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心道这也不错,于是道:“我帮你们说一说吧,到时候就看陈兄意思了。”
两人都是十分高兴,唯有于轻舟去意已定,事不关己自己吃着饼子无动于衷。
次日林延潮向陈行贵说了这事,陈行贵一口答允道:“既是林兄的面子,我是一定要卖的。春秋社人也蛮多的,大家可以治春秋时讲会一次,治四书时讲会一次就行,大家愿意去哪,就去哪,这样人也少了。”
“至于黄碧友我荐他去研习诗经的社就好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朱向文,黄碧友二人得知事情搞定后,都是十分高兴,当下各自将说好的书,都给了林延潮。
拿到想要的书籍,林延潮不由十分高兴,这下自己可是省事多了。
这一日到林府听课。
这已经到了腊月,一年最末的时候了。
林府上下已是准备要辞旧迎新了。
林延潮也算在这位复章居士下面,听了好几次课了。
这几日来,林延潮对这居士的学问已是十分佩服,而且对方的见识,也并非是仅是一般的教书先生那样,言辞很少虚文,不空洞。不是那种书生之见,纸上谈兵的,而是真正是实践过的那种。
几次下来,林延潮也看清对方绝不会是落魄书生,而说话时是不是会冒出一两句官腔。而且平时讲官话也是说得很正宗,并非是纯粹地方腔味混杂的官腔,舌头有些硬,似乎有在北方游历过。
此人多半是在外地做过官,然后要么辞官不作,要么就是丁优在家,故而教书打法时间。
当然这在明朝也是很正常,在后世就算你考个好大学,也不如毕业后有个好工作。但在明朝,那些任性的读书人,费尽千辛万苦考取功名后,却经常只当了一两年官,就回家养老了。
这乍看还满符合读书不为稻粱谋这句话,但实际上主要考取举人后,读书人的待遇就已是相当不错了。
经常有的官员,一路上干干停停,数起数落,闲得就去当官,累了就回家歇着。
比如历史董其昌出仕后一不如意,就养病回家,家食二十余年,朝堂闹得不可开交,他却有闲工夫,不仅将书画技能点满,还顺便祸害了一下乡里,然后在家闲得蛋疼后,就又出仕为官。
三起三落,这边为官,那边又享受长假,人生过得真是无比滋润。
尽管猜出对方可能是致仕官员,但是林延潮仍旧是该顶嘴时就顶嘴,该抬杠时候就抬杠,管他呢。
这一日课讲到一半,居士讲书卷一掩道:“十日后就是你们书院的月课了,你可有把握?”
林延潮想起这几日都是埋头苦读,当下道:“学生每日都是读书,但是学问的长进,却未能达到学生满意的程度。”
居士点点头道:“此欲学而未能也,你勤学之志,这几日为师已是看到了,实是出乎为师意料。要知道我都是给你一般人两倍三倍的课量,也就是说旁人学两三个月,你只需学一个月罢了。”
林延潮听了沾沾自喜,心想那是当然,我是神童嘛。
居士话锋一转道:“不过求学之道急切不得,有一诗,你可从中依着去做。”
居士讲课是不错,但是与这时候老师一般,都是爱讲大道理。
林延潮从小就是喝着父母和老师的心灵鸡汤长大的,可惜也恰恰是从小听过很多道理,但是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林延潮垂着头道:“学生洗耳恭听。”
但听居士念道:“昨夜江边春水生,艨艟巨舰一毛轻。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
“此诗是朱子所作,是他的学问与修养的经验之谈,圣贤的几十年修养之功,可知学问并非是一作就作到的,要平常慢慢体悟,此诗讲得是平日的烦劳或者功业,如同搁浅在江岸旁的巨船一般,却怎么拖也拖不动,待到春江水暖江水涨潮,巨船随水而升,轻如鸿毛,在江中是随波逐流,在江中自在而行。”
林延潮琢磨着这四句诗,觉得这鸡汤还是挺有营养,当下道:“是先生,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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