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最美的时候,是早上起雾的时候,薄雾袅袅,多了些朦胧的美感。
他的小城的雾是什么味道呢?苏然沉浸在回忆中,表情肉眼可见的柔软起来,嘴角笑意温柔。他故乡的那个小城的雾,味道是多变的。
早上刚出门时,是热烈火辣的胡辣汤的香味儿,里面放着大块的牛肉,海带和豆腐丝,这是王婶家的胡辣汤,小城里出了名的实惠地道,当时爸妈还在,他们一家三口的早餐经常是在这里解决的。从家门前的小巷子走出,路对面飘来煎包,油条,豆腐脑的味道。这是王叔家的早餐店,他家的油条最好吃,又酥又脆又香,苏然每次都要来两根。再往前走,就是张大娘卖的土掉渣烧饼了,馅多味鲜,烧饼酥脆有味儿。后来,苏然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烧饼。拐个弯,是孙大哥开的牛肉汤铺子,他家的牛肉汤鲜香醇厚,好吃的恨不能把舌头给吞下去。在冬天的早上,喝上一大碗牛肉汤,行走在湿冷晨雾里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学校门口赵婶家的白吉馍,他初中时一顿能吃好几个,还有钱叔家的煎包,周哥家的灌汤包,吴姐家的关东煮……
后来,他去了大城市,呼朋唤友出入各种精致优雅的餐厅饭店,吃着来自天南海北的美食,可是,却再也找不到当时的味道了。他的胃,空落落的。
对于故乡的回忆,往往是从食物开始的。乡愁,从胃里开始苏醒。明明已经吃过了早饭,可是他的胃却还是火烧火燎的饿的难受。
故乡,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存在。当他离开时,他以为他再也不会回到那里了,那时的故乡对他就是一场迫不及待想要摆脱的噩梦。当他在外面一个人漂泊时,他没有想起故乡,当他清明回乡扫墓时,他也没有怀念留恋故乡。
可是,当他坐在考场里,构思这奇葩的作文题时,他却突然想起了他的故乡,想起故乡的食物,故乡的人。乡愁排山倒海,气势汹汹地向他袭来,把他吞噬。
少年虽然在笑着,可是眼里却有着深深的悲伤和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楚梦辞不喜欢苏然的此时的表情。他的然然应该永远没心没肺的笑着闹着,而不是现在这样一脸要哭了的悲伤。这一刻,楚梦辞觉得苏然仿佛离他很远。
楚梦辞垂眼,咬住下唇,尽管很不甘心,但他知道此时的苏然不需要打扰。
苏然抬起笔,目光似伤感似叹息,嘴角笑容复杂,他现在也算有感而发了吧。
他端端正正的写下他的题目:被吸进胃里的乡愁。
他的思路从来没有那么顺过,文思泉涌,整篇文章一气呵成。
一个多小时后,他终于停了笔。长出一口气,他看着被填的满满的卷子,很有成就感。他已经很久没有写过这样有真情实感的作文了,里面没有假话空话套话,都是他的真实情感。
等把所有高考都通关后,回故乡再吃碗胡辣汤吧。
【你故乡真美呢,我都想去看看了呢~】
苏然笑了,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放着星星:‘好呀,等我通关后,咱俩可以一起去我家住几天,我给你当导游。’
楚梦辞斜斜靠坐在走廊上,红衣似血,腰带松松散散地垂落到地上,领口大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他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半截雪白的胳膊,抚上眼角那颗惹眼的血痣,眼底幽深,闪过一丝探究,【好哟~】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腻娇软,【然然的故乡是怎么样的呢?我很好奇呢~】
于是苏然跟楚梦辞说了很多,故乡的风,故乡的街道,故乡的四季,故乡的同学。他说了很多很多,但唯独没有提起他的父母,就连他自己的事情也很少提及。
楚梦辞安静地听着苏然的回忆,虽然苏然并没有过多提及自己的事,但是通过他的描述,他可以轻易的拼凑起小时候的苏然形象——一个活泼淘气被父母深深宠爱着的小男孩。现在的苏然和小时候很像,又不像。
所以,你想要实现的愿望,和被你隐瞒的过去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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