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韩离体内拥有魔女鬼力,情塔妖力,再加上自身功力,身上散发的黑气越来越浓,顷刻间抢回胜场,不多时再成对峙之势。
韩冰儿体内戾气如洪水般向外涌泄,尽数被对方吸走,痴雪亦发生变化,自灰白变成乳白,最后恢复成正常的雪白,如雪花一般纯洁美好,却是脆弱易碎。
白光消去,黑暗再度降临。
“韩离,你……”韩冰儿贝齿咬着樱唇,眼神繁复莫名。
“冰儿小姐,趁我未成魔之前,快一剑杀了我,免得贻害世人!”韩离受戾气所噬,全身剧烈颤抖,跪倒在地,不住喘息,眼中赤玄两色纠缠不定,正如小虎方才所见,不过还要凶险万分。
“哼,少臭美,要我杀你,可没那般容易!”口上虽这么说,但仔细想了想,还是亮出痴雪剑,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小虎呜的一声,挡在韩离身前,怒射韩冰儿,满脸警告之色。
“小虎,你快逃吧,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会杀了你!”韩离使劲伸过手去,在小虎身上推了一下。
小虎转身,望着他,眼中蓝泪滴落。
这非狼非虎的畜牲竟还有眼泪?韩冰儿实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回头看了韩离一眼,白光下,但见他脸上虽然黑气密布,瞳孔内色泽亦繁复莫名,但目光清亮,无半分杂色,黑暗中尤是扎眼。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自十年前结下梁子,韩冰儿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他面,心中便烦躁不安,此刻尤盛。而更糟糕的是,脸上不知为何竟突然灼热起来,急忙运功,却不能遏制,似乎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邪力,竟能操控她心神,使之不由自主。
如果这邪力要纠缠上我一辈子,那该如何是好?
一向冷漠高傲的韩冰儿此刻心神大乱,急急转过头去,怒道:“本姑娘才没空杀你!”转身便走,深恐那邪力再来纠缠自己。
但这该死的感觉一来,竟从此纠缠不清,听身后韩离没了声响,心底不知为何突然害怕起来,想到他若死了,黑暗里仅剩自己一人,那该是多么寂寞呀!
韩冰儿,你怎么变得这么没出息?这十年莲花峰修行,不都是你一个人过来的吗?谁会怜惜你,谁会照顾你了?所有的事都必须由你自己来干,这世上不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但如果他来怜惜我,会怎样?又如果我去照顾他,又会怎样?
呔,什么如果,没有如果!
韩冰儿十年修练的养心之术,此时竟全然没了用武之地,但觉身后那股邪力越来越强,逼迫她回头看他,哪怕一眼。
“娘!你为什么要那个臭男人却不要孩儿?韩节,你抢走我娘,我与你势不两立!”
“臭婊子,奸夫淫妇,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哈哈……”狂笑声起,韩离变成了第二个韩冰儿。
韩冰儿心中一阵恍惚,记忆刹时间又回到了十年之前,莲花峰上,厢房之内,淡淡烛光下,那张梨花带泪的憔悴容颜,那如哀求一般的言语。
“冰儿,我家星儿性子古怪,得罪了你,你原谅他好吗?”
“哼,谁跟他一般见识!”
“若哪一天见到他,你帮我照看他好吗?”
“照看他?为什么,他不是还有你吗?”
“我……”
那个美得连自己都羡慕不已的女子,为什么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哀愁,是为了这个视己如仇敌一般的儿子吗?
从此,深深烙在韩冰儿心底的不仅仅是那句“臭婊子”还有这张欲哭无泪的容颜。
是以此时,她忍无可忍,盛怒道:“明若星,你不孝迕逆,还出言诋毁自己生母,你……岂有此理,畜牲不如!”
“你说什么!”韩离猛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无比狰狞可怖,尖叫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大呼一声,手中情殇光芒再起,劈向韩冰儿。
“你尚有生母在世,却不伴其左右,害她整日以泪洗面,那不是不孝是什么?”韩冰儿不闪不避,只背过身去,整个人没入黑暗之中,惟有那冰冷的声音兀自响着:“不像我,妈妈早早过世,害我一个孤苦无依。”
“你不是还有爹爹吗?韩家堡堡主,何等权高位大,又视你如珍宝,还不够幸福?”情殇滞在半空,未能劈落,但眼中狂热丝毫不减,更带着几分不屑。
“如果真的视我如珍宝,也不会使计送我入坎部,监视你爹了。”韩冰儿凄然一笑:“我这个傻瓜,一直被蒙在鼓里,原来娘亲竟是给他和韩咸联手害死的。自得这个真相后,韩晋是他韩晋,韩冰儿是我韩冰儿,此后再不相干!”最后一句话说得何等决绝,想来已寰转余地。
“他不是我爹……”韩离激怒异常,眼中红光大盛,但听她说完,情殇垂落,眼中异芒也消失不见,长叹一声,问道:“那是为什么?”
“因为……”韩冰儿惊醒回来,美目瞪圆,喝道:“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告诉你那么多!”不忿自己向他吐露心事那般懦弱,痴雪剑再度亮起,向他刺去。
“铮铮铮……”两人又斗在一起。
“住手!”一道赤光闪过,挡在两人中间,容颜秀美,好似女子,正是韩复。
韩冰儿大怒:“少管闲事!”竟一剑刺前来劝架的韩复。
“啊,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好,你们斗你们的,我不管了。”韩复一直嬉皮笑脸,这次可真是恼怒了,纵身跃到一旁,袖手旁观。
此时韩未济等人均已赶到,但见黑暗中赤白两道光芒来回穿梭,争斗不休。韩未济认得那道血芒,不禁担忧起来,深怕韩冰儿下手狠毒,伤了韩离,下意识得放下一直搀扶的韩比,上前一步,大声道:“小师弟,冰儿师妹,你们怎么打起来,咱们现下受困塔中,凶险万分,当同舟共济才是。你们快快罢手吧。”
韩未济内力修为不弱,更兼她嗓音清脆如珠玉,方圆数里能均能听见。只是两人全力相斗,半点分神不得,如何能听见她叫喊?黑暗中一赤一白两道光芒你追我逐,来去须臾,已臻白热化。
韩未济心有余而力不足,叹道:“师兄,你看怎么办?”
韩师沉默片可,道:“瞧两人身法,当已至人剑相御之境,若勉强插手其间,只怕有害无利,只好坐观其变了。”说着四下看了一眼,道:“入塔八人中除蒙师弟外,所有人都已在此。唯今之计,乃是怎生想法子找到蒙师弟。”
“我看他一定已经死了,要不然干么还不出现?”韩复正在气头上,说话可不太客气了。
韩复口中说话,但目光瞬息不离那道白光,韩师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摇头一叹,道:“也罢,咱们还是想法子将他们劝下来!”说着望向韩未济。
韩未济会意,抽出洞箫,竖在嘴边,依旧是那舒缓悦耳的“冰清咒”,静心去欲,能愈百病。
韩离与韩冰儿激斗正酣,竭尽全力,已是生死相搏,乍听此曲,心中一荡,但觉曲音如流水,萦绕耳畔,与那嗜杀戾气融合为一,向自己逼来,体内情殇剑灵自然时产生抗力,将之挡在身外。
而另一方韩冰儿受冰清咒影响,已平静下来,淡淡的痴雪光辉映照下,白衣映雪,仿如羽化而来的仙子,飘落于地。
韩复看着看着,不由得痴了。
但随着韩师一声惊呼,韩复立时将注意力移开,望向兀自悬在半空中的韩离,却见他全身赤红,身外罩了一层黑气,又见韩未济娇躯剧烈颤抖,显然很是吃力,不禁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便要上前相助。
“韩复,站着别动!”韩冰儿喝骂声宛如一道禁身符,韩复立时被定住。
“方今乃是紧要关头,稍有不慎,非但拿不到《千金方》,离师弟和未济师妹还有性命之忧。”韩师看了韩复一眼,脸露微笑。
“《千金方》?”韩复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眼中精光闪烁不定。
“看来传说果然不假,当年药王流下的《千金方》因受塔内戾气所噬,已化入这片虚空之中,惟有三才之气才能将其寻回。”韩师顿了顿又道:“天地人谓之三才。《道德经》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是故天地之气至大不仁,即乖戾之气,也便是情塔内的戾气。董仲舒又云:‘人欲谓之情。’换而言之人情即是人欲。情殇剑灵乃人之大欲所化,也便是人之气了。不过两气本质相冲,需以外力加以融合,冰清咒除邪去欲,正是最佳佐料。如今三才兼备,《千金方》不远矣……”韩师一脸兴奋。
他虽说得乐观,但谁都看得出来,韩未济香汗淋漓,显然内力消耗极大,曲音断断续续,难以为继,渐至油尽灯枯。
韩冰儿第一个走上来,以内力辅之,随后韩师韩复均加入其中,韩未济得三人援助,精神一振,曲音便亮了起来。
半空中,韩离身上压力越来越大,情殇再也支持不住,随着他一声大叫,身周黑气突破防线,涌入体内,身体从半空中跌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绻成一团,显然极是难受。
韩未济见之不忍,欲要放弃,却听韩师叫道:“未济师妹,我们几个人性命都在你手上,可不能半途而废。”
韩未济自然知道三人将一身功力渡给自己,若自己半途而废,那时戾气反噬,大家都要了性命,虽心疼韩离,却也无可奈何。
韩离又是一声惨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手上一松,情殇滚落一旁。
下一刻,剑上射出一道血光,与此同时涌入韩离体内的黑气复出,与那道血光纠缠在一起。
趁此良机,韩未济所奏曲调一变,化为一双无形之手,将那两道天生相斥的三才之气揉捏在一起,形成一卷书轴,晶莹剔透,如玉所铸。
众人看得清楚,书轴上金光闪烁,现出三个铁划银钩的金字:千金方。
韩师大喜,急要上前拿取,岂知全身乏力,竟无法站立,再看众人,也不比自己好多少。
宝物便在眼前,却无法获得,老天爷当真会捉弄人。
正在此时,人影闪过,那卷书轴被一人摘了去。韩师看清那人相貌,惊声叫道:“韩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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