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琼箫心下一跳,季维之的婚事?那应该是季家的事情,季裳华为何要对她说?可是虽然觉得奇怪,可是心中莫名的有些期待。
她面上却故作镇定道:“这是令兄的婚事,为何要与我一个外人说?”
季裳笑了笑,“难道林姐姐果真看不出,大哥早已有了意中人?”
意中人……
林琼箫心里咯噔一下,眼睛里的笑意也不见了,季裳华说的意中人是谁?她想知道,可是又怕季裳华口中的人不是她。
季裳华也不打算再和她打哑谜,“林姐姐应该看得出来,我大哥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你,他可是早就对你倾心了,只是碍于不好意思,再加上未考取功名,所以不敢像林大人提出求娶罢了。”
竟然真的是她。
林琼箫只觉得脸上像火烧一般滚烫,不消说,她也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
“季妹妹,你……。”
然而季裳华却不打算拿放过她,继续道:“林姐姐,其实你心里也是心悦大哥的吧?”
林琼箫再次被季裳华惊到了。她不明白一个刚及笄的女儿家,怎么就这样不知羞的说出‘心悦’二字?可是,她也明白,季裳华说的的确是真的。
那个少年,她也是极为欢喜的……。
“裳华,我……”她到底是个女儿家,比不得季裳华重生过一次,内心已经很成熟的,可以轻易就说出这样让人害羞的话。
季裳华知道林琼箫的内心已经在动摇着,她笑着道:“既然你们互相喜欢,为何还不敢承认呢?大哥如今已经快要及冠,届时秋闱过后金榜题名,定然要成家立业的。”再有季鸿茂的谋划和周家的帮衬,季维之的前途不可限量。这是前世经历过的,季裳华才这样笃定的和林琼箫说这些。
不过她也知道,以林琼箫的人品,是不在意这些的,但是林祭酒和林夫人不一定不会在乎,凡是疼爱女儿的父亲,自然希望女儿嫁一个样样都好的夫婿。
季裳华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琼箫也不能只顾着矜持而不表态了,她低声道:“妹妹说的都是对的,只是我父亲那里……。”总不能她一个女儿家去提吧?
季裳华微笑道:“难道林姐姐真以为林大夫和夫人没有看出什么来吗?否则林大人有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将大哥叫去考校呢?”
“父亲他竟然……。”林琼箫只觉得太不好意思了,竟然被自己父亲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了。
季裳华黛眉挑了挑,“婚姻大事,自然要父母亲知晓的,届时大哥向父亲说明去林府提亲,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林琼箫不说话了,敢情季裳华什么都看的清楚明白了。
“林姐姐,你觉得如何?”季裳华笑问道。
沉默了一会,林琼箫才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季裳华舒了一口气,“这就好了。”
林琼箫看季裳华一脸兴奋,忍不住也道:“季妹妹操心起自己大哥的终生大事也挺奇怪的。”正常人家的妹妹会管这么多吗?
季裳华的眸子染上点点光芒,“林姐姐这样说,难道是不高兴我作为妹妹太过操心大哥的私事?那——”她眼睛一眨,“以后就交给姐姐了,免得以后你嫌弃我这个妹妹抢了你的事情做。”
林琼箫脸皮薄,哪里经得起季裳华这样的打趣,她不禁有些羞恼,“一个姑娘家,怎么这样不矜持,小心我……。”
季裳华浑然不怕,“小心你什么?”
林琼箫跺跺脚,“小心我打你。”
说着,两个人难得没有了平日的淡然自持,打闹起来。
这时候的前方,出现两个人,不正是之前马车里那位故人吗?
只见她一袭紫色的华贵宫裙,上面是用金线绣成的大片大片的牡丹,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目的的光来,腰间一根紫色玉带,更显腰身楚楚,不堪一握。芙蓉如面柳如眉,鼻梁挺翘,唇不点而朱,一双杏仁眼黑白分明。头上插着金色海棠花步摇和各色花钿,当真是富贵逼人,气质雍容。
这不是别人,正是宁惠妃的女儿,长平公主。
看见季裳华和林琼箫,她本来应该转到别处的她停下了脚步,小声慵懒,语调悠长,像是可以装出的媚,“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季小姐。”就像是完全看不见林琼箫一般。
实际上这次她的确不是故意忽略,实在是她太恨季裳华了,一看就季裳华,几乎就气的要发抖,自然没精力注意其他人了。
两人立刻停止了玩笑,收了笑容相视一眼,然后上前行礼道:“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长平公主眼睛就像长在头顶上,勉强施舍给两人一个眼神,搔首弄姿一般拂了拂头发,“起来吧。”
“谢殿下。”两人道。
长平公主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饶有兴趣的看了季裳华一眼,笑道:“听说几天前季小姐又病了?啧啧,果然瘦了不少呢?本宫看季小姐还是要养好身子为好,像这样三天两头的就病一场,即便再有人喜欢,时间久了,也会不喜欢了。”
这就是暗指晋王妃了。
季裳华有些诧异长平的话,今日她的冷嘲热讽和以往可不一样啊。
长平以为季裳华惊讶她如何得知她又生病的消息,摇摇摆摆道:“前几日,周家的人拿着老太君的帖子去宫中请顾太医,谁人不知呢?”
说到此处,其实她心中是有些不快的,季裳华也太命好了吧,不但有个处处为她着想的兄长,还有全心全意对她好的周家人,听说季裳华有些不舒服,急得跟什么似的,急慌慌的就派人去请顾太医了,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家里有个备受疼宠的表小姐似的。
季裳华恭敬道:“能得外祖母如此疼爱,是臣女之福。”
季裳华这话看似恭敬,可是长平却是觉得这是对方不将她放在眼中,她很想教训季裳华,但是迫于大哥的警告,她只能不甘愿的将这个想法压下去了。心道,以后再收拾你!
思及此,她只是笑容轻蔑道:“季小姐到底是娇生惯养,上有外祖母疼爱,下有兄长关怀,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只是作为老相识,本宫也要好心提醒你一句,身为女子,还是收敛一点好,万不可恃宠而骄,不然这以后嫁人了没有娘家人宠着,可怎么办呢?”她发上步摇的流苏来回晃着,有两窜不小心缠绕在了一起,她随手拨弄开,“再者,相信再过不久,季小姐就会有嫂子的,在这样下去,是会惹人烦的,季小姐早晚要嫁出去,届时得罪了自己的嫂子,如何能安心的依靠兄长呢?”
好好的,长平怎么突然提起了他们兄妹得到婚事?季裳华倒是不在意她的,关键是季维之。
不是她多疑,只是季裳华向来和长平恩怨颇深,长平贸然提起季维之的婚事,难道是要做什么吗?是要拿季维之的婚事做文章吗?
她不想被长平看出自己的想法,淡淡笑道:“这个么,是臣女的家事,就不劳公主操心了。再者,臣女向来和兄长关系很好,臣女了解兄长,相信他的眼光,相信他定会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小姐做臣女的嫂子,怎么会故意挑拨臣女和兄长的感情呢?公主实在是多虑了。”
季裳华一直观察着长平公主的神色,发现她果然面色微便。
长平公主冷笑一声,“季小姐果真是伶牙俐齿,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竟然反驳这么些话。罢了罢了,就当本宫多管闲事了。”
其实她快要气炸了,每每看到季裳华,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是碍于形势,她只能先记下这笔账!等她嫁进季家,再好好和她算总账!她有自信,依照她的容貌和身份,等她过了门,定会笼络好季维之,届时她再挑拨这两兄妹的关系,让季维之厌烦了季裳华,看她怎么办!
其实,在萧承泽说起要她嫁给季维之的时候,她还是不乐意的,她虽然知道有季维之这个人,但是从未仔细看过他,谁知道他长得好不好看,人品又如何。再加上,他是季裳华的兄长,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可是萧承泽却是不容置疑的态度,让她好好考虑,总之联姻势在必行。
原本她正在宫中生闷气。因着今日的宴会便想出了散散心,可是却偶然见到了季维之,这才发现,季维之此人还真是不错,不但相貌气质出众,人也温和,尤其在见到他是如何对待季裳的,更生出了要将季维之据为己有的心思。
如果季裳华知道长平公主的想法,一定会震惊到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长平公主竟然打着要嫁给季维之的心思,这在前世都是没有发生的。
不过仔细想想,一切便想通了。
前世,季裳华自愿嫁给萧承泽,萧承泽自然不必再用季维之联姻。可是今生就不同了,季裳华对萧承泽避如蛇蝎,又有晋王妃的喜欢,几乎不可能嫁给萧承泽,是以,便只能从季维之身上下手了。
让长平公主嫁给季维之。一则,可以拉拢季鸿茂和周家,二则,可以掣肘季裳华。季裳华不是向来和季维之感情很好吗,可若是季维之娶了向来和她不对付的长平,季裳华在做什么的时候,就要考虑考虑了,萧承泽还可以通过控制季维之来威胁季裳华为他做事。
退一步说,就算最后季裳华嫁给了萧承佑,可是因着季维之,季裳华也不得不劝说掌握大权的萧承佑支持萧承泽上位。
这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季裳华这样想着,若是长平今日提起季维之的婚事真有联姻的意思在,那么这件事情就危险了,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思及此,季裳华更加谦卑的模样,“哪里,公主也是一片好意,虽然有些地方说的不对,但是臣女还是感谢公主的。”
长平公主一甩袖子,转身道:“既如此,那本宫就先行一步了。”
就看见长长的裙摆迤逦在地,众宫婢簇拥着她离开了。
见长平彻底消失,季裳华才冷下了脸,“还真是不消停。”
林琼箫刚刚和季裳华承认了对季维之的心意,是以在听到季维之的名字时格外敏感,方才长平公主莫明提起季维之的婚事,她也稍感怪异,不禁蹙眉道:“裳华,长平公主怎么会与你突然说这些?”
季裳华自己倒没那么害怕紧张,但是怕林琼箫担心,她若无其事道:“长平公主一向不喜欢我,总是想办法打击我,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林琼箫见季裳华面无忧色,点头道:“那便好。”
……
半个时辰后,叶明朗风尘仆仆的赶来,先见过诸位皇子和太子,又自罚三大碗酒,像众宾客道歉,众人都像叶明朗恭维一番,也就回到席位上了。
前世今生加起来,这也不过是季裳华第三次见到叶明朗。
叶家和周家宁家宋家一样,同样是当年扶持皇帝登上皇位的功臣,也很受皇帝重用,还纳了叶明朗的妹妹为妃,也就是七皇子的生母。
但是这些年叶明朗一直子承父业镇守东南,很少回来,是以,这次回京,也是一件轰动大凉的事了。
季裳华猜想,而今日的宴会叶明朗姗姗来迟,是被皇帝召见了吧?至于君臣之间说了什么,只有彼此知道了。
彼时,歌舞乐声已起,三十名舞姬身穿轻衣薄纱,扬着长长的袖子在台子上翩翩起舞,各个都是身段妖娆容貌姣好,俯仰之间,让人心醉。
而另外一边的塔子上则独坐这一个素衣女子,正怀抱琵琶弹奏。众人只见,她容貌虽然不及那些舞姬妖媚,却也是清雅动人的,有种‘濯清涟而不妖’的感觉,虽是风尘女子,仿佛不堕红尘一般,明明身处青楼,却好像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此刻,她正怀抱琵琶,低眉弹奏,虽然在笑,可是总感觉她眉间有一缕抹不开的愁思,琵琶声声,好像在诉说什么故事,很容易就让人产生共鸣。
一开始曲调十分和缓,慢慢变得缠绵低沉,但是到最后声音却是一下子大了起来,且越来越急切,出身行伍的将军只觉得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而文人墨客,却是觉得有一种苍凉感,隐隐揪心。
身为闺阁小姐,季裳华也是学过琵琶的,只不过却是不精通,她也不得不赞叹素琴技艺之高超,令人叹服。七皇子精通音律,连他都赞不绝口,素琴的技艺不必说也知道不会差的。
果然,就看见七皇子痴迷一般看着素琴弹奏,再加上素琴的容貌,其他人仿佛已经沉迷其中了。
只是,没想到徐慎思也在其中,但是他沉迷的不是素琴的琵琶声,而是那张和故梦相似的脸。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素琴怎么会和故梦长得那么像,他是亲眼看着素琴死的……
是,他是亲眼看着素琴死的。
那一晚,故梦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正在归云阁和人应酬,便在门外等着,他出了归云阁,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着实吓了一跳,他想着如往常一样,哄哄这个女人就行了。
可是,故梦来寻他却是别有目的,她竟然异想天开的要他带她走?他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故梦是没睡醒吗,竟然异想天开提出这个要求。他好不容易摆脱以往的身份混到如今的位置,如何会抛弃一切和她一同离开,简直是白日做梦!
所以,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他记得当时故梦哭了,哭诉当年她为她付出的一切,质问他何以如此狠心、狼心狗肺。他当时只觉得难堪,然后是愤怒,就大吼出让她去死。当时故梦是怎么做的?他记得她当时很是平静,流着眼泪笑着说:“好,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付出了,你害了我一生,希望下辈子我再也不会遇到你。”
然后,就抱着她的琴跑了。
不知怎么,他听到她这句话,心里似竟被什么揪住一般,生痛,犹豫了一会,便追了上去。
可是故梦却上了一辆马车,他不敢耽搁,便骑着马追上去,最后,追到了一处悬崖,故梦没有言语,只是小,他甚至来不及开口劝阻,她就跳了下去。
当时,他是亲眼看到了,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一定会殒命,所以,他可以肯定,眼前的素琴只是和故梦长得像而已,真正的故梦已经死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就让他偶尔回以一下往事吧,故梦就安心去吧。
只是,如今他看到那样一张相似的脸,一个抱着琵琶而不是古琴的女人,他到底是产生愧疚了,可是,他却不会后悔……
见徐慎思一直心神恍惚,身边的夫人道:“夫君,你今日是哪里不舒服吗?为何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这样说着,便也看向台子,也发现了这就是之前在后花园看到的女子。
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七皇子欣赏她也就罢了,怎么自己的夫君也这样的表现。
徐慎思微惊,怕夫人看出什么,连忙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很少听见会将一首琵琶弹的出神入化的人,便也觉得奇特。”
女子狐疑的看看他,终究还是点头道:“原来如此。”
徐慎思的手心起了粘腻的汗珠,紧紧握着,笑道:“夫人,一会你先自己回去,我和二皇子还有事商议……”
这边的动静,季裳华是注意不到的,她也和周家人坐在一起,欣赏歌舞,身边坐着的则是周婉颐。
今日周婉颐可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的,目的是什么,不问可知。
可奇怪的是,自从周婉颐坐下,一直都是在坐立不安,好像身上有刺一般。
冯氏看见了,皱眉道:“婉颐,你怎么了?”
周婉颐急的额头冒汗,“娘,我身上和脸上好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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