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开始,冯开岭虽然和往常一样谈笑风生,笑容满面,可是却时常有瞬间的走神与愣怔。对此,别人也许不怎么看得出来,黄一平却是一目了然。个中原因,还是因为年处长电话里透露的那些内容,让他感觉不是很踏实。省委龚书记的那几条原则,如果真是确定下来,他这个常务副市长转正就少了些必然性,多了些不确定性和偶然性。
从主人到客人,包括几个陪客,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自己人,席间说话就没有什么拘束,上自京城的政治传闻,中到省城的趣闻轶事,下至普通百姓间流行的荤故事黄段子,知无不可言者,言无不尽兴者,一时聊了个痛快淋漓。说着说着,难免就碰到来年地市级政府换届的事。杨副秘书长毕竟久居省里,听到好多信息,有民间流言,也有官方或半官方消息,不管涉及到什么人的,统统拿出来一一说了。说到阳城方面,杨副秘书长一口咬定,未来几年阳城政府,必是冯氏天下无疑。
冯开岭只是淡然一笑,起身敬了杯酒,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
听说最近省委龚书记对换届选举有些新的指示照例亮了杯底,冯开岭问得很随意。
是啊,本来组织部拿了个方案,但是龚书记不满意,又亲自定了几条原则。据说组织部的部长、处长们为此没少挨骂。杨副秘书长回答得也很轻松。
冯开岭和黄一平对视一下,心里都有些吃惊。关于年处长电话的内容,近几天冯市长也陆续透露一些,毕竟有些主意需要两个人商量着拿,很多具体事要通过黄一平来办。再说,像冯开岭这样相对谨慎、性格内向的官员,平时遇事并无多少人可以诉说、商量,甚至包括自己的妻子在内,此类机密大事若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毕竟不是一件痛快的事情。
杨副秘书长大略说到龚书记定的那个四点原则,语气里却充满调侃的味道。
这么说来,这次换届,方针政策真是要有质的改变了冯开岭问。
哪里啊那不过是做做姿态,主要是防止组织部门弄权。杨副秘书长也不隐瞒自己的观点。龚书记从北京来省里工作虽然也有三四年了,可地市换届还是第一次,当然要体现出足够的重视。前一阵,可能是主管组织的领导有些事没办好,在用人方面领会书记意图不到位,惹得老人家有些不高兴,这次发火主要是在表现一种强硬的姿态。
呵呵,堂堂省委书记也要通过这种方式表示强势冯开岭笑笑说。
倒也不是。龚书记来省里之前,主要是在北京的高等院校、科研机构任职,似乎缺少一些封疆大吏的履历和气派,也因此,省里有些人刚开始就不太买账。可是,你看这两年,他把省里工作搞得有声有色、政绩卓著,频频得到高层的赞扬,大家也就服气了。现在,他已经完全掌控局面,就不喜欢太多人七嘴八舌。杨副秘书长进一步介绍道。
可惜,我对龚书记不熟悉,估计他也不认识我。冯开岭说。
是啊,你离开省里六七年了,书记也换了两任。其实,龚书记还是个直率的性情中人,骨子里颇有些文人情怀,与你我这些人容易拉近距离。杨副秘书长道。
哦,是这样冯开岭惊讶。
我想,你倒真是需要让他熟悉一下,如果他对你一点都不了解,可能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一般层级的干部还好说,像讨论到市委书记、市长这个层面的干部,其他人说话都没用,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这个拍板定夺。杨副秘书长说着,竖起右手大拇指晃了晃。
可是,我不像在省里工作那样,可以近水楼台,更不可能如老兄你这般随时听命于近前呀。冯开岭的话,既有玩笑,也是实情。
其实机会还是有的,只是不知你老兄运气如何了。如果阁下有兴趣,不如近期给我们理论前沿杂志写篇文章。杨副秘书长略一思考,便当场献了一计。
原来,龚书记曾经在北京某社科院任职多年,对理论研究情有独钟,特别关注事关重大国计民生的应用性理论问题。他到省里第一件事,就是视察社科院、新闻单位、高等院校等理论文化部门,并特别重视杨副秘书长主编的省委机关刊物理论前沿。这几年,他不仅亲自给理论前沿出题目,而且还聘请了一帮高等院校、社科研究机构的专家担任杂志特邀编委,同时兼任省委理论顾问,其中又数n大学哲学系主任最得信任。据说,龚书记当年在北京某社科院担任副院长时,方教授曾在该所进修,两人结下不错的关系。
理论前沿上挂头的重点文章,龚书记一般都会认真阅读,还经常有指示哩。怎么样,你也来一篇,或许会让他注意一下,或者干脆重点批示现在省委党校的校长,就是通过发表在理论前沿上的两篇文章,让龚书记产生了深刻印象,一下从副厅调提拔为正厅职。杨副秘书长满脸得意。
不用细想也能掂量出,杨副秘书长的这个主意确实很够分量,也很够交情。不知底细者,绝对不会朝这方面考虑。冯开岭抑制不住兴奋,马上带领黄一平、邝明达、于海东几个人,敬了杨副秘书长一个三盅全会。
有几个选题哩,可以提供你参考一下,新农村、现代制造业、新兴服务业、传统产业升级换代、文化大省、环境保护、城市化进程等等都是龚书记关心的课题。除了角度要新颖、言之有物、论述有深度等基本要求,关键是要有学术气,理论性强,站得高一些。杨副秘书长的这番点拨,算是把佛送到西天了。而且,他还和冯开岭当场约定,再下一期的理论前沿挂帅位置给他留下,一万五千字左右。冯开岭当然满口答应。他一算,那期理论前沿的出版时间,刚好距离换届还有四个月左右,时机恰当。
不过,这篇稿子分量不轻,不知是否能写好哩。冯开岭有些担忧。
嗨,区区一篇稿子,对你这种文章大家还有什么为难从阳城上下到省委机关,谁人不知你冯老弟的一段佳话一支笔,不仅写出了千锺粟、黄金屋,而且还写出了颜如玉呢杨副秘书长调侃道。
你杨兄就别寻我开心了。文章的事,你得把关。冯开岭语气真诚,并非假装谦虚。
不能,不能,万万不能指望我。杨副秘书长连连摇手道。说实话,平常弄点一般化的稿子倒还凑合,可是像如此重要的理论文章,是要经过龚书记这样大家的慧眼,必须确保足斤足两,方能取得奇效。这个,我真的力不从心。不过,刚才我说过的那几个理论顾问里,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可是,若非你我这样的至交,人家又岂肯帮如此大忙毕竟,这种文章劳心费神,不是那么好弄的哩。冯开岭操笔多年了,对文章中事自然心里有数。
这时,坐在边上一直忙着倒酒递烟的黄一平,瞅了领导们谈话的一个空档,问:请问秘书长,您说的n大哲学系主任是否姓方
正是。怎么,你认识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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