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基眼中的疑惑更加深了,有些结巴地道:“道长,此,此话怎讲?”
南山道长又笑了笑,盯着承基的眼睛道:“贫道问你,太子命你所做之事,皆是你心甘情愿去做的吗?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中难道就没有半点儿愧疚吗?太子害死的那些无辜之人,他们,难道都是罪有应得的吗?太子图谋起兵谋反,你难道要为虎作伥吗?太子失尽人心,你难道真的要为这种人送掉自己的性命吗?为了你所谓的愚忠,你难道要罔顾大义吗?”
南山道长连珠炮似的一连串儿的问话,让承基心头大震。
他挪开目光,不敢再看南山道长,口中呐呐道:“道长,小人,小人只是一介奴才,自小蒙太子殿下收养并重用,只知奉命行事,并不知其它。”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越说越没底气了。
“承基,如今的太子阴狠毒辣、胡作非为,至此,显然是大势已去。你若再一味地尽忠于他,便是愚忠,便是逆天而行。人,贵在识时务,承基啊,你今后的前程尚大好,切不可自误误人,以致祸国殃民啊!”
承基低垂着头,默默地没有作声,心中却是已有所动。
“承基,你还记不记得,贫道那日救了你之后,曾经说过,要你为贫道做一件事情?现在,贫道可以告诉你了,贫道要你做的事情便是,上、书、皇、上,告、发、太、子、的、谋、反!当然。贫道也说过,到底要怎么做,全凭你自己做主,贫道绝不勉强。记住,现在。能救你的,唯你自己耳。贫道言尽至此,告辞!”
话音刚落,承基便见道长又像上次一样,忽地便不见了,甚至他连道长到底是怎么不见的。都没有看清楚。
纥干承基默默地陷入了沉思。
南山虽然是没有得到承基的任何答复,不过,他从承基的眼神中,却是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会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一定会的。
就在道长见过大理寺牢中的纥干承基之后的第二日。公元643年,贞观十七年四月初一。
一大早,用刑的狱卒们便来上班了。这夜里值班儿的见他们来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愉快地下班回家睡觉去了。
换好班的狱卒们,正准备像前几日一样,对这个他们手中的、很难搞定的猎物,进行例行的程序。
不料。今日这猎物却冷冷地看着他们,傲然地道:“笔墨伺候,我要把我知道的悉数写下来。麻烦你们帮我呈给皇上。”
狱卒们闻言大喜,他们真的没有想到,成绩会来得如此突然。
昨儿个看起来还千难万难的任务,如何在一夜之间,突然便迎刃而解了呢?
难道,严刑拷打都不能让他开口。却在这夜里,自己却突然想通啦?
哎。管它呢,反正他愿意说便是好的。
这几人乐呵呵、忙前忙后、屁颠屁颠儿地。以最快的速度,便将东西准备齐全,摆在了这个阶下囚的面前。
承基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他们便讪讪地、知趣地退了出去。
他自己磨好墨,挽起袖子,握紧狼毫,蘸饱墨水,略思索了片刻,便提笔写了起来。
很快,满满三页写满了太子承乾罪状的奏折,便呈到了太宗的面前。
这里面有太宗知道的,不知道的,甚至包括太子承乾多次派人刺杀与他作对之人,样样儿令人发指。
尤其是,尤其是,太宗看到,太子逼宫的阴谋已经计划得相当周详了,若不是此次齐王李佑谋反牵扯出此事,使得太子的阴谋败露,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太宗奏折尚未看完,便手捂着胸口,脸色变得煞白,呼呼地喘着气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德公公见状吓坏了,赶紧找来御医为太宗把脉,并将一颗药丸儿用温水服侍太宗服下,这才略略好转了些。
太宗缓过来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命人将太子承乾速速抓来,幽禁别室。
将承乾抓起来之后,太宗却又犹豫了。
会不会,这些都是纥干承基的一面之词呢;会不会,他和承乾之间,有着什么误会呢?
于是,太宗派多位重臣从各个方面进行调查。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一旦点燃了导火线,接下来的事情,便会迅速蔓延,再难扑灭。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啊。
侯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见大势已去,怕引火烧身,遂主动至宫阙告发,并向太宗呈上承乾与侯君集的亲笔来往书信,以将功赎罪。
接着,侯君集、汉王李元昌以及驸马都尉杜荷等同谋皆相继认罪服法。
在这一桩桩、一件件无可抵赖的证据面前,太宗终于对承乾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下令废太子,贬承乾为庶人,流放黔州。
图谋造反,其罪当诛。
太宗却终是不忍心,留了承乾一条性命。
汉王李元昌赐令自尽,废为庶人;杜荷、侯君集等人尽皆伏诛。
就在太宗亲谒太庙,以谢承乾之过后不久,同年九月,承乾带着对李泰深切的恨,灰头土脸地离开长安,依令徙居黔州。
离开之前,承乾提醒太宗魏王李泰的狼子野心,并告诉太宗,当时他获悉李佑的图谋,便是李泰特意亲自前来告诉他的。然后,他才派人去李佑府中刺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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