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都想算计别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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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都想算计别人

这里是营州的一处荒滩,海边的土壤盐碱化严重,又时常有飓风袭扰,所以古代中国的海岸线上人烟寥寥。而营州码头距赵兴登岸的地点有五里路程,相隔一座群山,赵兴这支队伍整理好后,由源业平带领前队向内陆走去。

赵兴带领的是中军。张用坚持要带领后军,倒是邓御夫这个书生胆子大点,竟然要求跟赵兴走在一起。而夹温清臣也在中军里,他领着剩余的族人在前面当向导,赵兴则跟在后面,慢悠悠的向前行。

张用虽在后队,但他却没有后队的指挥权,因为此行发动袭扰的都是赵兴找来的效用,而当地民间效用组成的船队则停在外头,没有登岸。张用指挥不动赵兴的人,索性让出了指挥权,这队人的统领是一名张用不熟悉的大汉。这名大汉身上带有浓厚的辽国味道,此前他一直躲在船舱里,这是张用第一次见到。

中军里,夹温清臣亲自带着人走在队伍前面,整个队伍由于嘴上衔枚,所以都默不作声,只剩下一片脚步。邓御夫也穿着一身倭人铠甲,手里拿着一柄杖刀当拐棍,看到夹温清臣走远了,他凑近赵兴,低声问:“签判,这次行动恐怕不是你无心的吧?舱里面各种武器都有,这些东西一定准备了很久。”

赵兴轻声回答:“你看出来了?”

邓御夫悄声答:“不光我看出来了,现如今,恐怕就张用看不出来。刚才你拿出武器来的时候,我发现夹温清臣脸色变了,估计他也看出来了。”

“可惜他无法抽身了”,赵兴轻描淡写的回答:“如果他想抽身,我就弄沉了他族人的船,让这两人消失在大海。”

“恐怕他连着儿看出来了”,邓御夫继续回答:“他的脸色变后,曾张望了一下登州方向,恰好大人下令,其余的船继续向登州航行,把货物运走,他族人乘坐的船被夹在船队中,胁裹着走了。我想,恐怕那时他也想明白了——自己左右是回不了头了。”

赵兴笑了,笑的很温和:“我知道,这俩人挑动我出头没有好事。刚才他报上人数,说是从人131名,故意没说随同送货的头下仆人,嘿嘿,那么这些仆人就是我的人质,当然要送去登州,等事情了结再放人。夹温兄弟若想捣鬼,我把那群人向辽国一扔,看他怎么解释?

你说得对,现在我们双方都清楚对方底牌。那夹温猛哥看似粗鲁,其实也是人精。兄弟俩不知有什么暗号,所以夹温猛哥不哭不闹地,很有意思。刚才他走的时候说什么:我人不好,不是朋友,但还是很好的交易伙伴。他这么说就是告诉我别做手脚,哈哈,我做的手脚,他们能看出来吗?

他们明白,跟着我做下这件事,他们将一夜暴富;中途退缩,他们将死无葬生之地。所以他们无可选择。”

邓御夫皱皱眉头,还想劝说几句。这时,前哨派人来报告,这名廓尔喀武士低声跟赵兴讲了几句谁都听不懂的藩话,赵兴一招手,唤来夹温清臣:“前方发现一个村落,可惜只有十几个人,不过听说有二十多匹马。”

夹温清臣看着赵兴,迎着他的目光,一咬牙,答:“交给我!”

“我等你”,赵兴在村外止步。

队伍在小村内稍作停顿继续向前走,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往日习惯了在生死线上挣命的赵兴,这会儿突然有点不适应血腥味了,他只觉得这血腥气浓的令人恶心。

队伍里多了二十三匹马,赵兴他们带来的行李被绑在马上,由马驮着前进。

不能不说,从赵兴发明用箱子装运货物后,货物运载的形式已经逐渐改变了,那些同赵兴交易过的客商都喜欢完整的将货物的包装物——木箱,保留下来,然后用于装运货物,而那些未曾与赵兴交易过的人,看到这种新式运载方式,也纷纷打制自己的木箱,用在贩货上。

木箱的长短是有讲究的,马帮携带的木箱体长跟马的身体差不多,两个箱子一左一右搭在马背上,木箱的顶面平整,还可以堆一些随身行李。有时,甚至大人还可以坐在木箱上,随马一块走。这种方便的运输方式迅速传遍了全国各地,连女真人也沾染上这一习俗。

既然北方有这种运货方式了,原本赵兴还打算腾出几个货箱,稍加包装后拴在马上,但如今这打算也不需要了。士兵们抬上夹温兄弟搜刮来的木箱,迅速绑在战马上,这让队伍的动作加快了许多,傍晚时分,营州城已经隐约在望了。

宋代营州也就是现代昌黎与广宁附近,在这片河北平原上,营州属于山脚下的一个城市,再过去就是连绵的大山,翻过大山就是锦州。

营州城是由辽国某位皇帝创立的,他将俘虏的三百户汉奴放置在山脚下,替他牧马,为了便于管治,便建立了头下军州——错了,营州是个类似于头下军州的地方,也许是这些马奴是辽国皇帝私人财产,也许是这些马奴实在过于温驯,它的行政体制虽然类似于头下军州,但却没有军队监管他们。

赵兴可没有童贯那么迂腐的想法,据他模模糊糊的记忆显示,宋朝廷联金灭辽时,这位大太监自认为朝廷代表了最广大汉人的利益,是汉民的最高政权,所以辽国那些汉人应该一看到宋人的旗帜,立刻跪倒在旗下,把自己的财产双手奉上,口称为了祖国、为了民族,拿去吧……结果,二十万大军对辽国的汉军不做警戒,被头下军屠宰一空。

他知道这段历史,所以对自己这群“北方同胞”非常警惕。故而在离营州城不远的一处村落停住了脚步,用望远镜观察着暮色苍茫中的营州城。

营州城是个土围子,辽人压根没兴趣替汉人修建营墙,在他们的思想里,大概认为汉人的城市没有城墙最方便。那座营墙很残破,只是一段连绵的土垒,中间还有几个缺口,所以往来的商人几乎没有走正门的。

这里四处位于契丹人的包围下,能够忍受契丹人的重重盘剥来到这里的商队很少,要不是夹温兄弟经常需要来这里购马,购买汉奴家属制作的织物,恐怕不会深入到这样一个重围中。而除了夹温这支大型商队常来走动外,那些越过连绵山脉走近营州的,都是随身带一个小包裹的小本江湖人。

赵兴立脚的地方是营州马营,这是专门为契丹皇帝饲养坐骑的地方。契丹皇帝在全国有一百多处类似的马营,皇帝喜欢打猎,终日带着大臣在草原上四处流荡,打猎累了,便在马营歇宿。所以马营都有成套的宫廷设备。

契丹皇帝对住宿条件要求不高,从流传到宋国的《契丹行猎图》上看,这位皇帝最喜欢的是住毡房。他住在哪,便在院中搭起毡房,所以那些空房子都是给身边的军队与大臣住的,虽然很整洁,但并不高档。

契丹皇帝的马营平常也没有军队驻扎,他随身带着一支数万人的侍卫亲军,走到哪就由侍卫亲军接管警戒工作。于是,契丹皇帝不在的时候,马营的主管就会将空置的营房租给过往的商队,以便换一些生活费度日。

契丹皇帝也默认了这种习俗,一般他当夜打算住哪,也会提前派人来通知马营的主管,以便马营清理闲杂人员……众所周知,这位皇帝如今因雪罢猎,回到了他的皇宫,于是各地马营都轻松下来,成了行商的客栈。

营州属于辽国的南京道,皇帝喜欢在中京打转,一般很少到南京道,而营州又处在大山的边缘,等于道路的尽头,所以皇帝已经一百年没来了。这种忽视使得营州的营房很残破。

目前,营州还处于饥荒刚刚发作的时候,马营也受到了波及,赵兴很轻易的用几件稀罕物换取了足够的马匹,令他的整个商队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马队,而马营的管事又殷勤的替他腾空了最靠近营州城方向的大院落,此刻,整个院落里除了他的人,其他人都没有靠近,这让他无所顾忌的站在屋顶,取出了望远镜观察远处的营州城。

他现在拿得望远镜是海上瞭望用的,体型远比当作把玩件的那件精巧望远镜庞大——而后者现在正在张用手里,他举着那件精致小巧的望远镜,装模作样的观察着营州城。

邓御夫没有分到一副望远镜,但他显然对望远镜也有看法,两人在前面张望,他在背后低声嘀咕:“签判,这东西可是军国利器,可千万不能落在那伙女真人眼里。等他们上来了,你们二位一定记得收起。”

屋顶边的楼梯传来一阵响动,赵兴快速的将望远镜收起,揣入怀中,张用也跟着动作,等夹温清臣的脑袋在屋角露出头来,两人已作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指着夕阳下的营州城评论着。赵兴做得更像,他甚至学着孙悟空的姿态,手搭凉棚,眯着眼睛眺望。

夹温清臣没有爬上房顶的意思,他对屋顶上的人的做派很不以为然,撇撇嘴说:“二位,该动身了,现在动身,正好在日落时分赶到城门下,守军来不及查看便会放我们进去。”

“动身吧”,赵兴马上响应。

这些人重新上马,催着马向营州城赶去。夕阳下,守军很奇怪的望着这支庞大的商队。这年头能赶着三百多匹马,穿州过县来到营州,那可是很不容易的。营州的前方又是榆关,走营州这条商路,还要经过无数的盘剥,所以这样的商队太不常见了。

几名守门戌卒低声交换了意见,认为这样一支商队既然不惧走这条商路,那么他们运送的货物一定价值很高,惟其如此,他们才不怕层层盘剥。所以——

一名戌卒满脸堆笑的迎出了城门洞,笑问:“客人是哪里人,这身打扮好是稀奇?像是传闻中的倭商,不过,你是不是走错了路,俺们这地方可不好接待藩商……啊,不,我们接待,客人这是打算歇宿吗?前面都是山路,连夜赶路可不好。歇一宿吧,明日清早也好赶路。”

赵兴的反应显然也满足了戌卒的热情,他一扬手,暮色下几个金光耀眼的东西向戌卒扑来,戌卒伸手去接,但只接到一枚,其余二三十枚铜板滚落了一地。

这铜板是宋国的当十钱,它一枚抵平常宋钱十枚,所以铸造的又大又厚。但这种钱又与真正的当十钱有所不同,它不是孔方钱,是实心铜币。圆滚滚的滚动起来很快。戌卒一把没接住,连忙扑到地下追着滚动的铜钱捡拾,城门口其他的几名戌卒见了,紧跟着也跑出来“帮忙”。赵兴见到他们已经跑出来了大半,他又从随身的腰囊里抓出几把铜币,洒了满地都是。

夹温清臣一身不宋不辽的金人装束,一脸严肃的带着商队继续用原有的速度向城门口赶路。等他赶到城门口时,城门洞里已经没有其他人,连那个主管在城门洞登记入城旅客的税吏也跑出去抢钱。暮色越来越重了,地上的钱找起来有点费力,因为钱滚的遍地都是,谁都不清楚有多少,所以没捡到的戌卒还在认真的寻找。

过了一会,税吏想起自己的职责,他口袋里叮当作响的返回城门洞,赵兴正带着十几个人等在城门洞里。税吏很为赵兴的有眼色感到满意,既然对方如此知情知趣,他也不打算为难,摊开账簿,敷衍了事的问:“客从何来,有关引,一行多少人?货物价值几何?报上来。”

赵兴随手又取出一个纸捆,轻轻一掰,露出了浑圆的几枚银币,他操着怪异的腔调说:“军爷们辛苦了,每人一枚银币,拿去喝茶吧,剩下的算做城门税,小人全听从大人分配。”

税吏眯起眼睛一打量,赵兴手里那捆银币足足有二十五枚左右,而城门口戌卒不过十人,加上他的随从,也就是十四人,如此一来,他自己就能落下十一枚银币。

辽国铜钱少,基本上处于以物易物的商品状态,赵兴撒出去的铜板都那么受欢迎,更何况银元。税吏闪电出手,数出几枚银币,留给戌卒,剩下的装进自己的口袋,然后扯着嗓子呼喊还在满地寻找的戌卒:“都过来,这位大官人给你们一项恩典,小子们,每人银一两。”

听到城门口发音声,连城楼上唯一坚守岗位的两名戌卒也坐不住了,他们连滚带爬的爬下城楼,站在税吏面前伸开了满是灰尘的手。

这两人税吏没有估算在其中,他眼巴巴的望了赵兴一眼,希望赵兴能再添点,但赵兴却没有动手的意思,他笑着指点一下城门,提醒说:“天黑了,城门该关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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