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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充满质问的口气,使季裳华有点不悦,她眼中泛起冷意,“殿下这是何意?”
“我说的是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萧承焕眼睛似乎有火苗在燃烧。
季裳华没有回答,她很清楚萧承焕指的是什么,她相信,皇帝既然有心利用她,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后另外给她赐婚,皇帝一定会用她和萧承佑的婚事挡过去。
届时,季裳华没有理由拒绝,也没那个胆子抗旨。
可是,萧承焕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呢,虽然她的确有那么一点喜欢她,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但是,她却从未表露过,两人既然没有互通心意,那么他就没有资格用这种方式这样的语气指责她。
季裳华面容很是冷漠,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初时相见,针锋相对的时候。萧承焕心中微微慌乱,闭了闭眼睛,压制住火气,免得吓到她。
其实,他不是生她的气,他是生自己的气。他的谋划他的势力他的野心,都是见不得光的,就算喜欢一个女子,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请皇帝赐婚,这样会暴露他的野心。最关键的是,季裳华从未说过喜欢他,一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皇帝的心思他很清楚,他阻止了一次,还能阻止第二次么。
上天真是太不公了,凭什么,萧承佑生来什么都有,皇帝还如此保护他,而他却从小受尽欺辱,他的一切都要靠自己谋划,就连喜欢的女子也早就被皇帝内定给了萧承佑!
他可以肯定,若不是今日有延平郡王去宴会闯祸,季裳华和萧承佑的婚事就要定下来了,差一点,差一点他就真的失去她了。
所以,他愤怒之下才会对她生气。
季裳华垂下眼帘,不去看他,“殿下既然清楚又何必问我,殿下该知道,有些事情人力是不可扭转的。”
萧承焕想说什么,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季裳华浅浅一笑,“殿下,你要谋划的东西太多了,万不可行差踏错一步,这一点,你很清楚,我也是一样。”
她不否认她的确对他心动了,可也只能止步于此了,萧承焕愿意为了她和陛下抢婚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同样的,她也不可能为他放弃她的亲人。既然如此,又何必做无所谓的挣扎呢?她会慢慢的,将她对他仅有的心动收回来……
她比谁都要理智,即便是喜欢了,却一直克制着自己,还好,一切都不算晚。
萧承焕平息了情绪,低声道,“我不想放弃。”要舍弃喜欢的女子,想想都觉得痛苦。
“可是,殿下也知道,你没有别的办法是吗?要我不顾一切跟你走,绝对不可能。”季裳华笑容很轻,如春天的柳絮,仿佛一吹就会散,“殿下的心很大,装的是整个天下,而我,不过是这个天下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萧承焕紧紧抓着她的双臂,“不,不你不是!”在他心里,她是和江山一样重要,都不能舍弃的人。可是,他却忽略了,两者总要有先后之分,季裳华便是后来者。
季裳华将手臂从他手中抽离开,温柔笑道,“至少现在你没有办法改变,不是吗?”
东风吹拂,一下下拍打着窗子,明明是和暖的天气,屋子里,却有些凄清。
“你总是比我理智的多。”萧承焕低声叹息。
季裳华无声的笑了,当亲人和爱情放在一起衡量的时候,她的确会很理智的分析利弊,最重要的是,她并没有像萧承焕这样,有如此强烈的执念和占有欲。
即便她现在对他心动了,却也没有到和他一起远走高飞的地步,一切顺其自然为好。
季裳华见他不再言语,便知道他在考虑,微笑着转移话题,“如今二皇子遭受打击,其下羽翼尽皆折损,我认为,我们该趁此机会乘胜追击,殿下以为如何?”
“哦,看来你已经有了想法?”萧承焕道,“你想从何处下手?”
季裳华面容沉静,唇角牵起一抹冷嘲,“就从于家入手,如何?”
萧承焕心中闪过数道念头,笑道,“看来,你早已经有了打算。”季裳华起身望着窗子,透过薄薄的窗纸,她可以看看窗纸上映出点点桃红,红唇轻启,“很早以前,我就想着要除掉于家,可是碍于种种原因被耽搁了。如今于鹤轩虽然凭借自身才学成为今科探花,却因为乔氏的死,不得不丁忧,是以,陛下并没有给他官职。可是,据我观察,于鹤轩好像并不在意。想想也对,区区翰林院的七品小官,他如何会放在眼里呢,现在他只需要牢牢抱住二皇子这棵大树,等到二皇子上位,还不愁没有官做吗?而二皇子接连损失棋子,定然也不会放弃于家这棵摇钱树。我要做的就是将这棵摇钱树砍倒。于家之富,四海皆知,想必陛下也会很满意的。”
说起如何算计人,她的眼睛就闪闪发亮,似乎是夜空中洒落了一片星子,星光璀璨。萧承焕不禁放柔了声音,“所以,你预备何事动手,如何动手呢?”
季裳华笑意渐深,“对付于家,可是比对付二皇子要简单多了,于家人到处做生意,总有出错的时候,即便没有错,也可以让陛下以为他们有错。”
萧承焕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你是说,栽赃陷害?”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更简单直接吗?”
萧承焕轻笑,“的确没有。”
虽然在大凉一朝,商人的地位不高,但是也没有抑制百姓行商,于家之所以能成为京都第一首富,他们的商路自然也是四通八达的。季裳华道,“大凉和漠北、南疆虽然看起来相安无事,可也是相互忌惮,我记得,陛下是禁止大凉和这两个国家通商的。再者,之前于家大肆挥霍银钱买走水色一事已经在陛下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即便是栽赃陷害又如何?陛下信就可以了。”
……
五日后,皇帝的御案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奏本,有御史弹劾皇商于家贩卖私盐,牟取暴利,通敌卖国!
皇帝大怒,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一时之间,这件事便传了出去。
在众人眼中,于家虽是商人,却也恪守本分,怎么就突然被暴露出来贩卖私盐了呢?难道是于槐掩藏的太深?可即便如此,又与通敌卖国有何干系,他一介商人为何要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情?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皇帝都龙颜大怒,当堂吩咐刑部尚书亲自带人去于家拿人,定要好好搜查。
刑部尚书立刻答应。
原来的刑部尚书被查出是汤宗的党羽,已经被革职流放了,现任刑部尚书是一个名为张义的中年男子,曾任兵部侍郎,为人最是铁面无私,无论是萧承泽还是太子,都无法拉拢。更重要的是,他是皇帝亲自任命的,可见,很得皇帝重用。
他不参与党争,并不知道于家是二皇子的人,在皇帝陛下的冷冽的目光下,接下了这个光荣的任务。
萧承泽事先并不知道此事,闻言暗道不好,可是他人在朝堂,如何能派人去给于家送信?当即心中惊慌,恨得咬牙。
是季裳华,一定是季裳华!
他陷害季维之,她紧接着就送了他一份大礼。他原本以为她会过些天再行动,也一直防备着她。可他没想到回这么快,让他措手不及!
她一直小心的不让他提前听到风声,就等着今日上朝时给他致命一击!
真是好手段!可偏偏他不知道她下一步还要做什么,他可以肯定,季裳华定然设下了陷阱在后面等着他呢!
眼看着刑部尚书身着朝服离去了,而其他大臣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皇帝开口。照此看来,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查出个什么来,一时半会,皇帝是不会让他们下朝的。
一个时辰后,张义便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人,抬着好几箱东西,每一箱都用四个狱卒抬着,看起来沉甸甸的。
众人都好奇的往后望去,这时候,张义从袖中拿出几封信,行礼道,“这些箱子,包括这几封信,都是从于家的地道里搜出来的,请陛下查看。”
皇帝点点头,石公公便将信从张义手上拿过来呈给皇帝,皇帝一封封看完,面色由平静转为恼怒,最后重重将信的拍在龙椅上,怒意勃发,“于家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通敌卖国!用贩卖私盐得来的金银收购兵器,借着行商,偷偷运送到漠北!朕终于明白,为何漠北和大凉的边境总是有漠北人寻衅生事,越来越肆无忌惮,原来是有人暗暗给他们运送兵器和银两,他们自以为有了更多资本,所以敢侵犯我大凉边境!”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这……于家人好大的胆子,于槐一个商人通敌卖国,这怎么看怎么值得怀疑……
然后,那几箱箱子便在皇帝的示意下打开了,发现果然是明晃晃的兵器,还有两箱银子。
这下,物证坐实了。
出了这样的大事,那些御史的机会来了,此事不弹劾一下于家人如何表达自己对大凉和皇上的忠心呢。
于氏,朝堂便热闹起来了。
“陛下,于槐身为大凉之人,却对外邦小族广开方便之路,意图通敌卖国,这样的奸佞小人,应该从重处罚!”
“是啊,陛下。陛下早就言明,禁止和南疆漠北通商,可是于家人却不听,还利用行商之便,倒卖兵器,这样通敌卖国的国家叛徒,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回陛下,于槐不过是一个商人,有什么理由要叛国呢,臣以为,背后有人主使也未可知!”
“陛下,臣附议。于槐敢这样大胆,背后定有人指使。”
“臣附议……”
“臣附议……”
“……”
听到此处,萧承泽心里狂跳不止,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升上来,这些御史的话句句意有所指,弹劾于家还不够,还想把其他人拉下水!
而且,他有种预感,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饶是他平日再镇定,此时也不禁冷汗直流,他可以想象,此事会引起多大的风波,以父皇多疑的性子,不查出什么幕后指使决不罢休!
季裳华下的好一盘棋,竟然要将他算计进去。
谁让他上次陷害季维之科举舞弊呢,季裳华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朝堂里一时热闹极了,众大臣纷纷发言,大体上是一个意思那就是查出幕后指使!
是了,他们已经认定有人指使于槐这么做。
皇帝脸色阴沉,眸光阴冷,慢慢的在众朝臣身上逡巡,那冰冷的目光,直让人打寒战。
“张尚书,可曾将于家人带来?”
张义道,“回陛下,已经在狱卒的看守下在宫门在等候。”
皇帝气如洪钟,“既如此,就将那些人关进刑部大牢吧,此案就由你来审理。”
张义面无表情,“是,臣遵旨。”
萧承泽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一直坠落谷底,他几乎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季裳华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既然做了一定会达到目的……
这时候,又有字为大臣道,“陛下,臣还有话要说。”
皇帝道,“说吧。”
“是,陛下。陛下,此案关系重大,臣建议,陛下下一道指令,没有陛下谕旨,任何人都不能干预此案,免于幕后之人暗地里下黑手。”
皇帝深以为然,“准了,凡与此案无关着,任何人不得进入刑部。”
这,分明就是堵死了萧承泽的路!
萧承泽只觉得头部眩晕,似置身于冰火两重天,然而,有一个影子却频繁出现在他面前,熟悉而又陌生。
他从未尝试过如此恨一个人,现如今,季裳华就是他最恨的人。他后悔了,早知她是一头恶狼,他就该一早将她杀了,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进退维谷的境地。
很快,张义就审查出了结果,于鹤轩的妻子,季菀华招认了!
她亲口指认,于槐和于鹤轩利用行商之便,通敌卖国,她偶然听见,却被这父子俩发现。若不是她以身份相要挟,于槐忌惮她季家女儿的身份,早就被杀了。
但是为了防止秘密泄露,她们将她关了起来,若不是今日刑部尚书突然带人搜查,打他们知道措手不及,季菀华早就提前被杀了。如今,于家所有人都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她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
季菀华说的义正言辞,且又是于鹤轩的妻子,她是于家的人,她说的话应该可信!
如今,也算是人证物证都齐了。
张义问道,“你可知幕后指使是谁?”
季菀华回忆了一下,似乎要完整的回想起来有些困难。她皱眉道,“好像……那日我听见于鹤轩说,渊沉来信了……渊沉是谁,我并不知晓……”
渊沉……
张义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眼眸光一炯,渊沉,不正是二皇子的表字吗?
素日里,官员都会称他“殿下”,萧承泽这个名字几乎都不会用到,表字更不会宣扬的人尽皆知了。突然听到“渊沉”,就连他一时都没想起来,更别提是季菀华了。
再者,一个人的表字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称呼,难不成于槐父子是在为二皇子做事?
不管有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他第一时间就将此事秘密告诉了皇帝,皇帝命他继续审问。
可张义听得出来,皇帝已经是及怒了,然而,这一切都在秘密进行,除了他和皇帝,再无第三人知晓。
二皇子府。
自从于家人以“通敌卖国”为罪名下狱之后,三日来,萧承泽没有一天合眼的。,他神情疲惫,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下颌都长满了青青的胡茬。
他此刻正焦虑的在大厅里来回踱步,连日来的担心,他的精神已经受不住了,可是还是不肯去休息。
也是,有一把砍刀随时会掉下来,换成任何人都无心睡觉的。
二皇子心情焦躁,夏言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试着劝慰道,“殿下,您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安歇了,未免损伤身体,还是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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