在省城僧多粥少,活很难揽,准备以后杀回泰城去。”

“表哥,别上他的当。他这样人狡猾得很,明知道我不可能再回去,才虚晃一枪,充他大仁大义的。这样的人最阴险可恶。你等着瞧吧,就他这种做人法,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三愣子认为韩家栋对蓝天银成见太深,而他又自觉没有能力劝说一向很有主见的韩家栋改变主意,便只好就此分了手。

韩家栋随后冒充旅客混进了候车室,先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占据了一块连椅,然后从提包里掏出煎饼和咸菜疙瘩开始吃饭。他正低着头狼吞虎咽,突然,一只枯瘦的“黑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他猛地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上了一把子年纪的老头儿。他没有犹豫,随手从提包里抽出一整个煎饼,递给了他。

“您是好人!”老乞丐木讷地嗫嚅道。

“咱是一路人。”韩家栋说完,继续进餐。

把饭吃完,韩家栋放心地丢下自己的行李,拿着茶缸去供水处接了开水回来,等水凉下来喝完,便靠着被褥卷,斜躺在连椅上开始闭目养神。虽然周围人声嘈杂,仿佛成千上万只苍蝇在“嗡嗡”叫,但并没有耽误他思绪万千、浮想联翩。只有当车站女话务员清脆而响亮地播报列车信息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此时此刻并非躺在难得一求的工棚,而是身陷窘地,再次成了无处可去的流浪汉。

“哎——醒醒——醒醒——”原来被一位又矮又胖长着一双火眼金睛的女管理员盯上了。

韩家栋“扑楞”坐了起来。

“哪去?”

“平阳!”韩家栋不假思索,张口说道。

“票!”女管理员目光如炬,灼灼逼人,把手一伸。

“还没买呢。”

“‘睡客’呀!出去!”

韩家栋被毫无通融地撵了出去。他这才清醒地认识到,省城和泰城就是不一样,在那里能唱的曲子,到了这里却开不了口,他现在连睡火车站的资格都没有了。他只好闷闷不乐地在火车站附近转悠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惠而不费的地下旅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旅馆老板慈悲为怀,大发善心,住宿费由八毛优惠为六毛,但提供的是一张在过道里只铺着席子的空床,可怜得连只破枕头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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