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望着刘贵妃缓缓地倒在谢逸司的身边,谁也没有说话。
谢晋宇脸色苍白,眼中泛着微微的红色,但没有落泪。阮茗面无表情,默默地转过身,朝龙泉宫外面走去。
半晌之后,太子才摆了摆手,沉声开口。
“把他们一起葬了吧。”
……
京都被攻破,御林军和其他守城军队大部分投降,李家军很快控制了全京都。
建兴帝真正的传位诏书虽然已经被毁,但太子根据阮茗提供的证词和证物,向朝廷证实了传位诏书上确实是把皇位传给他而不是谢逸司。
其实就算他不证实,以谢逸司之前的反应,众人也很清楚事情的真相是怎么回事。
京都因为这场内战,自然也受到了影响,但没有去年伤元气伤得那么厉害,在整顿之下迅速地恢复。
礼部再择吉日,五月十六,太子在太和殿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昭和。
随后又立太子妃温氏为皇后,封唐侧妃为贵妃,八皇孙谢正楠和十皇孙谢正熙为皇子,暂时住在皇宫中,等二十岁弱冠成人后再封王,在外面另立王府居住。
其他十多个原本跟太子同辈的皇子,在谢逸司登基的时候就已经各自被封了亲王,没有再动。谢晋宇被改封为郡王,暂时仍然住在之前的庆王府。
谢逸司在位期间纳的那些后宫妃嫔,数量不多,全部被送进皇家寺院带发修行。只进后宫享受了几个月的荣华富贵,一辈子就这么只能陪着青灯古佛度过,这些妃嫔们也是悔青了肠子。
昭和帝将之前那些抗议谢逸司登基为帝,愤而辞官回家的老臣们重新请了回来,官复原职。
在这一战中立下功劳的文武官员一一受到封赏,其中最主要的自然是李家军,李长云被封为镇军大将军,下面的将士各有提拔犒赏。
昭和帝开明,又正值改朝换代之际,破了以往女子不得封官拜将的规矩,封李长烟为定远将军,成了大元历史上第一位女将军。
之前投向谢逸司一派的官员,只是全部罢免官职,查抄家产,没有更重的处置,以免又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朝廷本来就已经被这一连串变故搅得乱七八糟,现在正是调养生息的时候,不宜大开杀戒。
一切百废俱兴,只有在立储君的时候,没有那么顺利。
谢渊渟和宁霏本来就不想一直待在京都,打算等昭和帝登基之后,就隐退回九重门,不再参与朝廷中的权谋争斗。昭和帝在朝中的劲敌都已经基本上被清扫干净,他自己当好这个皇帝不成问题,不需要他们的辅助。
谢渊渟很早以前就跟昭和帝说过此事,昭和帝当时并没有答应他,只推辞到时候再说。毕竟他本来一直打算的就是如果能登基称帝的话,太子的位置肯定是谢渊渟的,储君人选事关重大,不是随便谁都能替换上去。
谢渊渟现在还是无意留下,昭和帝不得不找他谈了一次。
“渊渟,父皇能理解你不喜欢权谋争斗的感受,但你是嫡长子,储君之位本来就是给你的,你一走,还有谁能胜任?”
谢渊渟不在意地:“不是还有正楠和正熙么?”
昭和帝皱眉:“正楠你又不是不知道,懒懒散散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不求上进,别说当储君,就是一般的世家子弟都比不上,朕不可能立他为太子。哪怕只是暂时的,太子手中也有一定权力,你觉得朕能放心把这些权力交给正楠?”
“那正熙总不错吧?”
谢正熙确实优秀得多。之前围攻京都,昭和帝终于允许他亲自上了战场,他小小年纪,正气凛然,英勇无惧,跟其他将士一样在战场上冲锋杀敌,也还真立下了战功。
“正熙是不错。”昭和帝头疼地道,“但他还是太小了,才十三岁,还没有完全长起来。而且大元历来是立长立嫡,朕跳过正楠把储君之位交给他,就是废长立幼,宗室和朝臣恐怕都不会答应。”
皇子之间可以夺嫡竞争,最后皇位到底花落谁家尚未可知,但一开始时立下的太子一般必须是嫡长子。
昭和帝和建兴帝不同,不希望再出现当年那样的夺嫡。皇子和朝臣们一旦开始党争,都只顾一门心思盯着权力地位,精力全用在玩弄权术阴谋上面,尔虞我诈互相倾轧,你陷害我我算计你,谁也不把国家和臣民的发展真正放在心上,只会徒添损耗。而且结党容易滋长营私,朝廷之中风气黑暗腐败,更加难见清正气象。
昭和帝深知党争对国计民生无益,所以希望的是一开始就定下合适的储君人选,早早断了其他皇子的念想,谁也不用争斗。
但正因为此,这个储君的人选极为重要,定下的时候需要慎之又慎。
“那我也当不了这个太子。”谢渊渟说,“我以前参与权谋争斗只是迫不得已,对朝政皇权从来就没有兴趣,你更不可能指望我将来继承皇位。”
昭和帝摇头:“朕也不是非要逼着你继承皇位,只是希望你能暂时作为太子,先占着这个位置。等正熙长到二十岁弱冠成人,有这个能力担当重任的时候,朕可以放心把太子之位交给他,到时候就是废长立贤,宗室朝臣也不会有太大的异议。正因为你无意于皇权,才能顺利地更替太子之位,换成正楠,要是坐在太子之位上养出了他的野心,不愿意下来也就罢了,又没有本事能力,将来就是大元的祸患。”
谢渊渟半晌没说话。
他和宁霏等这一天都等了很久,早就盼望着昭和帝登基之后,可以一起离开京都云游江湖,谁也不想再留在权谋场上。
等谢正熙长到二十岁还要等个七年,时间实在太长,而且谁也不敢保证现在不走,到时候还能不能脱身得了。
可他现在也不能把昭和帝等人当做不相干的人,想走就把众人丢下,自己一走了之。他知道宁霏也做不出这种无情无义的事情来。
昭和帝看出了他的为难,让步道:“五年,你只需要当五年的太子,占着这个身份,朕不会派给你什么职务政事,你也不用一直留在京都。这五年里朕会把正熙当做储君来培养,等他长到十八岁的时候,也能看得出他能不能成大器了。到时候你再把太子之位交给他,这样如何?”
历朝历代的皇子们为了夺嫡都斗得头破血流,皇帝们为防皇子也是费尽手段,到他这里求着儿子当储君儿子都不肯当,还得苦口婆心一直劝。
谢渊渟道:“我去跟霏儿商量一下。”
昭和帝听他这话,就是他已经妥协了,松了大半口气。只要他同意,宁霏那边应该就不会反对,因为宁霏没有他那么恣意自我,还更顾全大局一点。
果然,谢渊渟把这事告诉宁霏的时候,宁霏只是犹豫一下,就答应了。
“如果只是占着太子的位置,不用留下来理政的话,那也没什么。我们可以离开京都,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的时候再回来,毕竟我们本来也不可能真的完全丢下父皇母后他们不管。”
谈妥之后,昭和帝这才让礼部选了六月里的一个吉日,立谢渊渟为太子,宁霏为太子妃。
两人打算在立储仪式后就离开京都,至少先在外面浪一段时间好好地散散心,这之前仍然居住在太子府内,只不过现在太子府只有他们两个主子了。
在他们等待立储的时候,有人找到太子府门上来,是许久不见的羌沙小皇子洛克斯。
洛克斯去年留在京都选择和亲对象的期间,正好遇上大元内乱京都战争,他留在这里也没用,羌沙皇帝就把他传了回去。
现在内战结束,他的和亲之事还没个着落,所以再次来了大元。
宁霏招待了洛克斯,洛克斯还是留着一头狂拽酷炫的金色卷发和一脸剑拔弩张的大胡子,大夏天挂着一身也不嫌热的乱蓬蓬的皮毛,跟一只魁梧健硕威风凛凛的金毛狮王一样,大剌剌地坐下来,光明正大开门见山。
“我是来看兰阳郡主的,她现在在不在府上?”
“她已经被封为兰阳公主了。”宁霏说,“不在太子府,另外起了公主府居住,就在隔壁街上。”
洛克斯哦了一声,又问:“她现在怎么样?”
“还好,就是……不大喜欢见陌生人。”
宁霏把话说得比较委婉,其实谢汝嫣不大喜欢见的,就是洛克斯这样的人。
半年前在清音阁发生的事情,给谢汝嫣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虽然后来渐渐恢复,但她对于高大威猛长相凶狠的人还是有抵触和恐惧情绪——很不幸,洛克斯就是典型中的典型。
洛克斯完全没听出宁霏的言外之意:“哦,那她见过我,我对她来说应该不是陌生人,可以去看她。”
宁霏:“……”
见过就不算陌生人了吗?你以为人家的眼睛是摄像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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