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国舅把余下惊骇压到心底,恢复笑容:“太后远见,胜过臣多矣。”
太后开心地笑上一声。
宫院中,侍卫总管纷纷到来,新丰帝说着什么,看神气从不会惧怕。
袅娜身影伴在他身边,为他挡住夜晚凉风。
太后望着二姐弟,勾起唇角。
院外,黑暗中的一角,星光染出彩灵惊恐。收到信号,她心底不安,这直觉又一回救下她。
就像妹妹让抓走那回,进宫后装着互不相识的彩灵,本应该和妹妹碰头。
出殿门时六神不宁,她留在殿中没出去。
太后宫院门大开,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但间隙里仍能看到长公主挺立身姿。
彩灵蹑手蹑脚回去,因大半宫院无人、太后宫中遇袭,而没有人发现。不敢点烛,抱膝坐在黑暗里,苦苦思索自己犯的大错。
长公主并不是个弱女子。
更让彩灵难过的,是她看到空中信号后出去,见到长公主早有埋伏,那意味着下午说话的那个人已经不在。
每一个信号代表一个人,信号出来,那人应在危急时分。接下来,她要和谁相见,又要怎么找出来呢?
……
新丰帝去御书房,太后有命妃求见,楚芊眠回到偏殿自己的起居之处。桂花送来,似带露水,淡黄晶莹如玉。
宫人绿玉抱走大琉璃瓶,插好送来,桂香顿时满殿中。绿玉道:“皇上有心,每天让御花园给您送新花。”
往外努努嘴儿,院中站着的人是彩灵。
楚芊眠也正在想她,又断她一个联络的人,她下一个会找谁?
注意到彩灵,是她无意中暴露对异花的种植。太后爱花天下闻名,新丰帝早几天还在说,重起护国王府第,花房要比以前多。杨公公不费力气,就把彩灵纳入眼中,当天就呈给楚芊眠。
那几种异花,都出自南疆。
楚芊眠正在想是不是打个机会,把彩灵调到自己眼前,另一个宫女琥珀回话:“任老夫人求见。”
“请。”
楚芊眠对绿玉点点头,绿玉出去,把看似目不斜视,其实眼神早把院中转动一遍的彩灵打发走。
任老夫人进来,这是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楚芊眠早就起身,体贴道:“免礼,赐坐。”
绿玉和琥珀极有眼色的架起她,送她到椅上。
任老夫人面有羞愧,楚芊眠使个眼色,殿中宫女退下。任老夫人张张嘴,干涩地道:“请长公主恕罪,以前对长公主敬,是我糊涂。”
楚芊眠愕然,随即想到昨天夜里,上官国舅和太后私语半天。难道是说这件?
上官知对她的情意不用再说,上官国舅夫妻对她的喜爱也不用再说。太后因新丰帝回到身边就种种出色,对自己的信任也不时可见。
楚芊眠一时难以判断,情意流动中险些以为是上官知的功劳。
毕竟,这位是不在京里,也手眼通天能回京中的人。
她满面春风的回:“老夫人说哪里话来,遇事多提醒,是好事情。以后,还请多多指点。”
任老夫人暗骂自己,对太后进言女子不应该揽政事,长公主头上“摄政”二字,终究不能让人放心。
太后一直但笑不语,但听得进去。直到刚才,太后挑明:“长公主把皇帝送回,想来政事已干涉不少。如果干涉的少,只怕不能送回皇帝。”
好似一面鼓在任老夫人面前震动,她豁然清醒。不等太后吩咐,就往偏殿。
楚芊眠其实并不恼她,每回见到任老夫人,总能想到威武侯任新,那个对崔玉珍一往情深,不管生死都要娶她的痴情人。
据楚芊眠所知,任老夫人古板性子,颇有姜氏之风。姜氏固执在糊涂上面,任老夫人固执在规矩上面。
所以甘愿陪太后不出京。
所以对长公主猜忌不少。
所以……。楚芊眠还是问个明白的好,而家长里短,也可以破除此时尴尬:“威武侯定哪家姑娘?”
任老夫人眉头微皱:“他说守三年。”
因为这件,老夫人对孙子任新意见颇大。
楚芊眠笑道:“明年就是三年,今年可以张罗了。如果要我做什么,不要客气,千万开口才好。”
对老人来说,儿孙是永远的话题。任老夫人把赔罪这件丢到脑后,和楚芊眠絮絮叨叨。
“他性子犟,以前定我外孙女儿,他不肯,眼里只有崔玉珍。崔玉珍由娘娘指给上官世子为妾,给他定亲,他不肯,眼里只有崔玉珍。如今也是这样,不到三年不寻亲。”
老夫人泪眼汪汪:“殿下,我一大把年纪,随时要去的人。这个冬天都不知道过不过得去,我只想看到他成亲,抱曾孙子。”
“那您可要多保养,以后还要抱曾孙子呢。”楚芊眠想上一想,兴许她能帮上忙。
任老夫人说话忘记钟点,直到太后宫里来人寻她:“我的老太太,您把太后晾下来,太后可还想着您呢。”
楚芊眠一看,到给新丰帝做加餐的钟点,把任老夫人送到正殿,她急急去御书房。
太后也是好笑:“你是赔罪去的,还是叨唠去了?”
自从昨夜和上官国舅说开,太后对老诰命们不再隐瞒。京里还么乱,宫里也敢乱,指望长公主威望有所镇压。头一个要理顺的,就是陪她几年的老诰命们。
没有想到任老夫人一去就不回来了,为新丰帝着想,太后也得把任老夫人叫回来。
任老夫人说上几句话出宫,太后也往御书房去了。
新丰帝孝敬她,每回吃加餐都请母后同用,太后一世荣华,不管江南江北的名菜,都有品尝。但新丰帝的好意,一定要领。
……
段平怒气难禁:“送你们进京不是送死的!一个两个的都不中用,一回两回的全浪费了!”
寒风中关闭的窗外,是城外野店景致。
左边有山,随时可到山中。右边远处是官道,直达京门。
在他的面前,是几个垂首的男女。
嚅嗫道:“上官国舅厉害……。”
段平也心头一弱。
上官国舅就是个随时的乌云盖顶,南国没有建时,每一回提到他,段平父子都有滞感。
但是不管怎么样,也得扳倒摄政长公主、摄政王这些新丰帝眼中的功臣,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南国面临的战争。
在段平好些回痛骂益王不堪一击时,忘记是他带走益王三分之一的兵马,造成楚芊眠大军直达京都,一路势如破竹。
还有父子因在南疆而对北方消息欠通,没有想到数年不见的上官国舅悍然出现。
太傅、楚云丰等官员的齐齐亮相,西宁王、东海王参战,让父子们期盼的益王死守封地,拖垮楚芊眠,待南国随后痛击的想法落空。
想到这里,段平不但不后悔他杀害益王,反而懊恼没多斩几刀。
没怎么打,他就兵败。
现在新丰帝独大的格局,当由益王负责,却由段平接手烂摊子,段平气不打一处来。
“派出黄雀。”
低头的人中,有一个人吃惊:“殿下,黄雀只怕不行。益王府大名郡主的美貌都没有打动上官知……。”
段平不耐烦:“不是她,是小黄雀,你传信给她,她知道怎么做。”
段平烦躁,也许提到大名郡主的缘故。
那疯女人,死死的困在正妻之位上,害的段平失去益王府兵马。有时候段平想,这是自己困在美色上的缘故,对大名郡主放纵不少。
那该死的上官在,他竟然无视大名的容貌,岂不是比太子殿下强?
段平更加不高兴。
……。
周奇在鲁王府门外下马,见到安泰长公主的侍卫在门上,抬抬手:“殿下找我。”
元团雪刚请楚芊眠坐下,指给她看:“这是我家最大的桂花树,父亲说这是最后一回大开,再不看的话,北风一起就落光。”
周奇进来:“什么落光?”
楚芊眠对他莞尔:“你来的好快。”出宫前让人传信,这就来到。
周奇半开玩笑:“我表哥说,凡事要快些。”
楚芊眠鄙夷:“不用句句有他吧,我不会忘记。”
几年的同行,彼此熟悉。周奇嘿嘿一笑。
元团雪眨眼睛:“要我离开吗?”她亲近铁氏,也很亲近楚芊眠,并不想走。
“不用。”楚芊眠笑道:“你也来帮忙,威武侯明年就三年守满,找奇哥来,给他挑门好亲事。”
元团雪神往:“是啊,他情深如海。”
楚芊眠啼笑皆非:“不是这句,是任老夫人要定亲事,任新坚持明年再定。”
元团雪羡慕:“是啊,他此心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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