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老夫人拍拍他的手,慈祥一笑:“快去快回,我还好多话儿对你说呢。”
姬冥修颔首,迈步跨出门槛,与铭安走进一间空屋。
一合上门,铭安就跳了起来:“少爷!出大事儿了!”
“什么事?”
“乔夫人……被关进大牢了!”
“怎么回事?”
“小的也是打听了好多地方才打听到,昨儿夫人去四合院送松花蛋,出来的路上,不知怎的冲撞了将军府的马车,不对,我讲漏了一件事,夫人把乔小姐给打了,夫人与将军府起冲突时,乔小姐也在,就给做了伪证,将军府的人一怒之下报了官,夫人就被京兆府带走了。”
姬冥修眸光一凛:“京兆府敢随便抓从庆丰街出来的人?”那儿住的可全都是皇亲国戚。
铭安挠头,不知该说不该说。
姬冥修却已经隐隐猜到了:“是老太太?”
铭安点头:“乔小姐找上老太太,把自己打肿的脸给老太太看,老太太心疼坏了,就问是谁这么大胆子,乔小姐就把夫人给供出来了。下午,荣妈妈去了一趟京兆府,想必……您也猜得到荣妈妈是去干嘛的吧?”
难怪,要将他“骗”出京城。
铭安委屈道:“我可是骑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的马,都快把腰给颠断了才追上你们,疼死我了……”
姬冥修面色冰冷地推开了房门。
荣妈妈刚打门口经过,被吓得一跳:“哎哟,少爷,是您呐?您怎么进这间屋子了?错了错了,您的在那边,我领您过去。”
姬冥修没理她,迈出房门,转身便往楼下走去。
荣妈妈一惊,将手头的衣裳交给了随行的丫鬟,追下楼道:“少爷!少爷您去哪儿?”
姬冥修径自走进马鹏,丢给马夫一锭金子,马夫喜出望外,忙牵了一匹最好的马给他,姬冥修翻身上马。
荣妈妈拉住他缰绳:“少爷!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姬冥修拂开她的手,一鞭子抽在马上,骏马嘶吼一声,扬起前蹄,利箭一般绝尘而去!
……
为了自己八字没一撇的儿子的执掌丞相府大计,乔玉溪一大早便提着食物去了衙门。
京兆尹与狱卒们打过招呼,要对昨日新来的母子三人格外照顾,因而听说有亲人来探望,很顺利地放了行。
乔玉溪用帕子捂住口鼻,嫌弃地找到了乔薇的牢房,看到她居然有干净被褥,再看别人全都没有!
这女人!怎么做到的?
“你被子哪儿来的?”
不会是大人悄悄给她送的吧?
乔玉溪吃味儿地揉了揉帕子。
乔薇的牢房中不仅有干净褥子,还有一张小方几,一副文房四宝,两个孩子正跪坐在小方几前,练字的练字,涂鸦的涂鸦,这哪里是坐牢?分明是做客。
乔玉溪的眼神更冷了。
乔薇淡淡地看向她:“乔小姐这种千金之躯,怎么会到这种鄙陋的地方来?不怕脏了自己裙子?”
乔玉溪下意识地将裙裾往上提了提。
乔薇看向她脚边:“蟑螂。”
“啊!”乔玉溪吓得跳了起来,跳了记下发现地上什么都没有,才意识到自己被对方给耍了,“大难临头了还不知悔改,你就不怕我让你吃一辈子牢饭吗?”
乔薇云淡风轻道:“这儿的牢饭味道不错,乔小姐要尝一尝吗?”
乔玉溪正色道:“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耍嘴皮子的。”
乔薇淡笑:“那是要和我算昨日的账?”
乔玉溪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打了我一巴掌,我让你入了狱,我们算是扯平了。”
乔薇低头看了看儿子的字:“你那儿扯平了,我这儿可没有。”
乔玉溪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你都下狱了,还想怎么样?你真以为自己还有资格与我公平竞争吗?”
乔薇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冥修会救我出去的。”
乔玉溪笑出了声:“别做梦了,他已经被老夫人带出京城了,没个三五月不会回来。”
乔薇眸光一顿:“所以,是老夫人。”
乔玉溪猛地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面色就是一僵,这个女人未免也太狡猾了,故意设套给她钻,害她一不留神说漏嘴,既然已经说漏了,再遮掩也毫无意义了:“是老夫人又怎样?老夫人对你很生气,放了狠话不会许任何名分,你想要保住如今的地位,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求我。”
乔薇实在没忍住,笑了。
两个小包子似懂非懂地看看娘亲,又看看让娘亲发笑的人。
乔玉溪捏紧了帕子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乔薇笑道:“我实在是没见过这么愚蠢的人,你把我害入大牢了,居然觉得我会了一个男人低声下气地来求你?别说我对这个男人还没有那么深厚的执念,便是有了,我也不会这么做。”
喜欢一个人是全部的占有,她要的男人只能娶她一个,与人分享,不论做妻做妾,她都不愿意。
乔玉溪咬唇:“我已经给你活路了你为什么不要?你真觉得大人会为了一个外面的女人而忤逆自己祖母吗?”
乔薇淡淡一笑:“不是我觉得他会,是你们。”
将他匆忙骗出京城,就是为了蒙住他眼睛,若他真像她说的那样对自己祖母言听计从,老夫人又何必多此一举?
“那是因为……”
乔玉溪话未说完,外头传来一道珠钗环佩丁玲作响的声音打断。
“在哪儿啊?”
是女子娇喝的声音。
狱卒点头哈腰道:“里头倒数第二间就是了。”
说话间,一名身着黄衣的少女来到了牢门前,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肤色白皙,五官精致,一双眉毛却又浓又英气,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比中原女子的容貌更深邃立体几分。
见牢房里有两个女人,少女小脸一沉,指着鞭子的手一抬:“你们两个,谁才是伤了我二姐的人?”
乔玉溪眼神一闪,退到一边:“你是将军府的千金?”
少女眉头一皱:“是你伤了我二姐?”
乔玉溪摇头:“当然不是!”
少女翻了个白眼:“那你说什么话?我问你了吗?”
乔玉溪本想套近乎,却碰了个软钉子,真是好没面子!她尴尬地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走。
乔薇突然叫住她:“多谢你来看我,乔妹妹。”
“你是她妹妹?你们是姐妹?她伤了我二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少女一鞭子打在牢门上,惊得乔玉溪退回了牢房。
乔玉溪转头,冷冷地瞪向乔薇:“你在胡说什么?”
乔薇却根本不理她,笑盈盈地望向那个长鞭少女:“你胆子真大牙,连她都敢欺负,你知道我乔妹妹是谁呀?”
“她是谁干我什么事?”少女问。
乔薇浅浅地笑道:“她来头可大了,她是恩伯府的大小姐。”
少女切了一声:“恩伯府了不起?我父亲是多罗将军!大梁朝的护国神将!”
“自神童试开设以来,确实为朝廷选拔了不少可造之材,如我大梁朝的丞相大人、胤王殿下、多罗将军,都是历代神童试的榜首。”
她父亲就是老秀才口中的多罗将军啊,还以为与丞相、胤王一样是个年轻小伙呢,谁曾想女儿都这么大了。
少女凶狠地指了指二人:“你们两个,为什么要欺负我二姐?”
乔玉溪忙道:“多小姐,你误会了,我跟她不是一伙的。”
少女炸毛:“多你个头啊!我姓多罗!”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
少女拿鞭子指向乔薇:“你笑什么?不许你笑!”
乔薇就道:“我不是笑多罗小姐,是笑我乔妹妹太天真了,带着这么多好吃的来看我,多罗小姐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我们二人姐妹情深呢?”
“你满口胡言!谁与你是姐妹了?”
“好妹妹,事到如今,你就别再隐瞒了。”
“多罗小姐,我与这个囚犯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昨日是我为令府作证,她才被绳之以法的,多罗小姐若是不信,大可回府问问昨日的丫鬟,她可曾见过我。”
“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那你干嘛提东西来看她?”
“我……我不是看她,是看她的两个孩子,大人有罪,但孩子是无辜的,我终究于心不忍。”
多罗望向了在小方几上练字的景云与望舒,这是两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孩子,安安静静的,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而懵懂地望着她。
“小家伙,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少女直勾勾地看着景云。
景云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埋头练字。
多罗自讨没趣,轻咳一声,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小几旁的乔薇道:“我多罗明珠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你伤了我二姐,让我伤回来,我就放了你。”
“多罗小姐恐怕没这个能耐。”
“我可是将军府的小姐,我爹一句话,保管你无罪出狱!”
“我是说,你伤不了我。”
“好大的口气!那我就来领教领教你的本事!”
少女说完,扬起长鞭,在空中打出几道啪啪之响,长鞭如夺命的毒蛇,朝着乔薇咬了过来,空气里好似迅速浮动起了一丝杀气,乔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挥过来的长鞭,就在鞭尾即将扫到自己额头时,突然伸出手,一般拽住!
这么多天的农活可不是白干的,跟她比力气,这娇滴滴的大小姐还太嫩了些。
乔薇冷冷地一拽,鞭子脱手,少女面朝下扑在了牢房的干草上。
乔玉溪吓白了脸:“你好大的胆子!连将军府的人也敢打!”
“不打她,难道坐等她来打我?”乔薇看向拼命吐着渣滓的多罗,“昨日之事明明是将军府不对在先,将军府却听信谗言将一切算在我们母子三人的头上,多罗小姐,你这一鞭,我不吃!”
言罢,将鞭子狠狠地扔在了多罗的手边。
乔玉溪赶忙将少女扶起来,少女不耐地推开她:“走开啊!你们都是一伙儿的!”
“我跟她不是一伙儿的,多罗小姐你相信我!”
少女才不信她,她有眼睛,会自己看,她一进门,这俩人就坐在一块儿聊天,聊得那叫一个亲热,不是好姐妹都没人会信!
少女指着她鼻子,冷声道:“恩伯府的大小姐是吧?好,你给我等着,等我收拾完她,再来收拾你!”
乔玉溪气得直跺脚!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来看这个倒霉女人了,这下好了,把将军府的千金得罪了,丞相大人与老夫人又不在,谁替她撑腰啊?
少女转头望向门外的狱卒:“你,出去把我的护卫叫来!我要把这个女人押回将军府!关进水牢,亲自拷问!”
“你要把谁关进水牢?”
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乍然响起。
众人循声侧目,就见光影处,姬冥修风尘仆仆地走来。
乔薇怔怔地站起身。
乔玉溪眼底光彩重聚,大人来了,大人来救她了……
姬冥修躬身进了牢房,看都没看乔玉溪一眼,径直走到了乔薇面前,奔波一晚,形容有些狼狈:“对不起,来晚了。”
乔薇鼻子一酸,本来不委屈的,看到他,突然就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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