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之后,谢逸一眼便瞧见,趴在榻上歪头昏迷者正是当日的小纨绔。掀开薄被,和裹身的麻布,可见血肉模糊之处多有化脓,毫无疑问伤口感染了,再一摸额头,更是滚烫吓人。
“发热多久了?”
“快一天半了,用了很多法子,体热始终降不下去。”侯夫人啜泣道:“医者们都说,再不退烧,恐有性命之忧。”
就连侯君集也焦急问道:“如何,可有救治之法?”
看着门外一群唯唯诺诺的中老年人,各个手提药箱,沉默不语,想来是束手无策的医者,难怪侯君集夫妇着急。
谢逸略微沉吟,点头道:“或可一试!”
“你有几成把握?”门口闪出一个高挑的年轻男子,出口便是质问。
“这位是……”
“此乃小婿贺兰楚石。”
谢逸恍然,原来这位便是侯君集的女婿,传说中的东宫侍卫,太子殿下的亲信。贺兰,听姓氏似有胡人血统,不过出身应该不错,兴许还是关陇贵族。
“几成把握我不敢说,自当尽力。”永远不要把话说满,尤其是在一群杀气腾腾,可能还不讲道理的权贵面前。
贺兰楚石质问道:“尽力?要是治不好,耽误了怎么办?”
简直是无理取闹,人都这样了还能怎么耽搁?死马当活马医是事实,但不能说出口,否则真有可能被拉去陪葬。
谢逸指侯毅,平静道:“前日在街口,我欲给少郎君止血时,他们也这么问……”
好在侯君集不算糊涂,沉声问道:“你可有办法?”
谢逸道:“当务之急有二,一个是清洗伤口,彻底消毒;再者,便是退烧。”
“清洗伤口?需要准备热水吗?”
“不能用水,得准备些烈酒来。”谢逸很无语,先前的医官大概就是用水洗伤口的,细菌扔在,处理不当,加上室内高温,大冬天也没能逃脱化脓的悲剧。
“好!”侯君集一挥手,不消片刻,侯毅便端来个酒罐,轻声道:“此乃自西域天竺而来的三勒浆,乃烈酒。”
谢逸倒出一杯,轻轻一嗅,不由连连摇头。竟然把此事忘了,唐朝的酒水并非后世的烈性白酒,大多是以粮食果品为原料,酿制的米酒和果酒,酒精含量很低,用来消毒压根不行。
瞧着谢逸的举动,贺兰楚石的眼神很不友好,估计很想质问谢逸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品酒的?
谢逸如实道:“陈国公,欲救少郎君,离不开烈酒,但此酒烈性不够。”
侯毅小声嘀咕道:“可这已经是最烈的酒了……”
“这……”谢逸沉吟片刻,说道:“取纸笔来,我画个图样,请国公立即找工匠制作,提纯烈酒……”
看着纸上奇怪的图形,有灶台、铁锅、锅盖、漏斗、竹管,还特意备注某处需撒凉水冷却等等,众人都面露狐疑之色。
谢逸道:“做好之后,将酒水倒入锅中,不必煮沸,加热至七成左右,升起的蒸汽冷凝后经竹管流出,如此反复几次,酒水会越发醇烈,便是少郎君救命之物。”
“酒水也能治病?可靠吗?”贺兰楚石似乎不大相信,就连侯夫人也有些将信将疑。
侯君集看了看谢逸认真的眼神,低头道:“尽快照做!”
“好!”谢逸道:“尽量快些,还有多准备些薄麻布,用沸水煮过,尽快晾干……在下回家一趟,取点药。”
侯夫人道:“谢公子不忙,需要什么药材,此间尽有,我儿病情不容耽搁。”
“夫人莫及,此药乃我独家所有,也是少郎君的救命药。”谢逸心中感慨一声,粉红背包里的抗生素,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回家的路上,谢逸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该怎么说呢?
几天前自己是个卖诗文的商贾,今日出入刺史府,本以为要做诗人的,结果却变成了救死扶伤的医生。
这般际遇,用后世调侃之语来说,似乎可以表达为:不想做商贾的诗人不是好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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