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一沓银票的鹰眼微眯,透着意味不明的神色,没有去接,而是鄙夷哧哼:“给出去的东西,本座从不会再收回。”
不要钱?林婉愣了:“那你想怎样?出门在外,得饶人且饶人,跟你比钱,我们几个只是不入流的骗徒,何必非得做狠做绝?”
“所以你是在怕死?”左弈颇为好笑的弯腰,将俊脸凑近,紧随那双不断闪躲的黑眸。
他为什么老喜欢这么来看她的眼睛?非常反感这种无礼方式,只能退后两步,强壮镇定:“死,谁不怕?人生来是为了活着,不是为了去死,左教主,每个人都有他活下去的权利……”
“错错错!”左弈终于将目光移开,直起腰,轻蔑说道:“像你们这种没本事,却又干着下三滥事迹的人,本座觉得就不配活着。”
下三滥……呵呵,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可也没到下三滥的地步,毕竟咱也是靠技术在混饭吃,若是那些人不贪,又怎会上当?被人这么说,心里多多少少是不爽的,气闷也压过了先前的惧怕,抬头挺胸,怒视过去。
嘿,还生气了,不过这小模样更赏心悦目了呢,于是用极其厌恶的口吻戏谑:“难道本座说错了吗?”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们这些人一样,生来就有大好前程等着去继承吗?你以为所有人都能一日三餐温饱吗?是,我是下三滥,你以为我们想这样吗?如果不是情势所逼,谁愿意当过街老鼠?”每说一句就逼近一步,兴许是男人居然因为她的强硬口气一步步后退,到最后几乎是直接吼出来的。
左弈也意识到自己堂堂一个天残教教主,居然被一个毫无内力的小女人吓得节节后退,立马低吼:“该死的你……”
林婉反而比他更气势如虹,双目赤红,怒不可赦的咆哮:“我怎么了?你试过一出生就被家人抛弃在火葬场的感觉吗?知道什么是火葬场吗?专门烧死人的地方,你试过在一堆被抛弃的孩子中生活吗?为了抢一个零嘴跟人打得你死我活,都吃到嘴里了还被强行抠出来,你试过吗?呜呜呜呜!”末了,双眼内已经布满了泪花,声音更是嘶哑。
前面还好,左弈听后真没啥感觉,可女人这一哭,顿时手足无措了,左右看看,察觉到真有人在旁边看着,怎么感觉是他在欺负她一样?这要传出去,天残教为了一万两银子把一个女人逼得嚎啕大哭……该死的!
好似一腔埋怨都被激发,女人变得越来越大胆,抡起小拳头照着男人胸膛就是一锤,不等他发飙,继续吼:“你试过为了想被人领养走,每天绞尽脑汁的学才艺吗?呜呜呜呜,好不容易被领养,结果全家都来排斥我,你试过在那样的坏境下,为了能留下来,能有个家,哪怕夜夜躲在被子里哭,还要死赖着不走吗?呜呜呜呜,家里丢了东西全来算我头上,每个人见了你,都说你是小偷,为了一点钱,腿都差点被打断,这些你经历过吗?”
还真没有,左弈不再后退,就那么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孩儿隐忍嚎啕的可怜样,虽然知道她是骗子,而且周斌的调查,她本是有家的,还有个很疼爱她的父亲,但这一刻,他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只因那看似快崩溃的神情。
“为了哪天不被打死,十来岁我就不得不独自离开家,每天强颜欢笑,自欺欺人的证明自己活得很好,我不骗人,你要我干什么?去卖身卖笑吗?没有学问,没有一技之长,什么都没有,可我有一帮同病相怜的姐妹,哪怕她们一直在骗人,可对我,却是极好,从未感受到的温暖,如今又有这帮朋友,他们容易吗?”
“兰舞兰纹,她们又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她们的爹是个赌徒,死了还留一屁股债,逼得她们不得不到青楼卖艺还债,楚离枫,他又做错了什么?自小没爹没娘,无人肯收养他,只能在村子里到处偷东西吃,才没活活饿死,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这样也有错吗?既然活下去也是该死,那为什么又要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你说啊,为什么?”
疯了一样抓着男人的双肩狠命摇晃,一万两银子而已,如今都说还给他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非要将他们挨个杀掉才甘心?
“你这是在给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话虽如此,但没有把人给甩开。
林婉已经无力跟他纠缠了,松开手,自嘲一笑,很想抹掉脸上的泪痕,却怎么都抹不干:“有时候我真的很想问问老天,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连男人的嘴都没亲过,一睁眼就他娘在生孩子,我也有梦想,找个爱我的男朋友,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再结婚生子,现在好了,男朋友还没来,孩子先生了,既来之则安之,我爱我儿子,因为他是我第一个亲人。”
“他那么懂事,明明知道我做的事不对,还死粘着不放,五岁多啊,就已经说要保护我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好不容易决定好好生活,老天却告诉我他病了,需要那什么灵虚丹,幽冥谷啊,呜呜呜,没有身价还进不去,我们除了会这么骗人,还有什么办法找那么多钱?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粗略抹了一把泪,学男人那样,死盯着他看。
灵虚丹……左弈不解,那孩子得了什么病需要灵虚丹来解救?原来他们要去幽冥谷,不过要真如她所说的话,自己的确算幸运的了,最起码永远不会到走投无路的绝境,冷笑:“就算你们进去了又如何?多少人等着去抢?”
某女耸耸肩,已经哭红的双眼里有着无所畏惧:“是啊,进去了又怎么样?比起那些竞争对手,我们什么都不是,可有什么关系?我不会放弃,因为我就那么一个亲人,就是死,也要帮他拿到,还得给他铺好一条富裕道路,这是为人父母该做的,不是吗?”
顾曲和楚离枫早听傻了,同样不觉得林婉刚才那番话是为了脱困,故意编出来骗取左弈同情的,因为只有这样,很多事才能说通,比如她总会时不时说些大伙疑惑的话,什么曾经有个姐妹因为贪财,自断手指。
比如她的过分独立,任何事都不会想着找人帮忙,仿佛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许久,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精湛骗术,绝非一朝一夕能学成,比如她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谁,说失忆了,失忆了还能记得昔日行骗的事?
生孩子时忘记了所有,做完月子就被赶走,一路行骗到天水村,不可能会记得那些骗人事迹,而她却总会不注意谈论那几个同伴,但还是很说不通,一睁眼就在生孩子是什么意思?
亦或者她说的过去不是生孩子之人的过去,而是属于她自己的,可这俩人不该是一个人吗?这也太奇怪了。
女孩哭那么伤心,顾曲感觉自己胸腔内如同刀绞,林婉,不管你是谁,从今以后,绝不再让你独自承担任何事,我愿意用一生来守护你,所以不要再哭了。
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即便他当初没找人封闭武功,同样打不过左弈,是该回去继续当太子,利用朝廷势力剿灭天残教的时候了么?可灵虚丹怎么办?而且一旦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林婉又不可能跟他回去,真的好想就这么一辈子陪着她,真的好想。
幽冥谷不是人多就能打进去,稍不注意便会引起朝廷跟武林的纷争,到时定血流成河,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就这么跟着他们一步步来,若到时钱不够,他会补齐,而且也很喜欢和他们一起活动,兄弟姐妹一条心。
楚离枫已经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了,一直以为这几个人最看不起他偷鸡摸狗,原来在林婉心里,他从来就不是个低贱的人,被她这么一说,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过错,都是为了好好活下去,林婉你放心,灵虚丹,我们一定想办法帮你得到。
画面仿佛被定格,左弈没有再开口,眸中倒映着女子看起来那么无助,明明历经沧桑,还如此坚毅决绝,勇往直前,至死方休,绝不退缩,忽然觉得这事的确是他的不对,不该得理不饶,而且他也算不得好人,反而更加十恶不赦。
心口莫名的抽动似乎比当日见玉儿被三个恶妇逼迫时更强烈,玉儿固然美好,却太过虚无缥缈,不真实,眼前的林婉,更鲜活,更……让人心疼,也仅仅是心疼,收起笑意,冷声问:“若我非杀你不可呢?”
林婉在人们肉眼难以洞察的速度下抽了下嘴角,第一次为了博取人的同情,说出了真实的身世,以为能逃过一劫,只要是个人,都会不忍心,毕竟杀不杀她,对他都没影响,只图个解气而已。
可惜算盘打错了,这个该死的男人,一定是个心理变态,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就那么有成就感吗?
而且都说得那么可怜了,连她自己都被自己给说哭了,什么叫铁石心肠,今天才算真正见识到。
“那就杀呗,也是我咎由自取,你这么做,没有错,我不会怨你,但请你放过我的朋友们,他们多半原因都为了帮我得到灵虚丹。”深吸口气,这一刻,她好似真的不怕了,反而觉得浑身轻快,笑着仰头望天:“一直以为很怕死,现在才知道,死原来一点也不可怕,就是我那可怜的小石头,也要当个孤儿了,来吧,我准备好了。”
继续想,表情无法骗人,她只能把这当真事来看,如果真死了会如何?
对对对,呜呜呜好放不下小石头,也放不下兰舞,兰纹还好点,够坚强,只是兰舞,好不容易把她心态板正了,不再老是去想在花楼待过的事,更变得越来越乐观,连差点被老头儿强迫的事都逐渐忘却,她已经把她当唯一的情感寄托了。
以后再也没人天天想办法去开导她了,幸好,顾曲和楚离枫不会不管她们两姐妹,兰舞,你不要难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一个不在乎你过去,并疼你爱你的好男人的。
他们也会把小石头送到元空那里去,似乎没有太大遗憾呢,死就死吧,死咱也笑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林婉。
眼看林婉视死如归的闭上眼,楚离枫直接就要冲过去,却被顾曲给拉住了。
“稍安勿躁!”顾曲小声提醒,这事今天必须解决,否则往后没安生日子过。
果然,左弈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反而问了句始料未及的话:“既然如此,当时为何之取走一万两?”边说边伸手抚摸起女孩儿纤细白嫩的脖颈,俊脸上,怒意消退,被苦笑取代。
嗯?什么意思?他现在问这个有意义吗?而且在颈子上移动的手指温柔得令人汗毛直立,幽幽睁开眼,不解的望进那双漆黑明亮的瞳孔,的确不再喷薄火焰,更无欠扁的羞辱和戏弄,立刻绞尽脑汁的想对策,后摇摇头,笑得牵强:“虽然我骗过的人不少,但你是最让我想退缩的一个。”
“哦?为何?”某男来了兴趣,倾身等待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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