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也怨我没有及时提醒你。其实,我当时也很理解你的心情,认为头一次跟人家合作,担心不能及时供货会耽误了人家的事。这下可好,我们倒是替人家考虑周全了,可谁又替咱考虑了?”
“说到底咱是为自己考虑的。打起精神来,别这么垂头丧气的,‘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回去咱再慢慢想办法。”
韩家栋和吴大嘴风尘仆仆赶回砖厂后,马不停蹄,立即召集尤满亮、胡岱和南瓜,还有刘建东,通报去莱山所了解到的情况。然而,他俩并没敢把糟糕透顶的形势照实告诉大家,而是按照在路上商量好的意见,谎称华天公司因工期延误,至少需要推迟半年发货。不仅如此,为了让大家深信不疑,他俩还一唱一和演起了双簧,玩起了苦肉计:韩家栋装模作样斥责吴大嘴百密一疏,签合同时忘了注明若是对方推迟提货需赔偿他们的损失云云。面对大当家声色俱厉的“训诫”,二掌柜吴大嘴唯唯诺诺,连连点头认错,表演得惟妙惟肖,天衣无缝。
“创业难呀!哪个白手起家的不是吃尽了苦头?咱爷几个都咬紧牙关,肯定能挺得过去。”经多见广的刘建东首先表了态。
“唉,看来我梦中的‘嘉陵’又要在它娘家继续睡老虎大觉啦。”尤满亮眼看自己买摩托车的计划要泡汤,不停地搓着手,愁眉哭脸地说道。
“满亮,都啥时候了,你还好意思叨念你的臭摩托,也不替韩厂长想点办法。”南瓜翻了翻眼皮,看了看尤满亮,非常不满地说。
尤满亮一听,搁不住三巴掌的南瓜,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派他的不是,便气呼呼地说道:“‘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啥时候也离不了你这看家护院的,可我呢,还能干啥——”
“满亮,你放心,你可以暂时出去跑跑销售,不用包干。”韩家栋把尤满亮的话打断了。
“等这一窑烧完了,我也回家歇着去。”刘建东再次摆出了高姿态。
他们随之商量下一步的应对办法:立即全面停止生产,同时尽可能多地组织人员外出跑销路。
从第二天开始,往日热闹非凡的韩氏制砖厂轰鸣的机器声听不见了。又过了没几天,高大烟筒里的滚滚黑烟也风逝云消了。工人们大都陆续回家歇着,连技术权威刘建东也回家休息了。而吴大嘴、尤满亮和另外从生产人员中筛选出的五六个能说会道的人员,兵分数路,分别带着挑选的有角有棱、板板正正、色泽纯正的样砖奔赴泰城、莱山和平阳开始四处兜售。同时,韩家栋从黄泥沟学校里油印了两千多份售砖广告,安排胡岱等人骑着自行车到十里八乡挨村进行了张贴。几天过后,其他外出跑销售的人员在把所带的盘缠花得所剩无几之后,纷纷空手而回,只有吴大嘴从泰城带回了一条好消息——可这好消息却让老板无法高兴起来。
“哥,蓝天银的事业可是做大发了,他现在是大老板,牛×得很。他对咱的样品非常满意,对价格也能接受。如果这次能跟他谈成,往后咱就不用发愁了。”吴大嘴乌鼻子糟眼回来后,跟韩家栋一见面就说道。“只是他蓝家跟咱忒不对付,我没敢亮明我的真实身份,更没敢提起你来。”
“这下咱可有救啦!四姨父,您真是神通广大,厉害!”胡岱高兴极了,在地上一蹦老高。
韩家栋起先并没有吭声,而是皱着眉头倒背着双手在屋中间慢慢踱了个来回,然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蓝天银这个人一贯‘狗眼看人低’,从前就看着我不顺眼,现在都成了仇家,他还能跟咱合作?不可能。”
“舅,咱是卖砖,又不是找对象,管他是谁呢。再说了,人家只要相中了咱的砖,肯定不会计较从前的关系。”胡岱在一边不管深浅地说道。
“他是不会计较从前的关系,可他肯定会计较现在的关系。‘饿死迎风站’,让我去求他,连门也没有。有才,这件事儿就此打住,别指望在他这棵大树上吊死,还是多想想别的门路。”韩家栋不容置喙地说道。
尤满亮和南瓜本来还想劝劝韩家栋,让他别这么固执己见,可一听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便都只好默不作声。
韩家栋捉襟见肘,囊中日渐羞涩,天天有出项而几乎没有进项,张贴的广告虽然发挥了一点小小作用,但只是招来了一些盖间房子、垒个门楼和铺个地面的小客户,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大问题。欠工人们两个多月的工钱可以再拖一拖,欠十几吨的煤款也可以暂时不说,可几份借款马上就要到期,他不能无动于衷。他如坐针毡,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天天急得团团乱转,急火攻心,嘴唇上陆续长出了几个大燎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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