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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考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多,考生们大都已经进了考场了,若是放在三年前,恐怕她是父母亲都会前来陪考,可是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压抑住心中的失落,陶诗序努力地将自己的心情恢复到平静,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陶诗序。”

她猛地回过头一看,站在门口的,却是本来应该在另一个学校看自己这一届学生的老师。她连忙从位置上面站起来,朝门口跑去,一向冷淡的脸上,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老师见到她状态还好,也很高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好好考,没事的。”短短的六个字,给了她无限的勇气,她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对老师问道,“你不是应该在另外一个学校看你的学生吗?”

老师笑了笑,说道,“你不照样是我的学生?”陶诗序低下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也还是能够得到其他人的关怀呢。

正想要说话,背面就传来监考老师的声音,“请同学们坐好,马上就要开考了。”

老师听到这样的话,朝陶诗序挥了挥手,说道,“把心态放平稳些就没事了,不要怕。”

陶诗序还是点了点头,朝老师挥了挥手,转过身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面。

以前形容高考,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现在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陶诗序坐下来许久之后才勉强将心中的澎湃平静下来。还有人关心她,也还有人看着她,愿意她好,那她为什么不活得好好地,给那些人看一看?

南国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头顶的电风扇不知道是哪一年的,转起来要死不活,还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有些考生听不惯这样的声音,一边做题一边抱怨怎么没有空调,却耐不住炎热的天气,只能勉强忍受。可是陶诗序却觉得十分的难得。

三年前的夏天,她还和班上的同学坐在一起,为了一个并不不十分明确的未来拼尽全力地奋斗着,如今他们都已经远离,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回味着当初的美好。那真是一段难忘的时光。她的生命当中,除了高中三年,再没有那一段日子能够像那样拼尽全力,拼命到似乎要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一般。头顶旋转着的电风扇,手臂脊背额头上面缓缓落下来的汗水,还有满室的油墨香,以及雪花一样的习题卷子,一起,都成为了那段最炫目的青春当中唯一也是永恒的背景。

六月七号上午考的第一科,是语文。陶诗序语文从来不差,也没觉得有多难。她一出考场,便看见和一群家长站在树荫底下的姜可晨,树木的yīn影打在他的脸上,将他原本俊美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日光的绮丽光晕。站在教学楼的门口,远远地看着站在那里的姜可晨,那样盛满日光的双眸,是她这一生都不能再拥有的。

她缓缓地朝着姜可晨的方向走去,唇边的那一抹笑意始终没有消失,走了一段路,姜可晨便也看见了她,欣喜地从树影底下跑到她的面前,年轻的脸上是一片比此刻的日头还要耀眼的笑容。他走到陶诗序面前,连忙问道,“考得怎么样?”

陶诗序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一句“还行”,便马上把目标对准了他,“你们不是要忙着维护考场秩序吗?你怎么不去?”

姜可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人员都已经安排完了,我正好分到了你们这个考场,事情都是他们在做,索性来看你了。”

听到他这样说,尽管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她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甜蜜。

姜可晨见她没有出言责怪自己,心里一松,对她露出一个耀眼的笑容,“走吧,我们去吃饭,吃了饭再送你回去休息。”

陶诗序跟着他一起往校门外面走去,一路上有认识姜可晨的警察不住地跟他打招呼,他也笑着跟人家回过去,眼睛里清亮一片,自然是一片坦诚。

有几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警察,看见他和陶诗序神情亲密,走上来抱住他的肩膀,故作神秘、却又用陶诗序也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姜头儿,这是你女朋友?”

另外马上就有一个人接口道,“还在念高中呢,姜头儿你也真下得了手。”

仿佛是被人戳破了心思,姜可晨小麦色的脸立刻涨成了一片大红,像是将整块红布蒙在了脸上一般。他讷讷地说不出话来,那几个年轻警察看见他这样,猜测是说中了,于是更加的大胆起来,有些人还把玩笑开到了陶诗序身上,一路上都是他们的笑声。

姜可晨本来就不善于应对这样的场面,只得红着脸忐忑地看了一眼陶诗序,发现她神色如常,又才转过头去拉下脸来对那几个闹得没形没状男人说道,“不要乱讲。”

见一向平易近人的姜可晨都已经有些隐隐发怒的迹象,那几个人这才打了个哈哈,和他们两个告了别,一群人吆喝着离开了。

姜可晨自己也开了车来,陶诗序坐到他的车里,过了片刻,姜可晨自己也进来了。见她脸上神色淡淡的,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姜可晨唯恐她生气了,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表情,一边又小心翼翼、微带讨好地对她说道,“刚才的事情,你不要往心里去啊,我们平常几个男人闹惯了他们也没有恶意。”

已经做好了陶诗序会不冷不淡地对他的准备,哪知她却转过头来对姜可晨微笑道,“没事,我本来就没有放在心上。”她的一双眼睛在车厢里如同墨玉一般沁人心脾,让人在炎热的夏天里忽然就生出一股清凉来。姜可晨知道她说的是真话,于是也放下心来,转过头去专心地开起车来。

两天的考试很快就过了,考试完了,和齐子琪白萱姜可晨他们庆祝了一番之后,日子便又恢复到了以前的那种日子。

只是现在,已经不需要她在匆匆忙忙地干完一天的工作之后还要拖着疲倦的身子跑去上夜校、回来了还要百~万\小!说看到三四点。

考试完了的第二天,参考答案就出来了。陶诗序没有钱去买几块钱一份的报纸,而是赖在报亭,在老板的不耐烦和白眼当中把所有的答案都对完了。她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分数应该足够她上C大,于是便也稍微放下心来,带着一脸的坦然,放下报纸,回去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大概半个月之后,分数终于出来了。

那天晚上,齐子琪也在,她和白萱两个人一直陪着陶诗序,白萱的双拳一直没有松开过,仿佛等待裁定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那天晚上,姜可晨也没有睡觉,时不时地打电话过来问陶诗序,能不能够查分了,看样子,他的紧张,也丝毫不亚于白萱。

反倒是最应该紧张的那个人,一直有些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和齐子琪打着牌。

陶诗序本来是不会这些的,只是耐不住齐子琪的央求,被她拉过来凑数,没想到几次下来,倒也有模有样。

陶诗序的准考证一直被白萱攥在手里,她打个牌也不安生,一直不停地打着电话。

直到快两点钟的时候,查分电话终于带来了他们都想要的消息:陶诗序分数远远超过了一本线。

白萱从口里呼出一口气来,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歪倒在床上,口里不停地嚷道,“好了好了,终于好了。”

齐子琪则是放下牌,含笑地看了她们一眼。

而陶诗序,看似淡然,那只一直放在身侧的手,终于缓缓地松开了,被夜风一吹,手里的汗水立刻蒸发掉,一阵的清凉。

那边倒在床上的白萱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拿着电话翻到姜可晨的号码,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了他。

那边自然也是高兴了,当白萱把已经打得有点儿烫的电话递到陶诗序耳边的时候,电话那边传来的,是姜可晨温柔中带着喜悦的声音,“陶陶,恭喜。”陶诗序轻轻地弯起唇角,淡淡地应了一句,“谢谢。”

志愿报上去之后又过了几天,白萱突然带回来一个男人,看样子也比她大不了多少,长相平凡,只是眉间满是戾气,让人一看便心生远离之感。

当时那个男人来的时候陶诗序还愣了一下,白萱以为她是不愿意,急忙将她带到另外一间房里,小声说道,“这个人是我老家的同乡,一时没有找到房子,想在我们这里住几天。”她极是小心地打量了一下陶诗序的脸色,说道,“我事先忘了告诉你,你,不会不高兴吧?”

陶诗序摇了摇头,虽然心中的确有些介意白萱不告诉自己便把陌生人领进来,但是也不至于不高兴。

她出狱这么久,好多事情都是白萱在帮忙,如果因为这样的一件小事就介怀,让她们两个人之间生出间隙,难免得不偿失。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那么小心的人。既然白萱让他暂住在这里,那肯定是对这个人的人品有了一些了解,也和他比较熟悉。想到这一层,原本要提醒她的话到了嘴边转了几转,又咽了回去,没有再提起。

整套房子只有两间卧室,陶诗序和白萱已经一人住了一间了,没有再多余的给他住,白萱就找了些垫子,在客厅里搭了个临时的床铺,到了晚上就打开,白天就收回去。

尽管没有说话,但是陶诗序还是看到了那个男人眼中露出的不满之色。只是白萱都没有说什么,她如果开口,未免显得有些喧宾夺主。这些日子观察白萱对那个男人的态度,像是厌恶当中又带着几分畏惧,绝不是正常的同乡之间应该有的。只是白萱一直不提,陶诗序提了几次都被她用话给岔开了,陶诗序也看出来她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于是便识趣地不再多问。

第四十九章 争执

白萱那个叫做白勇的同乡就在这里住了下来,两个女孩子住的地方突然多了一个大男人,说方便那都是骗人的,只是毕竟白萱都还没有开口,陶诗序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尽量少和白勇单独碰面,因为她总觉得,白勇看她的目光当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每一次和他对视,都让陶诗序禁不住全身发凉。

那个叫白勇的男人在她们那里住了大概有半个多月,依然没有出去找过工作,白天窝在家里睡觉,晚上拿了白萱的钱跑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睡觉,总是将门摔得啪啪响。还好她们两个人白天上班都很累了,晚上就算是被吵醒了也不过翻个身就能够睡着,甚至陶诗序还在庆幸,那个男人幸好没有在她高考之前来。

只是她们翻个身就能够睡着,这栋楼里的其他人却是那么回事了。本来就是老房子,隔音效果很差,他的摔门声上上下下几层楼都能够听见,住的又都是老年人,睡眠本身就不好,往往被吵醒之后就睡不着了。慢慢的便有人上门来找,都被白萱和陶诗序好言好语地安慰了。

人是白萱带过来的,陶诗序不好说他,自然就轮到了白萱头上。许是因为怕他,白萱就算是说他,也不过是不痛不痒地说两句,只要一接触到白勇yīn狠的目光,白萱便有些瑟缩地低下头去,不敢再言语了。

大概是为了报复这些人,白勇知道了之后,非但没有收敛,反倒越发地变本加厉起来,到了最后,连这个小区的居民委员会都来了人,找到他们,要罚他们的款。

陶诗序倒是乐得看白勇被修理,可是他的钱都是从白萱那里拿来的,他自己哪里来的钱?还不是白萱帮他给。付罚款的时候,陶诗序就站在他们两个人的后面,冷冷地瞧着,看见白萱瑟缩地从包里将这个月最后的几百块钱工资拿给那两个凶神恶煞来收钱的老头老太,忍不住在心里摇了摇头,白萱总是这样,说得好听她是善良,说得不好听,她是懦弱。以前在监狱里的时候被王红欺负,后来出来了,眼看过了一段好日子,却又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什么白勇欺负。她的性格再不改,恐怕以后还有亏要吃。

她把钱拿出来,刚要递给那两个老头老太的时候,陶诗序终于站不住了,“等一下。”她走上前去,将白萱手里的钱拿过来,转过头来对那个男人说道,“该付罚款的人应该是你,我们好心好意地供你吃供你喝,又给你钱用,现在是你犯了规定,为什么还要我们来买单?”

那个男人歪着脸斜了一眼陶诗序,怒道,“你是谁?老子的事要你管?”

陶诗序却并不惧怕他,轻轻拍了拍白萱紧紧握在自己手臂上面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抬起眼睛来盯着那个男人,淡淡地笑着说道,“你住的这房子我付了一半的钱,你在这里住着,也是在花我的钱,人家都说‘衣食父母’,我是你父母,你难道不知道么?”

白勇自然听得出来她是在骂自己,睁大了眼睛冲着陶诗序怒吼道,“小jian人,你想当老子的爹妈,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跟你爷爷说话?”

眼见着他们两个人越说越僵,站在门外的那两个老头老太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惧意来,只是很快就被他们给压下去了。那个老头儿冲他们两个声色内荏地喊道:“你们要吵关上门吵,快把罚款给我,再不给当心再罚你们的款。”

陶诗序理也没有理他,倒是白勇,听见他这样说,立刻将矛头对准那个老头子,喊道,“老不死的你冲谁吼?爷爷就是不交了你敢把我怎么样?”他说着就提起拳头来,像是要打人一样。真要是打他了,这两个加起来都快一百五十岁的人肯定不是才二十几岁的青壮男子的对手,生怕那海碗一样大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那两个老头老太连忙转过身去,莫说连话也没有一句,就是门都忘了关,急急忙忙地走了。

见那两个人走了,陶诗序将钱一收,既不给白萱也没有给白勇,反而是放进了自己的兜里,转身就要朝屋里走去。

哪知她刚刚走了两步路就被白勇拦住了。陶诗序不想跟他起争端,躲开他要往屋里走,可是白勇打定了注意要拦她,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地让她离开?她往右走,白勇便往右拦;她往左走,白勇便往左拦。

两个人较了这么久的劲儿,陶诗序也觉得恼火。索性抬起头来,一句话也不说地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她的目光像是一支利箭一样,直直地刺进人的面皮里面,饶是那个白勇脸皮后若城墙,也不由得被她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恼火。偏偏人家只是看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让他连发做的借口都找不到。

大抵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在气势上面压倒她,白勇放大了声音就朝陶诗序喊道,“怎么,钱到了你的手里就不想拿出来了了?这钱是白萱的,你拿了干什么,快换给人家。”

他的心思陶诗序又怎么会不懂,那钱要是真的给了白萱,岂不是又到了他的手里?陶诗序才没有这么笨呢,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眼睛里看不出有多少的笑意,说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管不着。”

白勇被她这一句话给顶住了,想要反驳,奈何他做惯了无赖,要是真的讲起理来,什么也讲不赢,如今陶诗序偏偏就不和他讲理,一句淡淡的“管不着”就将他所有的话都给堵住了,让他连反驳都无从说起。到底是当惯了无赖的人,白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伸出脚往旁边一跨,用身体将陶诗序进屋的路给堵得死死的,脸上是一脸的轻浮无赖,“我偏要管,那又怎么了?更何况,我是白萱的亲堂哥,我不管,还有谁能管?”

陶诗序猛地朝身后的白萱看过去,那个女孩子刚刚一触到她的眼神,立刻就低下了头去,一副小心翼翼息事宁人的样子。

陶诗序一看到她的那副模样边猜到这个男人说的话是真的,心里立刻涌起来一股无名火,想立刻将兜里的钱给扔出去,让他们两个人爱怎么怎么样,她再也不管了。

可是只要一想到白萱的过往,心就立刻软了下来。白萱的堂哥只有一个,就是当初想要侮辱她、害她进监牢、据说是她亲伯父的儿子,白萱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跟着别人跑了,是她的伯父伯母将她养大。然而也仅仅只是养大而已,没有让她念过多少书,很小的时候便让她出去做工来养活家里的人,对她动辄打骂,甚至那个禽兽不如的伯父还曾想要玷污她。自从白萱出狱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过来往,却不知道他们又是什么联系上的,这下,不仅要让这个男人在她们这里白吃白住,连钱也要白给他用。

陶诗序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想撒手不管,偏偏又心软,觉得白萱不容易,于是狠狠地瞪了白萱一样,转过头来冷冷地朝那个男人看了一样,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说道,“你是她什么人我管不着,她还欠我几千块钱,这钱我就先拿走了,其他的等她工资出来了再还给我。”她抬了抬下巴,冷冷道,“麻烦你让一下。”说欠钱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她们这里是不可能让白勇长住下去的,等过段时间他搬走了,她再把钱全部还给白萱。

白勇又何曾不知道这不过是陶诗序的借口,可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也没有办法反驳,干脆不要脸,将耍无赖进行到底。他将胸膛朝陶诗序面前一挺,眼睛里闪过yin邪的光芒,嘻嘻笑道,“我偏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他说着在陶诗序的耳边深深地嗅了一口,赞叹道,“好香啊。老子来了这里,玩的女人都没什么质量,”他打量了一眼陶诗序的胸,说道,“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如咱们现在就来吧。至于白萱,她要是想的话,我们,嘿嘿,三个人一起也行。”

白萱被他这句无耻到极点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满脸通红地瞪着他。白勇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朝白萱抛了个媚眼,然后继续yin笑着看着陶诗序。

陶诗序面上却是一片淡然,还朝他笑了笑,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让?”

白勇刚要笑着点头,还打算再在口头上占几句便宜,陶诗序却已经从旁边拎起一条板凳,朝他的背猛地打了过去。她用的力气极大,那个凳子又是少有的实木做的,白勇立刻被打得背心一阵钝痛,朝前面扑去,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他刚才被打的那个地方就又被人猛地揍了一拳,将他揍到了地上。

他刚想要爬起来,陶诗序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将那条凳子往他的背上一放,刚好将他整个身体卡在里面,自己又往上面一坐,白勇就再也起不来。他在地上挣扎了几次,都还是没有能够将陶诗序也掀下去,还没等到他说话,陶诗序就已经拿过放在旁边的撑衣杆抵住他的脑袋,冷冷说道,“你现在还让不让?”

撑衣杆晾衣服的那一头正好对准了他的太阳穴,只要他一用力就能够戳穿他的脑袋,白勇自恃陶诗序不敢动他,正要破口大骂,却又听见背后那个冷冷的女声说道,“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反正我也坐过牢杀过人,再坐一次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到时候我只需要告诉那些警察,说是你出言侮辱又对我们两个女孩子拳打脚踢,杀你不过是自卫不当而已。白萱和刚才的那两个老头老太都是证人,你也知道,现在法律对女性的保护更多,我进去不过再呆个几个月而已,而你的命,一旦丢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此刻跟他说话的这个女孩子,声音听上去有些yīn森森的,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白勇不了解陶诗序,但是也知道她是因为杀人坐过牢的,又知道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最容易冲动,自己刚才对她那样说话,是个女孩子都会觉得受不了搞不好她心情突然不好,就把自己给弄了

这样想着,心里便生出几丝害怕来,他又一边安慰自己,男子汉能屈能伸,被她打一下又有什么关系,这里又置于他们三个人,她们两个人看样子是不会出去说的,而自己也肯定不会说,三个人都不出,那又有谁知道他一时不查会被一个女人给打了。

想到这里,白勇忙不迭地点着头,口中说道,“让,我让。”

陶诗序却不肯就这么放过他,说道,“还有件事情,你要去做。”她用那个撑衣杆拨了拨白勇的脸,饶是他脸皮厚若城墙,也被那上面锋利的铁角割了几个小小的口子出来,“你今天下午就出去找工作,等你找到工作之后就从这里搬出去”

她说到这里,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待在一旁的白萱想也没想地就连忙跑过去开门,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人居然是姜可晨。

姜可晨一看到里面的景象,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他本来就长得阳光,此刻居然竟生出一丝憨傻来,十分的可爱,让旁边给他开门的白萱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陶诗序之前还没有注意到他来了,还是听见了白萱的笑声才抬起头来朝门口看去,看见是姜可晨,她脸上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落落大方地朝他打了个招呼,却依然坐在那条板凳上面不起来,也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的举动有多么骇人,多么和她往常的行为不一样。

她的笑容在夏日的阳光下面看上去有一种清透而炫目的美,是属于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还没有经历世事沧桑时才有的笑容,和以往的yīn郁大相径庭。姜可晨那一刻,忽然就觉得,像她这样的笑容,恐怕也是只有在她母亲去世之前才有的吧。从她母亲去世之后,世间之大,却再也没有一双臂膀能够容纳她这样毫无心机的笑容,她必须自己变得坚强起来,独自忍受着风刀霜剑。

好多人都看不上被人娇惯着的大小姐,说她们娇滴滴的,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其实说这样的话的人内心又何尝不是一种妒忌。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有这样的福气被人保护得那么好,好到不知世间疾苦,只知自己好恶悲喜。他有些不忍想看地将脸朝另外一边转了转,将眼底的那抹心痛掩去。姜可晨从来都不是一个细心的人,只是因为关系到的人是她,所以才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有半点儿的疏忽。

他情动到不能自已,陶诗序却只关注着板凳下面那个已经跟她求饶了好久的男人。

他因为被姜可晨这个陌生人看见了觉得脸上过不去才急急忙忙地答应了下来,陶诗序一边用那根撑衣杆捅了捅他的脸,一边说道,“现在你被我打的事情已经被第四个人看见了,你要是说话不算话的话,我让所有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被一个女人给打了。”她说着又弯下腰来,用那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拍了拍白勇的脸,指着姜可晨说道,“你记得,他是警察哦。”

这句话比之前的所有威胁都要管用,白勇立刻吓得脸上一白,趴在地上也忍不住翻起眼睛朝姜可晨看去,见姜可晨也正在不咸不淡地看着他,又吓得立刻把头低了下去,避开他的眼神。

姜可晨看也不看他,直接走到陶诗序面前,朝陶诗序伸出手来,将她一把给拉了起来。

陶诗序既然走了,白勇也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害怕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然后转身回到屋里,慌手慌脚地收了点儿东西,逃一般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白萱看见白勇终于走了,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脸上闪过“谢天谢地”的表情,又忽然想到刚才这些都是她弄起来的,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陶诗序和姜可晨一眼,有些抱歉,也有些感激。

陶诗序何尝不懂她眼神里要表达的东西,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那几百块钱放到白萱的手中,说道,“拿好吧,你自己挣钱也不容易,不要再胡乱地给人花掉了。”

白萱将钱收好,点了点头,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过希冀和雀跃的光芒,看着站在她对面的两个人说道,“姜可晨,你也留下来吃中饭吧。”姜可晨看了一眼身边的陶诗序,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白萱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真挚兴奋起来,“这有什么,都这么熟了还这么客气。”

陶诗序知道姜可晨还有很多话要问自己,但是当着白萱的面又不好开口,于是说道,“三个人的话菜有些不够了,我和姜可晨再去菜市场买一些吧。”

白萱已经高高兴兴地进了屋子,正朝厨房走去,陶诗序这么说,她也没有往深处想,还真的打开冰箱看了看,说道,“菜是不过了,你再去买些吧,要吃什么自己决定。”说完也不管他们两个,很是高兴地继续朝厨房里走去。

他们两个出了门,一路朝着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姜可晨看着陶诗序欲言又止,明明心里十分地想知道,偏偏又顾及着她,想问却又不敢问。

被人珍视的感觉自然不是一般的好,姜可晨的这幅样子极大地取悦了她。陶诗序努力压下自己微微向上弯起的唇角,尽量做出一副淡淡地样子,她说,“刚才的那个男人,是白萱的堂哥。她因为误杀了她的伯父被送进监狱,哪知道出来之后没有多久又被她的堂哥缠上了,那个男人这些天一直住在这里,既不教房租和生活费,也不出去找工作,反倒还要影响其他人。今天上午一直被他影响到的邻居投诉到了居委会,人家来收罚款,那个男人自然是没钱的,白萱便又要帮他交,我看不过去,所以就和他争执了起来,又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再后来,便是你看见的那样子了。”

她三言两语就将事情交待得清清楚楚,姜可晨却听得眉间忍不住一皱,拉住正要往前走的陶诗序,难得地皱起眉头,说道,“你怎么那么冲动?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情还是这么不计后果,如果今天你没有打倒他呢?他毕竟是个男人,又是无赖流氓,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跟这样的人争总归是不好的,无论输赢,吃亏的都是你。”

他看了看陶诗序,续道,“你就不能让事情缓一缓,交给我来做?”

陶诗序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久,也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笑着解释道,“当时我哪有想那么多?不过你也知道,我也不是那种毫不顾后果的人,既然知道他是那样的人,自然是早有对策的,他答应了还好,不答应了便是将他送进监狱关几天。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人帮他。到时候再通知齐子琪便是了——”

“总之你就是没有想过我对不对?”她的话尚且没有说完,就被姜可晨打断了。他面色难得的铁青,因为顾忌着是在街上,不方便跟她吵,为了控制自己的音量和情绪,特意地压低了,但却反倒显得低沉压抑,“你想到了你自己解决,想到了让齐子琪帮你解决,就是没有想到让我来帮你解决对不对?陶诗序,这么久,你就这样一次一次地将我推开,你是真的确定我不会离开么?”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竟然带了几分悲怆的情绪。

陶诗序被他吓了一跳,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人明明都是在说白勇的事情,怎么又会扯到这上面去?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想告诉他,他的身份不宜让他沾染上这些东西,齐家本身就是黑道出身的,比起警察这个光明的职业,她做这点儿事情看起来更加地容易也更加合适,她想告诉他,她不想让他知道,一来是怕他担心,二来也是在为他着想

可是姜可晨却以为她是不在乎,不想解释,怒气心头,又觉得悲伤,甚至连给她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便甩开她的手,大步地朝另一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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