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像有一年,荀未还在教他和殷长煊的时候,那人自己在树下躺椅上,脸上盖本书睡着了,大约是春末的事,花期已将要结束,晃晃悠悠飘落下来掉了他一身。
殷长焕手里卷本书打他身边走了好几个来回,靠近时就闻到那种浅淡的香气沾染在月白广袖上,像是从来就有的,素淡的味道。
殷长煊在远处书房里头昏脑涨地大声念诗经,声音传到这来时已经十分模糊,但是在风吹花落的窸窸窣窣间,一字一句他又听得十分清楚。
这情景给他一种莫名的熟识感,风,飘落的花瓣和树下睡着的人。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求之不得……
有那么一会少年殷长焕似乎在出神,接着他就发现他是在看着荀未出神。
那人书页下只露出了白`皙的耳朵,耳垂上似乎有颗非常细小的红痣。乌发铺泻在椅背上,在风里微微拂动。宽大的袖服垂下,纤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扶手上。
那个年纪他比殷长煊要大一点,知道教他们的是朝堂里一手遮天的权臣,可他盯着人瞅了半天,最终得出评价:这不过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有点风雅,有点懒怠,不那么迂腐。他不像权利熏心之辈,却恰恰相反,像个闲情逸致的隐士。
那天殷长煊在书房里念了多少次书,殷长焕就在树下来回晃了多少圈。最后荀未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书啪地从脸上掉下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手里拿卷书坐他对面闲闲喝茶的殷长焕。
“殿下?……”他声音睡久了有点微哑,眼尾带点红痕,衣衫和发丝都微有些凌乱。
殷长焕瞥了一眼忽然猛地转过头去望天,他少年老成地在心里叹气,太难为人了,这怎么分析,都是些什么情绪啊……
荀未:“???”
及至后来,他不是不知道他贪权逐利,积威甚重,也不是不知道他对他避如蛇蝎,畏如虎狼,奈何不到最后撕破颜面原形毕露,总不愿死心。
而这一切,便在今夕了。
殷长焕低头转了转指上的扳指,荀未看得出这是他思考的习惯。
他在想什么?
天上没有月光,远处灯影幢幢,在他的鼻梁和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雪光映上去有些苍白,连线条都变得冷峻起来。
赤红的华服罩在身上,珠饰,玉带,全是最奢华之物。不显雍容华贵,反而平添一身肃杀之意。
“朕有一惑,”殷长焕忽然开口,“一直想请教先生。”
荀未微怔,他忽然发现一件事,似乎皇帝不论是少时还是成年,真的从来没有向他问过问题。
“陛下请讲,臣知无不言。”
殷长焕道:“朕想问,识人之术。”
识人?识谁?荀未满头问号,不知皇帝今天磕到了哪块脑子,专门出来跟他一起吹冷风,还问些如此玄妙的问题。这是抬举他浸淫官场多年,经验丰富吗?
不过要说起来,荀未能走到今天这地步,靠的当然不止是装神弄鬼和掐指一算。权谋心机,一样不缺,如果当初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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