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成部带到京里的这天,上官玺满月,楚芊眠出月子。东海王世子妃见到长公主真面目。
刚出月子的人,除非受到虐待,应该气色过人,有瑕疵比如白白胖胖。
倪氏就更露出敬佩,问了一句:“我听说鲁王也只有王妃一个人?”她面色飞红,很想看到楚芊眠的神情,却又为自己的问话垂下面容。
楚芊眠认为吕胜本就不是风流之辈,他不纳妾跟自己全无关系。但是石蛟?她就说不好了。
可她也不能承认啊。
回上一个含蓄的笑容。
有时候不说话是绝妙回答,当事人的心里爱怎么想,你就怎么想吧。而当事人的执着,一定是自己想要的。毕竟想的人,是自己。
倪氏心领神会模样,闲谈几句离开,自然是心满意足。她期盼查明的真相,反而成为她的保护层,她能不满意吗?
在倪氏心里已经认定,石蛟为保留在长公主面前倾慕到底的地位,也是一直规矩下去。
把石钦留下来,头一回倪氏没有太不痛快。把儿子交待几句,石蛟夫妻在第二天离京。
……。
刑部在京里的几处监狱里,有一处最为隐密。关押的不是需要隐藏身份的大盗,就是还没有定案但定案后不会轻的罪犯。
唐成部让押到这里,只看到高高的一个小窗户。一连几天没有人理他,他的心里愈发没有底。
他回想下自己让抓的那天。
他不是每天晚上都出门,那天恰好有个人请他吃饭,回来在天黑以后,他沿着河慢慢走着,欣赏春夜美。
几个人一拥而上把他按倒,他当然是叫了的。没叫几声就让堵上嘴,随后同衙门的人巡逻赶到,他清楚的看到本城最有名气的捕头。
然后…。拿他的人亮了一张公文。唐成部虽不是数一数二的官员,却算要职官员,他看出那公文没有假。再然后,他就在路上走了好几天,车颠的他全身疼。
没有枷锁,唐成部心存侥幸抓错了。但解开蒙眼的布,他就出现在不知名的牢里。
这是哪呢?
根据唐成部做官的经验,他很想和送饭的狱卒套个近乎,把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送给他,但是狱卒面色漠然,好似听不到他说话。
家里不知道该多着急?
这个地方不用家里人用饭?
他正想着,清楚地听到开锁又关门的动静。一种肃然而又压制的气氛到处都是,几个人大步走过来。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穿着官袍。但是唐成部知道,他呆的那城,和邻居池镇,衙役们可没这么整齐。
好似携带杀气的这伙人停下来,开的是唐成部这牢门的锁。唐成部呆若木鸡,这里面最差也是捕头,捕头在本朝也有几个官阶之分。往这里来的,每一个拿到外省都可以独当一面。
他到底犯下什么罪?
“大人,你们是什么人?”恐惧让唐成部大叫出声。
最前面的捕头进来,迎面重重给他一拳,打得唐成部叫声没有了,变成倒地哀嚎。那人冷冷道:“起来!提审你,不要玩花样。”
两个人架起他,给他蒙上眼睛。再次解开后,唐成部看到自己来到院子里,而那种严肃的气氛更加严重。
好似有人把泰山推倒,悬在他的胸口之上,慢慢的往下倒,但还没有倒下来,但当事人随时知道会成齑粉,所以更加害怕。
唐成部再次回想,还是不明白,傻呆呆地看着事态发展却无能为力。
院子里静极了,连个大声说话的都没有。每个人一定要说话时,都是低声而又庄重。而这种气氛,持续足足一个时辰。
院外传来动静,没有轰隆隆响,却让人脑海里轰隆隆的出现。院门大开,所有人精神一振,摆出恭敬的姿势,齐唰唰跪倒在地。
几个大摇大摆的男子走进来,清一色的五品官袍。唐成部一个也不认识,但依然打算用他的上官名字来攀个交情。
又进来几个人,让他打消想法,面色苍白。
四个四品官袍的男子进来,鹰眼鹫视的举动,不难看出他们也是当差的人。
唐成部张大嘴。
他遇到的官职在限,他还没有见到四品官员打前站这事情。然后,他见到几个阴阳怪气的男子和几个面容秀丽的女子。
他们来到就铺红毡,说话要么带着独特的风姿,要么跟公鸭似的。
太监?
唐成部一下子认出来,后背上一溜冷汗下来。他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他让抓到京里来了。
仿佛验证他想的真假,外面走进来一行人,最中间让簇拥的是个女子。唐成部哪有心情打量她的美和丑,他心里突然出现的一个名字,让他接近瘫软。
他知道这是谁?
但还是想问,这是怎么回事?
身子慢慢地往后倒去,一个捕头扶住他,低而有力地让他放老实。片刻后,把他带到一间宽敞的公事房。
说豪华,这里倒不是。有年头的案几泛着使用后的光亮,墙壁上有常年的微黄色。但是那个女子坐在这里,让这里的一切都变得格局不同。
她手里拿着一些纸张,眼睛放在上面,慢慢地问道:“带进来没有?”
“见到长公主殿下。”
唐成部颤声。
能不拘一切手段拿人的女子,唐成部只知道一个人,安泰长公主。
楚芊眠并不意外他认出自己,她手上拿的是几份供词,往地上一摔:“你办的好事!”
供词散落开来,东一下里西一处。唐成部膝行过去,一一捡起看过,爆发出鬼叫般嗓音:“这是陷害……。”
楚芊眠狠瞪他一眼:“再看看!”
唐成部一眼已看清楚,这上面写的名字,叫刘柱、叫张大生,叫魏武,叫……。确实是从他手上开出的路条。
开路条,是他负责的公事之一。
所以没有电光火石,唐成部也清楚他让抓来的原因。想到妻子,和已过童生试的儿子,唐成部咬牙道:“卑职确实不认识。”
又一份东西摔下来,唐成部拿在手上,这一回泪流满面。这上面写的是他刚过童生试儿子的经历。包括他最早是跟着隔壁多年不中老秀才念过几句也在上面。
唐成部磕头如捣蒜:“殿下,我儿子他有天份,学里说他能高中。”
楚芊眠冷冷看着他,难道他不明白吗?就他做的事情来看,他的儿子中与不中没有意义。
“唐成部!你儿子在哪个朝廷中?是皇上的朝廷,还是你们打算创办的朝廷?”
她可以直接说出来,唐成部光听就吓坏了:“殿下,您说的这是谋逆大罪,我实实在在的没有过。”
他倒在地上好似用尽全力思索过,楚芊眠冷笑加深:“好吧,那你回去慢慢的想。我可没有功夫天天听你说话,以后你想到了,让人核实以后,我慢慢地看吧。”
两个捕头过来,提起唐成部,看样子打算送他回去。
“不不,”唐成部更加惊恐。
暗无天日的地方,他甚至不知道在哪条街上,哪个衙门。如果拿官员呢,他应该在昭狱不是吗?
他虽没有蹲过昭狱,但是也知道昭狱比这里各方面要好。这里简直就是随时遗忘的地方,哪天不见了也有可能。
唐成部一面推挡着捕头,一面竭力地再想,苦苦中道:“殿下,您给我提示成吗?”
楚芊眠已敏锐察觉出他藏的话不少,对汤捕头示意:“让他全说出来,不管上官,还是街坊,不管是收钱,还是害过人,风过衙门里掉片叶子砸倒了人,也给我说出来。”
汤捕头说声是,几大步到唐成部身边。还没有抬手,唐成部大发疯癫:“我说,我还要活着。”
“看来你的记性没出问题。”楚芊眠不无讽刺。她扔过去的供词上,不是清清楚楚写着路条一事吗?
有盏茶功夫,唐成部由结结巴巴变得流利,话不像刚才前一句后一句搭不上,也能听得明白。
“我家大人每审案子就收钱,有一个账本子由专门的一个书办记录,那书办是他的小舅子。”
汤捕头抬手给他一记耳光:“这和路条有关系吗?”
“有,有时候我为大人牵线挣钱,舅爷请我吃饭,介绍一个同乡和我认识。他叫王显白,那天是他付的钱。从那以后,他时常找我吃饭,有一天对我说,他有几个同乡要去别处寻生计,问我能不能开几张路条。”
唐成部面上有绝望般的茫然,说明他当时也知道开路条的人有问题。
楚芊眠单刀直入:“你一年开多少张?”
“我不记得了……。”
汤捕头踹翻他,骂道:“你家大人还有个账本子,你怎么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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