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千雪脸色突地一冷,“国公府的事是千雪的事,与陌族无关,请家主日后不要混淆一谈。”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不但拒绝让那三个家主口中所谓的哥哥帮忙,也拒绝了他这个家主过问国公府之事的权利。
陌家家主恼羞成怒,“好你个陌千雪,纵是你父在此,也不敢对本家主如此态度。你……大不敬。”陌千雪见他怒了,面上蔑笑“千雪对家主并未有不敬之说,家主何来此言。”
想用这条罪来治她,那是不可能的。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这丫头从小胆子就小,能从殿上活着走出来,大概是皇上看在那些军权和天放从前的功勋份上才饶了她一命的吧。
“你一个女子如何能够继承爵位,简直荒唐。”
陌家主已经失去了耐心,“等七日一过,你便给皇上上折子,就说你一介女流之辈,实在是无暇顾及国公府的一应事宜,把爵位还给陌家,本家主再给你找个好人家,再给你置办些嫁妆,你好好的过你的踏实日子便行了。”
“爵位是父亲留下,皇上赐的,千雪并没有权力将它转赐它人,家主是要让千雪做不孝之人,还是让千雪对皇上大不敬。”他会扣帽子,她也会。
“再说了,我国公府虽是陌姓,却与家主关系不大,要家主你准备什么嫁妆。”
“你放肆!”陌大长老见陌千雪不从一拍桌子,起身喝道,“一个小小黄毛丫头,竟然敢公然的顶撞族中的家主,你究竟有没有将族规放在眼里?!”
“放肆的是你们,没有国哪有族。这里是国公府,是讲王法的地方,不是你们陌府陌宅,可以乱用私刑,夜郎自大。”
陌千雪不屑的冷笑,额头还缠着纱布的脸上宛若罩上了一层寒冰,散发出无尽的寒气。
以为国公不在了,她便是个软柿子?任他们搓圆捏瘪,想得美!她陌千雪从来不是软骨头!
别人对她一寸好,她还人十寸金。
本着良善,守住本心。别人若是不太过份,一次她可以一笑了之;二次她必还一报;若有三次,天王老子她决不手软。
“你……”没想到陌千雪会如此不客气,陌族大长老一时气极,却偏又说不出话来。
事关皇威,他虽是一族长老,却只是个白身,他能说什么?他敢说什么?
陌家主见谈判陷入僵局,一拍桌子,斥道,“陌千雪,你言语无关,就不怕我把你逐出陌家?”
“逐出家族?”以为是什么破家族,有什么荣耀么?他不逐她出逐,她还想给天下发一个公告,自动脱离和他们陌族的关系呢。
只是,这见鬼的异世。这见鬼的族规!让她不能如此。
“陌家主,你不会以为我会傻到,不知道去年八月里的那一次刺杀和几天前的刺杀是你亲自安排的吧。我没有点你,只是还念着父亲的情意,你不要不知好歹。”
陌家主望着眼前的少女,明明是个还没及笄的黄毛丫头,可全身散发出的气息,伶俐的口才,简直匪夷所思。
陌千雪直射而来的眼神,和如刀话锋,逼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些事他做得如此隐秘,她怎么会知道?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陌家主从心里冒出一股寒气。现场顿时一片寂静,虽然那两次的刺杀众人都是心知肚明,但是说到明面上来,还是显得很是不堪。
比起其他人,家主心内除了寒气,除了震惊,还有一种眼看肥肉到手,又要飞走的难受感。她一定是猜的,她若有真评实据,早告到皇上那里去了,哪里还在这里与他言语。此女,留不得!
“你在这里瞎说什么?”
“我有没有瞎说,家主心中自明,在位的各位也心如明镜。”
在场的几个长老不由自主的咳了几声,把陌家主的思绪拉了回来。确实是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多争论,争得多了,就算是陌千雪拿不出证据,传了话出去,议论多了,反而不妙。
“小孩子家家,失了父母,疑神疑鬼也是有的,本家主不与你计较就是。”陌家主语调又是一转。
“别的暂且不提,本家主问你:你有什么资格,自请把俸禄全部罚交国库?斩杀乞丐是你自己犯的错,自己犯错自己担,凭什么要把我陌族的俸禄交公。那些个俸禄没有了,以后本家主每月差人到你国公府来领,一个子也不许少。总之,陌族没有必要为你的错处担干系。”
无耻!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这等于是要明枪,陌千雪彻底愤怒了。
什么陌族的俸禄?明明是国公府的俸禄!
“那是国公府的俸禄,不是你陌族所有。我陌千雪是国公府的继承人,便有权全权处置,毋须家主劳心。”
“你……你再说一遍……”陌家主气极,几个长老都傻了眼。他们从来都是把国公府的俸禄当成陌族的公产。
“再说一遍,也是一样!国公府的俸禄什么时候成了陌族的俸禄了,难道皇上的圣旨在你的眼中,便是废纸一张。要不,家主和千雪一起上金銮宝殿去问一问皇上……”
陌千雪咄咄逼人,字字诛心,将陌家主从椅子上逼得跳起身来。此事一旦扯到皇上身上,扯到圣旨之上,陌家主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们的对手绝对不是想像中的小羊,而是一头战狼。
“你们若是还敢上门来闹,千雪便让管家上门和陌族把财产好好的算上一算,一笔笔地将族中从我国公府划过去的祭田,银两,庄子和各种产业,全部拿回。”
陌家主和几位长老面对陌千雪如此凌厉的气势,完全没有办法应对。
陌家主默了,若真的追究起来,陌族现在的财产大多来自国公府和国公夫人当年的嫁妆,若是被追回,没有钱财的支撑,便是把陌族再次打入到二三流的家族之中。这个女人是绝对留不得了,得从长计议!
陌家主冷冷的盯着陌千雪看了半响,黑着脸闷哼一声,不再说话,只身便出了厅。几个长老见家主走了,留着也是无用,便都起身走了。一伙人趾高气扬的来,灰溜溜地走了。
走的时候,那二长老还是不甘心的抛下一句狠话,“走着瞧,我陌家的东西谁也带不走。”陌子棠、陌子桦、陌子业见没戏可看,自然也随后走出厅堂,不过他们没有走而是各回了各的小院。
陌子桦、陌子业经过陌千雪的时候,互使了个眼色左右夹着一撞,想看陌千雪出丑,不料,却被陌管家一手一个抓着扔了出去。
以前,他忍他们,是因为两个主子都去世了,小姐又不知去向,他没了主心骨,他要为小姐暗中守住这片基业。
刚才对他们那一群人笑脸相迎,是怕小姐应付不了,将来会吃大亏,他在中间周旋一下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今,已经撕破了脸,他还顾及什么,只管想方设法,让他们自已受不了混蛋。不直接轰出,是以免天下人说小姐不仁义。
陌子棠经过陌千雪身边的时候,却没有丝毫搞怪,而是压低嗓子,用只有他们俩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声对不起,才不急不徐的踱步而去。
两个跌在地上的陌公子,还待起身和陌管家理论,却被陌子棠给劝走。
陌千雪阴沉着脸,虽是打了胜败,到底还是被气着了,想坐在椅子上歇一歇,却又想起这些个椅子都被刚才那一般子混蛋给坐过了。
心中老血上头,于是喝道“把这大厅之中,所有的椅子都给我砸了,换新的!”陌管家自然知道是何缘由,回道,“这厅中桌椅早已老旧,是该换新的了。”对陌管家的回话陌千雪甚是满意。她还真不能说是因为那几个混蛋坐过就换椅子,若是这般,日后难免会传出嫌话。
被管家一提醒,陌千雪气性小了些,一甩袖子,负手也出了厅堂。
不想,真是多事之秋!
陌千雪还没走远,管家疾步跟来,禀告说外面守门的小厮便来传话,璟王府有人来拜见小姐。璟王府?璟亲王?
今天一大早才帮过她的忙,她也不好不见,于是让管家带着人去花厅候着,她一会便到。
国公府接待客人用的厅堂自然不只一个。
陌千雪走到花厅门口之时,一个嬷嬷坐下下首用茶,见陌千雪从外面走来,立时便站起身来,给陌千雪恭敬的行了个礼。
那嬷嬷挽着寻常嬷嬷常挽的妇人头,却显得很是端庄得体,衣着不见多豪华,却是通身的气派,绝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可比,陌千雪伸手过去扶她起来,招呼她坐下。
一拜一扶之间,陌千雪打量了这嬷嬷,嬷嬷也打量了她。
此女头上只一钗绾着发,额间还缠了纱布,身上的孝衣上还有血迹若梅,可她却是神情自若,没有丝毫的做作之举,也没有因为她是从王府出来的嬷嬷而露出分毫的巴结之态。
那嬷嬷打量完陌千雪点了点头,收回视线余光,并不托大的就此坐下,而是连身拒绝后,侧过身子,只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张请柬。
“老奴是璟王府苏苏郡主身边的嬷嬷,姓张。这是郡主专程主老奴给陌大小姐送来的请柬,请陌大小姐一定赏光参加今年的桃花会……”
那嬷嬷介绍自己的同时,把请柬替给一边的莫嬷嬷。莫嬷嬷接过请柬,回了个礼,口中道,“有劳了。”手上却不知何时变了个荷包出来塞到了张嬷嬷手中。
两人都是久经贵妇圈应酬的老人了,知道都知道这些‘礼数’,张嬷嬷也不推托,道了声谢,也就收了。
陌千雪不认识那苏苏郡主,却也从来人身上得知,那郡主似无恶意。
若是轻谩于她,绝不会派自己贴身嬷嬷前来。
等嬷嬷接过了请柬,陌千雪便开口谢道,“郡主有心了,千雪这厢先谢过郡主好意。无奈千雪如今有重孝在身,又被禁足府中,实在是不便前行,还望嬷嬷回去给郡主回话请郡主原谅。等重孝得除,千雪一定登门拜会!”
张嬷嬷对陌千雪的拒绝不以为意,好似早就会料中她会如此之说一般,笑道,“陌大小姐也不用先行回绝。桃花会正好订在七日之后,那时大小姐已经出了孝期,禁足令也得已解除,两者再无冲突,大小姐大可先收下请柬。”
陌千雪初到京中,对什么桃花会之类自然不懂,眼神余光扫过一边的莫嬷嬷,只见嬷嬷微不可见的向她点了点头。
莫嬷嬷不是一个不知分寸之人,璟亲王也是才在大殿上助过她,想来那苏苏郡主绝没有什么坏心才是。
几个念头同时闪过,陌千雪心早已放在肚中,笑着的应道,“那……便请嬷嬷回郡主话,就说陌千雪到时一定会赴约。”
张嬷嬷送完请柬,任务已经完成,便也不好久留,开口告辞,陌千雪便吩咐莫嬷嬷相送。
等莫嬷嬷送走了张嬷嬷回转,陌千雪开口便问,“嬷嬷,苏苏郡主是何人?这个桃花会又是怎么回事?”莫嬷嬷便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桃花会,关于苏苏郡主的一些事一桩一件都给讲了出来。
桃花会,是京中女儿家的盛会。只有皇族的几个女子才有权力发放请柬,璟亲王府的苏苏郡主便是有姿格发放请柬的皇族贵女之一。
收到请柬的小姐都是权贵、公卿、世家贵女。此请柬看似为一个盛会的请贴,其实不然。它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种荣誉的体现。
若是身份相当,却没有收到请柬,一定会被圈内人鄙视笑话,被人瞧不起。
要说这苏苏郡主,那就是璟亲王的心头肉。她是璟亲王的老来女,也是璟王府唯一的一位嫡女。上头有三个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一家人把她护在手心上疼。
可,这位郡主虽说受宠,性子有些暴躁,人却不坏。
由其仆,观其主。陌千雪从那张嬷嬷的身上,也能看了一些关于苏苏郡主的禀性。
身为亲王府最受宠郡主的贴身嬷嬷,却是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可见其主子的禀性绝对错不了,就算是性子暴躁些,也一定是个讲道理之人。
暴躁,有时候只是相对而言。它的另一面又可解释为性情之中,豪爽,直率,看与之相处之人如此处之。
晚间的国公府很是安静,三个公子中的子桦和子业也难得的早早熄了灯。
夜半,陌千雪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有人推了推她,在她耳边轻语,“千雪,往里面去点。”
“这么快就来了?”听到是宁少卿的声音,陌千雪眼未睁,口中一边嘟囔,身子一边不自觉的往里面让了让,“今天的这个梦做得挺真的,还有触感。”
梦?暗黑之中的宁少卿苦笑,他这样一个大活人躺在她的边上,她居然以为是梦!
想她这几天,腥风血雨确实是辛苦,宁少卿心中一片怜惜,便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唇角弧度一开,笑道,“昨天梦见我了吗?”
陌千雪翻过身来一把抱住他,“今天刚睡着,一睡着就梦着了你,你还在我身边,真好!”
宁少卿伸出手臂搂住她,另一只手轻抚着她额头的纱布,又气怒,又心疼,“你想我么?”
陌千雪如梦中呓语:“想你。”
他转动脖子亲她,她表扬他,“你的唇比昨天温暖多了,有热度多了。只是,今天消失前,能不能不要放大雾或者是浓烟,让我多回味一会。”
这回宁少卿真的是哭笑不得。
心中却又是酸楚难耐,那天她到处找他,找了他整整一夜,他怎么会不知?
他就在暗处,只是不能出来。因为暗中还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这一慕。那人不是杀手,只是一双眼睛,一双监视的眼睛。
然,影煞最善长的便是隐藏,是以虽然没有捕捉到那双眼睛的人影,却闻到了他的气息,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他不能把她置于险境。
他必须要演一场戏。
麻痹对手的同时,也告诉别人,他并不把陌千雪放在第一位,并不管陌千雪的死活。
此非常时期,如此处理,看似绝情,却让陌千雪的处境更安全一些。
宁少卿叹了口气,摸摸陌千雪的头,认真道,“我再也不会不说一声就消失了。”
陌千雪抱住他的腰,埋入他怀中泪流满面,虽然他昨天在梦中也是这样说的,但她依然愿意相信他。
见陌千雪好似还以为在梦中,宁少卿眸光一闪,张开嘴便咬了咬她的脸,道:“雪,这不是梦。”
这五个字以及面颊上传来的疼痛,终于让陌千雪惊醒。
或者说她本来就是醒的,只是白天太累,昨天才做了梦,所以怕又是梦,所以刚才不敢直视,也不敢掐自己,生怕这是一场梦,一掐便醒了,便又不见宁少卿的身影。
不是梦?!清醒过来的陌千雪正要欢喜得惊叫,一张温热的唇却及时的堵过来,将她的惊喜全都堵在口中,只剩一室的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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