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在虚空之中轻轻旋转,指尖扰起水波似的涟漪,不多时旋起一轮直立的黯色漩涡,那是一道以法术开启的门。
“初七,”他语气仍是淡然,似乎只是在说着一件寻常的事情,“随本座下界吧。”
初七隐身无形之中,虽是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禁一凛。
下界?捕捉那个……叫谢衣的人?
忽然,手腕上微微一热,沈夜竟走近他藏身的地方,伸手直接穿过了他隐蔽的幻术,拉住他的手腕。然后,轻轻一带,初七不得不跟进几步,被领了出来,向那道门走过去。
就算不动手,他也会走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们穿过那道漩涡,走进空间之间扭曲叠加的隧道之中。
“你从未离开过流月城,”沈夜在前面说,“这道法阵链接着不同空间,需要二人固定法阵方才稳当。若是一人之力,多有歧路,若不按固定的走法容易散失到其他地方。本座带你走一遍,你走完了这次……”
沈夜忽然停下话语,只怕自己也没决定好,是嘱咐他自行记住,还是就此忘记。
不过,他若是不说的话,初七就一定会记得,从此便得以来去自如。
沈夜知道,初七是很聪明的。
他也许无心偃术,但是仍拥有一个传奇偃师所必然具备的,精确理智的思辨方式和推演能力,用最少的能量,通过各种精妙的设计和传动,独木横渡沧海,人在空中飞行,将一切的不可思议变成理所应当。
初七在短短时间,就把流月城中错综复杂的门阀派系在头脑中理得清清楚楚,监控哪几个关键节点,便可控制全盘;即使遭逢动乱,亦无需大肆屠杀,准确打击哪几个首脑,使其群龙无首;有时甚至无需动刀,只是篡改一具传信偃甲,便可令其分崩离析。
当然,他还会修理偃甲炉,会制作偃甲的肢体关节……谢衣会的,他其实都会;谢衣当年不懂或者不愿去懂的,他也心领神会。
初七终夜不寐,目光悠远专注,他看着沈夜,一切也都是为了他,整个流月城都在他的头脑中夜以继日地运转,然后他将依着沈夜的心愿,计算应该扣动哪一片机簧,从无误判。
他很聪明,只是不说。
沈夜让他去做,他就把事情完成,仿佛那理所应当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让他的主人也渐渐忘了,在没有他的时候,这些事情有多么难,要杀多少人。
就如同,他的主人将他按在身下,肆意侵犯的时候,忘记了他是可以反抗的,只是不愿,不敢,不想……
沈夜拉着初七走过那条遍布歧路的错乱空间,他想着自己一直都是在欺负初七。
欺负他不记得过去,欺负他不懂得背叛,欺负他是那样……着了魔似的,失了心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喜欢了自己,渐渐就成了理所应当……
现在,这条路,也终于走到头了。
迎面有干燥的热风吹来,混着细砂。
初七跟着沈夜踏出传送的临界,脚下踩到软软的沙地,这明明是流月城中没有的,他却隐约有种并不陌生的感觉。
沙漠阳光强得刺眼,几乎要直接穿透他厚重的黑衣,将他整个身体都焐暖,时间长了反而需要法术散热,但较之常年严寒的流月城,却仍是十分舒适的感觉。
沈夜也站在沙漠下炽烈的阳光下,与流月城中惨淡光照之下的效果完全不同,身上所佩的金饰皆璀璨闪亮,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他仍握着初七的手腕,回过身来对他说,“初七,你看这里。”
这里……有什么?
无边无垠的黄沙起伏成丘,被风吹出波澜似的褶皱,遥远的地方似乎有高大的砂岩被风化成嶙峋的形状。
若说有什么奇怪,不过是自己明明对下界风土无甚了解,一切却似乎并不新鲜。也许,傀儡本来也就缺少好奇之心,所以也并不奇怪。
沈夜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心想,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一百年前,本座就是在这里,等着你。也是在这里,杀了你啊。
沈夜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娓娓道来,“一百三十三年前,本座继任大祭司之位,同年,将谢衣收入门下。一百二十四年前,谢衣弱冠之年,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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