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已顾不上这些,他心中暗叹:“你出来帮我吧……”自己的默认便是解开禁法的唯一途径,旋即他感觉心底那沉睡许久的另一个自己苏醒过来了,玉臂舒展,缓缓起身,大声而笑,笑声清脆爽利,更带着几分张狂之意,不论是性格性别都与自己迥然不同。
他握剑在手,双目血红,便如剑上的光芒,他每走出一步,地上均有给灼焦龟裂的痕迹……
铁面人眼中闪过古怪矛盾的神色,有嘉许,有担忧、有兴奋、有恐惧……
※※※
马蹄雷作,尘土飞扬,客栈前大道上,一队兵马疾驰而来,瞧那阵势,约有百人之众,均是铁甲环身,配枪带弩的军士兵将。领首之人白袍银甲,年纪甚轻,唇红齿白,相貌极为俊秀,跨下坐骑通体雪白,直如冰雕雪铸也似,雄健有力,奔行甚速。他身后除两个副将打扮的汉子外,其余之人均是步兵,脚下却也极快,未曾被那白马骑士拉离,顷刻之间,呼啸而过。
“那不是节度使张守?独生爱子张缺么,平日见他养尊处优,花天酒地,今日怎得也披甲上了战场?”众客宾围在门口见那队人马去远,便开始私下议论起来,其中便有人指出那白袍小将的身份。
“还能有什么办法。咱们范阳遭契丹靼子围困已近一月了,半月前康将军率军出城,偷袭靼子主营,可至今没有消息传来,多半已战死了吧。张元帅手下秀良将领本就甚寡,如今更是无将可用,便只能将老本也赔上去了。”
众人闻言均是长吁短叹,一个白发老者叹道:“恐怕再这般下去,却连我这老儿也要上阵杀敌了。”坐在他身边的幼小孙儿哇的哭了出来,叫道:“爷爷,不要去,我不要你去!”一头钻入他怀中。那老者老泪纵横,将孩子紧紧搂住。
众人见之不忍,却听一青年汉子道:“老人家不必担忧,靼子虽然凶悍,但咱们人多势众,可未必要怕了他们。再说便真的要上阵,也是咱们年轻人的事……”话未说完,他惨叫一声,原来左耳已给身旁那年轻妇女扯住,她眼中泪花乱飞,怒道:“你这没心肝的死鬼,咱们成亲才不到半年,你便要弃我而去么?”那青年汉子连声喊疼,只想讨饶,可这众目睽睽之下,可真说不出口,索性恼道:“妇人之见!国不在,家何存,若范阳真给破了,咱们便成了靼子兵的奴隶,那可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拼死一战呢。”
众人听他这话说得义正词严,感慨激昂,不少人点头称是,出声附和。那少妇人一呆,目光望向众人,最后落到一个绿衣女子身上,眼中泪水顿时流了出来,抽抽泣泣道:“你若就这么去了,我和孩子可怎么办?我……我可不想像她那样……”
那青年一怔,转头也看见那绿衣女子,却见她容颜绝美,可惜脸色却太苍白了些,很是憔悴,下腹隆起,却原来是个身怀六甲将要生产的妇人,可她身边除了贴身丫环外,并无男子相伴,想到其间缘故,心中大痛,忙对自家老婆道:“好娘子,方才我说得可都是些浑话,你可不要当真,便是张元帅下令抓壮丁,我也不会离你们母子而去的。”那少妇听他这么说,才破涕而笑。
在场众客宾听说这对小夫妻有后,无不赶来道喜,转眼间客栈里沉闷阴忧的气息一扫而空,变得喜庆热闹起来。
“小箩,我想出去走走。”那绿衣女子或许害怕触景伤情吧,吃力得站起,身子却有些不稳,那叫小箩的妙龄少女忙扶住她,微恼道:“小姐你可真是的,大夫说了,你临盆在即,是不能随处乱走的,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姑爷回来,小箩可不好交代呢。”话虽如此说,但还是搀扶了她出门。
二女行在城内街道上,放眼所见,均是环甲持枪的巡逻兵士。毕竟这战争时期,最忌讳的便是城内出奸细,撤查自然最是严厉了。
此时一个年轻兵士见到她们,快步而来,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家居何处,来到此地做什么?”但见那绿衣女子长得秀美绝伦,不由呆住,下意识得吞了口唾液,可转眼见她隆起的小腹,顿时露出失望之色,颇是不耐烦地道:“你一个妇人,独行在外,难道不怕危险,你家相公姓甚名谁,怎么不见他随你同来?”言下之意分明是将她当作奸细了。
那绿衣女子尚未开口,她身旁的丫环小箩已经火了,怒道:“什么独行在外,你眼珠儿长在狗身上了么,没瞧见我也是人么。哼,竟连我家小姐是谁都不知道,你是第一天当差吧,叫你们能管事的过来说话!”
那兵士入伍未久,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见小箩说话泼辣无礼,心头有气,哼声道:“我门队长有令,但有可疑人等,均要仔细查问,瞧你们两人鬼鬼祟祟,多半便是奸细,随我走一趟吧。”迈步上前,便要将她们擒下。
那绿衣女子一直没作声,这时也不由秀眉皱起,正待说话,忽见前方迎面而来一个军士,颇是眼熟,仔细一想,想起是谁,忙唤道:“薛统制,请你过来一下。”那军士也看见了她,露出惊喜之色,快步走近,笑道:“明夫人,敢情是巧了,咱们又在此地相见,你可遇上什么难事么?”
这薛宗耀官居城守中军统制,乃年轻兵士顶头上司,他不想这绿衣妇人居然识得薛统制,心中一寒,冷汗跌冒。小箩瞅眼见到他狼狈的模样,嘻嘻一笑,说道:“薛统制,你这手下可真是好大的本事,敢怀疑我家小姐是奸细,你看怎生办他才好?”
薛宗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目光如电,转到那兵士脸上,正色道:“小赵,可真有此事?”那小赵脸色发白,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绿衣女子见他害怕成这般模样,微笑道:“薛统制,我看这只是个误会,你也不过是尽忠尽职而已,你可莫要怪他了。”
薛宗耀神情稍缓,对那小赵道:“小子,你现下可认清楚了,她是明离明将军的夫人柳似水,当日契丹人驱赶难民围城,她仅靠一管洞箫,便叫敌军辟易,得保难民得以安全入城,消弥一场灾祸,此事你可是知道的?”
那小赵吃了一惊,也听过柳似水之名,不想她竟是个身怀六甲的貌美妇人,瞧模样弱不禁风,一时咋舌,脸上微热,哪敢抬头看她。
柳似水微微一笑,但旋即露出怅然之色,缓声道:“还是没有他的消息么?”
薛宗耀即命小赵往别处巡逻,叹道:“实不瞒夫人,末将多次派人出城打探明将军的消息,至今仍无结果。不过末将相信明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归城,夫人毋庸太过担心,还是回归府中安心养好胎儿为上。”
小箩见柳似水神情愁苦,喜眉不展,心里急了,恼道:“我说薛统制啊,你是否真的派人寻过我家姑爷,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说契丹人已将范阳围得铁桶也似,却不进攻,你们是否真能派出探子,你可不要随便编些谎话来诳骗我家小姐啊。”薛宗耀一怔,忙道:“末将所言自然句句属实。”
小箩正要再说,却听柳似水道:“小箩,你不要再为难薛统制了,陪我上趟城楼吧。”说着捂嘴咳嗽起来,脸色愈加难看了。小箩忙跑到她身边,关心道:“小姐,你身子都成了这样子了,干么还要每日去攀城楼。姑爷若真还活着,早便该回来了,我看……”说到这里,惊觉失嘴,却见柳似水瞪大眼睛望着自己,不由心中暗叹,说道:“好啦,我陪你去就是了。”
※※※
当下二女由薛宗耀保护,向北边城楼行去,沿途见得道路清冷,惟有几个乞丐席地而卧,老少俱有,均是衣衫褴褛,见人过来,赶忙坐起,脸上露出企求之色。
柳似水瞧在眼里,心生怜惜,感同身受,暗想若明离真的不在了,范阳又给契丹人攻破,她和孩子是否也会落入他们这般光景呢?心中对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生出无比的恨意,只觉那些挑起战争之人太也贪婪可恶,仅为一己私欲,便叫这许多无辜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当下柳似水便让小箩多分些银两给他们,哪料他们居然不要,只是乞食,却听薛宗耀叹道:“自从契丹人围城以后,城内一些大户奸商便以高价购入粮食,存入家中,如今市面的粮米已罄,惟靠官府开仓放粮,寻常百姓根本购不到粮米,可官府还需资助军中,这一来二去,便有许多百姓食不裹腹了。
小箩大怒道:“那些人太也可恶,你们官军不是有权么,将他们抓入大牢,逼他们发粮就是。”薛宗耀苦笑道:“小姑娘,你倒是说得轻巧。他们安分守己,未曾犯法,咱们若胡乱罗织罪名抓拿,是要引发公愤的,若有人出城向契丹人泄露城中机密,后果不堪设想。”
小箩哼声道:“那不如将他们都杀了干净。”薛宗耀大骇,四下望了一眼,轻声道:“我的好姑奶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范阳能否守得住,还看军民是否一心,你这般胡乱杀人,敌军未进城,咱们自己便先给反了!”
小箩又想出一策,正要再说,柳似水插口道:“小箩,咱们将军府中不是还有许多剩粮么,捐些出来便是了。”小箩拍手笑道:“还是小姐聪明,咱们将军府开个好头,谅那些大户也不敢不跟着咱们走。嗯,回去后便立刻处理这事。”
薛宗耀却觉此法未必可行,但他自己也未曾想到妥善之法,又见她们跃跃欲试,不好拂其心意,当下并不说穿,暗自打算多做襄助便是。
说着三人到了城头,沿途军士见到薛宗耀,均自站得笔直,行使军礼,其中多数人识得柳似水,想到她来此的目的,无不黯然神伤。
薛宗耀道:“敌军可用什么动静?”一个副将打扮得军士接口道:“敌军自昨日在城外三十里处安营扎寨后,至今没有什么大的行动,只是今早截获几个哨兵,未曾逼供,他们便自尽死了,想来敌人确是要跟咱们打消耗仗。”
薛宗耀眉头深锁,微微点头,转目望去,却见柳似水悄然而立,因怀孕到了晚期,她身材实在不能用娇美婀娜来形容,即便如此却丝毫掩不住她那天生的风韵,绝代的姿容……然而如此佳人,偏生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就像愁云雾雨笼罩着般,叫人看着就觉心痛。
众人不禁猜想,如今的她在想着什么?是思念远征不归的夫郎?回忆逝而不返的往事?还是担忧那不可预知的未来?
当是时,忽见前方黄沙翻滚,遮蔽天日,旋即风尘中隐约得现出一批人马。柳似水心中一喜,极目远眺,但瞧清马上骑士的服色,便生绝望,耳畔马蹄雷作,就似踩在了她心里,旋即她就闻到一股好浓的血腥味,腹中胎儿立起反应,魔气大作,几要破出胎盘,将她的灵魂吞噬!
“是契丹人,他们又来攻城了,大家快做好准备!”待那批人奔到目里所及处,薛宗耀瞧清了他们的衣着服饰,俨然便是那以彪悍凶残著称的契丹人,急令部下备战,转眼见得柳似水兀自站在城头,忙叫道:“明夫人,那边危险,你快下来吧。”可连唤几声,她却是充耳不闻,便如三魂七魄都已丢失了般。
薛宗耀叹道:“明夫人,对不住了!”伸手搂住她胸肩,直将她抱将下来,忽觉左臂一痛,原来她尖锐的指甲已抓破自己军袍,嵌入肉中,鲜血直流,而她的手指间也溢出血来。
薛宗耀见她脸上脸色苍白,神情痛苦,心中一凛,惊道:“明夫人,你怎么了?”
柳似水感觉胎中异动,就冒险用真气强行镇压,过得片刻才舒服了些,摇头道:“我没事了。”
薛宗耀不疑有他,忙道:“夫人还是请回吧,此地太也危险,你若有闪失,末将不知如何向明将军交代。”说罢转身奔上城头,指挥军士抗敌。
柳似水看着他身入战火,心中一阵茫然,她不知,她不懂,这人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血腥杀戮?人与人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和睦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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