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脑袋里构想,这帮村民绑架了花屋。再借着换粮食的借口,把部队引到村里,马大三暗地去找游击队,然后把自己等人一网打尽。
这个构想,让他愈加的愤怒和不安。
“花屋!”酒冢猛地喊道。
“嗨!”花屋小三郎瞬间出席,站的笔直。
“你刚才好像在说支那话。再说来听听。”
花屋用中文道:“大哥大嫂过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翻译!”酒冢道。
董汉臣马上用日文又说了一遍,那些日本兵哈哈大笑,觉着有趣。
酒冢忽然拿过一把枪。放在桌上,道:“这个人是我们皇军的败类。现在我请你们用这枝枪把他打死,给大家饮酒助兴!”
这些桌子摆的方位,正好围成一个圈,能看到每个人的神色。全场上百号人,十来位主要演员都坐在前面。镜头扫过,褚青恰当的做了个呆滞又害怕的表情。
姜闻对群戏的调度能力略差,好在群演素质超强,没出现低级的NG状况。
气氛从这里急转直下,酒冢朝天放了一枪,坐下继续喝酒。五舅姥爷八婶子这些人察觉出不对劲,都紧张起来。
“马大三哪去了?”酒冢问。
没人敢答,只有喝大的六旺,慢条斯理道:“找鱼儿去了。”
“鱼儿?她带多少人来?”酒冢身子前倾,董汉臣在后面翻译。
“大肚子,回娘家去了,带人,也就三两人,一会就回来了,咱们还等着他分粮食呢!”
“分粮食?我看他是找抓花屋的那些人去了吧!”酒冢道。
六旺居然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哎呀!别害怕,别害怕,瞅把你吓的,等人回来你就踏实了。”
这种在日本人看来极其挑衅的行为,加上酒冢一直在暗示这是个阴谋,让原本无限趋近于被同化的花屋,猛然爆发了。
“八嘎!”
六旺道:“你咋骂人呢!这我可明白,你咋说翻脸就翻脸呢?”
话没说完,就被花屋推倒在地,一刀砍断了脖子。
这一刀就像个信号,村民们开始惊慌逃散,其他的日本兵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但反应极快的把他们围在中间,都端着明晃晃的刺刀。
五舅姥爷气愤的大喊大叫:“你个畜生,当初咋没杀了你!”
酒冢推开要动手的花屋,对一个日本兵道:“新兵!机会难得!”
“嗨!”那个很年轻的日本兵大喊了一声,一刀捅进了五舅姥爷的肚子里。
酒冢在旁边鼓劲:“自己拔出来!大力一点!”
八婶子扑过来,也被捅死。二脖子哭喊着“妈”,也扑过来,被酒冢扛起,扔沙包一样扔进了水井里,当然是个道具替身……
通红的火光映着每个人的脸,全都狰狞无比。挂甲台属于日占区,这支宪兵队非但没打过仗,反而还有保护百姓的义务。这让村民们天真而愚氓,而此刻,双方总算正常的转换到侵略者和被侵略者的角色。
“砰!”
从角落里传来枪响,酒冢和花屋猝不及防被黑砂喷了一脸,坑坑洼洼的鲜血直流。
是疯七爷,他听到第一声枪响,就用麻绳套下猎枪,拖着两条残腿,一路爬了过来。
“你个王八操的!”看着杀过来的鬼子,他仍然在嘶吼。
两个日本兵把他按倒在地,七爷反而一手一个死死掐住他们的喉咙,硬是挣脱不开,最后断了气。
这只老豹子,就算在被乱刀砍死的时候,也是硬梆梆的。
整个谷场和村庄陷入一片火海,士兵烧光了一切建筑和粮食,杀光了每个村民。
而在屠杀临近终止的时候,酒冢忽叹道:
“天皇下了诏书,日军已放下武器……遗憾啊!我们只能停止战争!”
…………
《鬼子来了》所表达的意思,褚青并不能全部理解,他不是很清楚自己参演了一部怎样的作品,更别提能有多大影响,这些太虚,想象不了……
姜宏波早在几天前就离组了,他拍完这一场,戏份也终于杀青。
没有什么鲜花掌声,就是剧组人员一个个上来跟他拥抱了下。连蔫了吧唧的顾常卫都难得拉着他说了一会儿,虽然都是些鼓励的劝勉,这份真诚却让他感动。
过两天,姜闻就要带组转场,跑到张家口的一个古镇上,在哪拍摄最后的戏份。
日军的军营,和马大三的刑场,都是在那个古镇。
每次杀青离组,褚青都挺难受的,这次不光难受,还很遗憾。遗憾看不到马大三拎着小斧头冲进军营杀鬼子,更遗憾看不到他在断头台上仰天学了几声驴叫。
那个国军军官,为了体现泱泱气度和国际主义精神,令花屋小三郎亲手砍掉救命恩人的脑袋。
听姜闻说,马大三的脑袋会在地上转了九圈半,眼珠子冲花屋眨了眨,然后嘴角子上翘。
那一刹那,原本黑白黑白的镜头,会整个鲜亮缤纷起来。
他所形容的那种鲜亮和缤纷,听得褚青心里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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