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各自落座之后,神色都是一整,一改了方才的闲散气氛。
邵培泽拿出一叠资料,放在茶桌上推给对面的钟天阙和安相宜,道:“请两位看一下这份材料。”
安相宜接过来,翻开,同钟天阙一起查看着里面的内容。
竟是一份对比表,上面记载的是盛闵国际在全世界各地承担能源项目时的各种数据,包括成功率、失误率、投入和回报率,重复利用率等等,同时还记载着顾氏在这些方面的相关数据。
“从这些图表和数字中,我们能够很清楚地看到盛闵在国际上先进能源开发方面的确是一定优势的,但是同时,你们在基础配套方面比较欠缺,而且因为贵集团是走高端开发路线,很多时候,风险和失败率也比我们顾氏要高出许多。”邵培泽仔细观察着钟天阙的神色,一一说着。
钟天阙不再看那份材料,只是抬起头盯着顾语犀,道:“想不到,贵集团的信息部门如此强大,这些一手资料也能毫不困难地弄到手。”
顾语犀见他是在对自己发难,也不好保持沉默,只能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倒不是我们集团的属下有多么厉害,主要是贵集团作为一家跨国企业,在信息披露方面做得很正规,而且社会关注度也高,我们能查找到的东西自然也就多一些。”
安相宜笑笑,道:“顾董真是谦虚啊。”
“哪里,您过奖了。”顾语犀渐渐恢复平静,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打起精神来,因为要应对的是一个相当难缠的对手,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会掉到什么圈套里。
“那么,不知道顾氏集团请我们看这些资料,是有什么用意呢?”钟天阙的背往藤椅上一靠,眼中精光湛湛,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很简单。”邵培泽不喜欢钟天阙的眼神一直盘桓在顾语犀的身上,语气里便多出了几分冷硬:“我们顾氏是愿意接受这次与贵集团的合作的,但是在最终的利润分配上,我们必须拿到四分之三的数额。”
钟天阙这才将目光移向他,嗤笑了一声,道:“邵总,这样的要求,您不觉得有些苛刻了么?”
邵培泽不动声色地直了直身子,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也无话可说。毕竟这次交易中贵集团是后来者,这个项目目前已经基本成型,我相信即使没有贵集团的帮助,我们顾氏也可以成功地完成的。”
安相宜从包里掏出手机,拖出一张照片放到邵培泽和顾语犀面前,道:“两位恐怕还不知道吧?你们在旭元项目中的客户如今已经从美国派了专人过来审查,而这个人,mr。king,正是我们盛闵国际在美国总部上上一届的质量总监,所以他对我们的科研能力可是十分了解也十分认可的。”
迷雾还是硝烟(一)
顾语犀一惊,她完全没有想到客户的总部派过来的专员,竟然会是盛闵的旧部,她很快稳住心神,道:“既然如此,我很好奇,为什么贵集团无法将mr。king这样的人才长久地留在企业里,而是让他离开了呢?如果不是对贵集团有什么不满,便是认为贵集团在能力上有着难以弥补的缺憾吧?”
钟天阙听完她这番振振有词的说法,眉眼中弥漫过一片乌云,他问:“顾董事长难道认为,一个人离开的原因,要么是对方待自己不够好,要么就是对方本身有什么缺陷么?”
这句话明显的语带双关,别人有没有听懂,顾语犀不知道,但她自己非常清楚钟天阙此话的真正含义,他是在借他们当年的别离来讽刺她的薄情。
这下,她如鲠在喉,一句反驳也说不出来了。
安相宜也接着道:“顾董,您这样可就是多虑了。mr。king当年之所以离开我们盛闵,并不是因为我们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他的身体出了一些状况,于是多次请辞回家修养,我们作为雇主,虽然损失了人才,但自然也不便勉强。他病好之后去了别的企业,还为此一直对盛闵心怀愧疚,所以他对我们的态度绝对是正面的、积极的。”
邵培泽见顾语犀神色难堪,出面解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们想知道,贵集团对于这次的合作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钟天阙示意安相宜拿出一份方案,放在桌上,胸有成竹地道:“顾董、邵总,这是我们盛闵国际中国公司方面拟定的合作意向书,里面有十分详尽的合作条款,这些条款已经是我们所能够做到的底线要求,我们希望顾氏集团能够慎重地对此予以考虑。”
“截止期限是什么时候?”邵培泽将方案拿过来,一边翻看一边问道。
“当然是越快越好。”安相宜答道:“但是最晚不过这三天吧,您也知道,旭元这个项目越拖下去就对你我都越是不利,尤其是对贵集团。最近许多报纸杂志上都说顾氏集团目前资金链紧张,这些传言即便是我们听了也会觉得很无奈。”
顾语犀和邵培泽始知,他们这样威逼利诱、层层引入,果然是有备而来。
待和钟天阙安相宜分别之后,顾语犀和邵培泽没有下班回家,而是直接返回公司,商讨相关的紧急方案。
盛闵国际提出的要求是平分最终收益,而且后期的投入方面他们也不愿意承担更多的义务。
高层会议为此又是争执不休、各持己见。
待到紧急会议结束之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顾语犀只觉得焦头烂额,就连开车时也一度精神不振。
当自己的车转过一个弯,就要驶向顾家最外层的铁门的时候,一条支路上忽然疾行过来一辆黑色的suv,她猝不及防,赶紧踩下急刹车。
迷雾还是硝烟(二)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却看到那架黑色的suv横在自己将要前行的道路上,似乎是故意阻挡她的车,她本受了惊吓,这下全都转变成了愤怒,她拧着眉下了车,想要看看对方车主究竟意欲何为。
她踩着高跟鞋,蹬蹬地朝着那陌生的车辆走去,因为对方熄了内灯,也没有开车灯,再加上黑色的车窗挡着,她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司机。
“喂。”她敲了敲那扇窗户,声音并不客气。
车里没有动静,根本没有人理她。
“喂,你能把车窗摇下来一下么?”她提高了音量,更加用力地敲了敲。
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顾语犀真是烦了,道:“这位先生,或者这位小姐,麻烦你让开一下路好么?你这样挡在中间,我没办法将车开过去。”
这下,车窗竟然缓缓地滑动起来,而露出的那张面孔,却叫原本打算发火的顾语犀目瞪口呆。
“顾小姐真是健忘,连旧识也不认得了?”钟天阙似笑非笑地觑着她越发惨白的脸,将手中的烟头熄灭。
顾语犀说不出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连眼皮也不眨。
脑子里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话——他来找她了,他来找她了,可是他,为什么回来找她呢?
钟天阙看着一动不动的她,冷哼一声,打开车门走下来,将她塞进车里,重重地关上车门,从顾家大门不远处将她带走了。
顾语犀上了车,只呼吸了一口,便猛烈地咳嗽起来,因为精神紧张、换气不顺,她咳得越来越厉害,最后整张脸憋得通红。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但在这方空间里弥漫着的如此浓重的烟味,清楚地提示着她,他不止是抽了方才那一根而已。
他终于对她发出的噪音感到不耐烦,打开了两扇车窗,让新鲜而寒冷的夜风猛地灌进来,将车内的烟气迅速地一冲而散。
她终于犹如得救般停止了咳嗽,只是粗重地喘着气,眼泪却已经在不知名的时刻双双流了出来。
在夜风的吹拂下,她觉察到了面颊上的冰凉,这才抬起手臂,胡乱地擦干脸上的泪痕。
他测眼瞥了她一下,暗讽道:“虽是故交重逢,顾小姐也不必如此激动吧?”
一句话便让顾语犀觉得冷,她不由地缩了一下肩膀,环抱着双臂,瑟瑟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钟天阙被她这个问题逗笑了,他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两次了么?遇见故人,总是要聚一聚的吧。”
顾语犀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道:“能麻烦你关上窗户么?有点冷。”
“越是冷,便越是清醒。顾小姐不觉得么?”钟天阙平视着前方的道路,毫无温度地吐出这句话。
迷雾还是硝烟(三)
车厢里沉寂下来,没有生气的静默着。
“钟天阙。”顾语犀看着那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里,城市的繁华灯光越来越稀少,终是有些心急,直接叫了他的名字,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侧脸对上她疑惑的眼神,深邃的黑色瞳孔里暗潮起伏,他笑道:“顾语犀,你难道害怕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望着他那双曾经无比熟悉无比温情的眸子,仿佛一下子穿过岁月的河流,逆着时间的方向,重新回到了那个她最珍惜的人身边。
可是这样的幻觉,只持续了不到十秒,因为钟天阙已经冷冷地转回目光,不再理会她的痴傻。
是啊,她多愚蠢,现在的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抱着她转圈的清俊少年。
彼此的心中都添了那么多的空洞无望,相互间的距离也早就遥远如银河两端,不知道隔了多少光年。
她究竟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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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最终在拐过十八道弯,在一个山坳里停了下来。
顾语犀下车,一踏上这片土地,立刻觉得似曾相识。
这是十二年前,他们最初相识的地方,就在这附近的一家农家乐里,他们都是前来体验农村生活的中学生,她因为贪玩,一个人跑到山林里迷了路,正好遇上前去寻找标本材料的钟天阙。
当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她已经孤零零地在这荒野山林里转了整整一个下午,心中害怕至极,一见到有人,几乎是哭叫着就朝那个人奔过去。
也不管对方认不认识自己,直接死死地将他抱住,开始哇哇大哭。
因为她的不肯松手,他本来好不容易才收集好的装满蝴蝶的玻璃瓶掉落在地上,五颜六色的美丽蝴蝶霎时间扑棱棱地飞了出来,在沐浴着夕阳金光的他们身边环绕片刻后,四散飞去。
那场景,其实很美。
只是他和她,一个手忙脚乱,一个惊吓不已,都错过了欣赏。
“喂,喂。”许久之后,顾语犀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才渐渐地小了下去,钟天阙轻轻地推了推她,道:“你,你现在能放手了么?”
声音里,有着少年时特有的紧张与窘迫。
她终于从他怀里抬起婆娑的泪眼,有些懵懂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放开紧紧地箍在他腰间的双手,喃喃道:“啊,那个,你是谁?”
男生头冒冷汗,心想着,这个丫头还真是莫名其妙,自己横冲直撞地跑出来,现在反倒来问他是谁,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女生见他不回答,揉了揉哭红的双眼,长长的睫毛黏在脸上,楚楚可怜的样子,像只纯真的小花鹿,她固执地问道:“你不能告诉我你是谁么?”
“呵。”男生无奈地笑笑,只好率先自我介绍道:“我叫钟天阙。”
“钟、天……雀?”女生沉吟着,心想这人真是个怪胎,怎么会取这样奇怪的名字。
回首不堪年少(一)
不过不管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他带自己回去,她的方向感一向很差,而且从小有没有养成认路的习惯,一进了这样的森林,根本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那个,你能不能带我出这座山,去外面的农家乐啊?”她语带乞求。
“你迷路了?”男生本来是很气她的,因为她让他一个下午千辛万苦寻来的蝴蝶全部飞走了,可是看在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上,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
“嗯,我迷路了,麻烦你带我出去呗。”因为找到了救星,顾语犀开始两眼闪光。
钟天阙看了她一会儿,道:“好吧,你跟我来,反正我也要回去了,晚上在山里是很危险的。”
顾语犀跟在他身后,走得十分吃力,他人高腿长,在丛林之中穿梭也似乎毫无困难、步履如飞,而她却不同了,走下坡的时候总是担心滑倒,简直是小心翼翼到不行,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起来。
“喂,你慢点行不行啊?”她忍不住嘟囔道。
他回头看了看她,见她满头大汗的样子,忍俊不禁地扯了扯嘴角:“果然是娇气的小姐做派。”
本来是玩笑话,却正正好戳中了她的雷区,她虽然确实是顾家的大小姐,但她从来不是娇气矫情的人,自然也最不喜欢别人这么评价她。
“钟天雀!”她一撇嘴,冲他喊:“你一只小小的燕雀,怎知我鸿鹄之志!”
钟天阙转过脸来,面色瞬间冰冻起来,他皱了皱眉,索性不再理她,更加快了步伐,径自走了。
被他撇下的顾语犀也是个倔性子,根本不屑于求饶,虽然心中慌张不已,但是也只是冷哼一声,凭着直觉自己找路。
可是事实证明,逞一时口舌之快者,是要吃亏的。
她这个路盲,又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沉,夕阳余晖的光线也被高高的树林挡去了一大半,山里面开始渐渐黑了下来。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急躁得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茂林深处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的动物嚎叫,加深了她孤身无助的恐惧感。
这里人迹罕至,大部分草丛都极深,有的几乎有半个人那样高,她捡了根粗一些的树枝,不断地披开这些横七竖八的杂草。
行着行着,忽然腿间剧烈一痛,她跌到在地上,撩起薄薄的裤腿一看,居然是被蛇咬了一口,那可怕的牙印还在她的脚踝附近,像一串奇怪又狰狞的符号。
好在她从课堂上学到的知识里知道,自己是被无毒蛇咬的,多半不会伤及性命,可是她现在痛得行走不得,若要在这丛林里呆上一夜,遇到什么野兽可就不会那么轻松了。
没办法,她只能寄希望于有同学或者老师会发现自己失踪,从而有可能会上山来寻找自己,于是她艰难地将自己挪到一块大石上坐下,拿起挂在胸前玩耍的哨子,开始大声地吹了起来。
尖锐的鸣声飘荡在树林里,在这份静谧里传得很远……
回首不堪年少(二)
其实这种做法是有些冒险的,如果她的哨声引来的不是救助她的人,而是前来觅食的野生动物的话,她可算是悲剧了。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别无选择,风险与机会并存,她只能大胆一试。
她吹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本来已经疲惫得有些气馁,忽然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而近,她不禁竖起耳朵,万分紧张地关注着这动静的源头。
可是没想到,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人,竟然是刚才抛下她一走了之的钟天阙!
她恨恨地白了他一眼,将眼神移向别处不理他。
“你不跟我走么?”他看着她坐着不动,终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本来他已经是快回到了住处了的,最后回望一眼,还是心软了,不忍让这样一个女孩子独自落入这样危险的境地,没想到回来了、找到她,竟然还被她不待见。
“真不走?”钟天阙再问了一次。
顾语犀哼了一声,仍旧无视他的存在。
“那我走了。”他兀自转身,迈开脚步。
“诶!”顾语犀这下急了,想要站起身来,腿上却是一阵疼痛袭来,重心不稳之间,一下子跌倒了地上。
钟天阙听得身后一声哀叫,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见她又开始哭得可怜兮兮,只好几步走回来一把将她扶起。
“坐正了。”钟天阙吩咐想要闹别扭的她。
顾语犀撅起嘴,不示弱地顶嘴道:“喂,我是病人,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啊!”
钟天阙觉得好笑,哪有她这么有精神的病人?嘴上仍旧严肃地道:“我说了别动。”
他刚才已经看见她腿上出了问题,原本以为是摔伤或者擦破了,撩起她的裤脚后一看,才发现竟然是被蛇咬了。
“还好!”他也认出只是无毒蛇,松了一口气,从背包里拿出矿泉水,轻轻地替她冲洗干净伤口,又取出纱布简易地包扎了一下。
“你随身还带这些东西?”顾语犀看着他抬着自己的腿小心翼翼地处理的样子,微微红了脸。
“在野外,这种东西不是必备的么?”钟天阙的眼神中略带不屑。
“切。”顾语犀心想,拽什么拽,认为我不懂常识么?
“来,我扶着你慢慢站起来试试看。”钟天阙先直起身来,抓住她的手臂帮她站立。
她被蛇咬伤的那只腿不敢用力,只能用一只脚着地,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刚刚站稳,正得意之间,他的手却一松,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往前一扑,径直落到他的怀里。
他虽然年纪不比她大多少,个子却很高,她的鼻子撞在他的胸膛上,闻到一股隐隐的迷人香气,她后来才知道,那是属于男性特有的气息。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嗅到。
她的脸颊忽地就烧了起来,额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竟然冒出了几丝汗珠,而她同时也听到,他的胸腔处,有鼓鸣般的震动声传来。
“你当心一点。”男生责备她,声音里也有些无措。
回首不堪年少(三)
那一晚,他们终究是没有能下山去,而是在这野外生生地呆了一夜。
她难以动弹,他本来是想背着她下去的,但是阳光说消失便消失,一会儿便暮色四合,天空全都暗了下来。
这种情况下,当然不适宜在山林中行走。
他们找了块空地,他从包里拿出打火机,又去捡了枯枝木材,很快便燃起了篝火,火焰的光亮跳跃在两个人的脸上。
顾语犀是第一次有这种经历,所以很快忘记了害怕和疼痛,竟还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嘻嘻笑着问:“你为什么好像很有野外生存经验的样子?做什么都像是熟手。”
他一边不断地加着材火,一边道:“难道你没有参加过野营?”
“没有啊。”因为她的父亲从来都不觉得那种训练对她是有意义的,他对她管教严格,但也只是在学校课程的学习和各种实用能力的培养上。
“呵。”他轻声一笑,看了看她闪着亮光的眸子,道:“那你这样还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真是勇气可嘉。”
好话总是受用的,她得了夸奖,有点洋洋得意。
谁知他接着说:“也难怪会被困在这种地方,还要拉一个人给你做垫背。”
顾语犀脸色一阴,道:“我可没有求你,是你自己回来的好不好?这就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见她鼻子上不知道何时沾上了黑色的烟灰,却仍旧精灵俏皮、眉飞色舞的样子,觉得有几分滑稽,不由笑起来。
她见他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心跳不知怎地漏掉一拍。
人和人相处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她长这么大,遇到过那么多人,却从来没有谁,会让她生出这种想要一直探究对方的想法。
她一直都是个挺要强的人,家境优渥,自己也足够优秀,被认识的每个长辈寄予厚望,也被周围的每个同龄人嫉妒羡慕,她本来最讨厌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可是于他却不一样,明明她在他面前脸面丢尽,又迷路又受伤又被嘲笑,心底却是隐隐雀跃的。
她那时候不知道,有一种命中注定,就是告诉你,某个人的出现,会叫你收起自以为是的羽翼,只为了能够静静地守候在他的身旁。
她这样做了,却没能抵挡住外界的风浪,一直一直地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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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了么?”钟天阙轻笑着关上车门,车灯一熄,四周便黑暗起来,只有天上稀疏的星子闪烁,有隐隐约约的微光洒落。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顾语犀忍着一点一点跳动的心疼,轻声问他。
“故地重游,不是会别有滋味么?”他在黑暗中靠近她的耳际,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一般:“虽说,顾小姐,不像是位恋旧的人。”
他靠得那样近,身上幽幽的男士香氛轻飘飘地沁入她的鼻息,她一呼吸,便知道不同了,这个味道厚重而令人迷醉,可是竟如此陌生。
“我要回去!”顾语犀脱口道。
如今怎么知晓(一)
他却只是强硬地拉住她的手,拖着不情愿的她朝着一条岔路尽头处亮着灯火的农家乐走去,道:“你可以回去,但是我的车不会借给你,你大可以摸着黑,走五六个小时的山路出去,然后再看看能不能搭到外面公路上的顺风车。”
“而且前提是,我允许。”钟天阙最后加上这句话,等于是给她的希望画上了休止符。
她的手在他的手掌里,被捏得生疼,已经这么多年没有这样牵着他的手,却不曾有一刻忘记过他掌心的纹路与温度。
终究是怀念的,痴迷地怀念着。
脚下的乡村小路上山石众多、磕绊难行,她在这样的颠簸中抖落出泪水来。
在他面前,她总是轻而易举地就变得脆弱,好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她的脆弱可以被隐藏在其中。
两个人终于走到农家乐里,老板是为质朴的中年男子,他见到这么晚居然还有客人上门,惊讶之余也有喜意,道:“两位来的时机好啊,我们这里再隔一个月就要拆了呢。”
“为什么?”顾语犀睁大了眼睛。
“小姐没听说啊,我们这里马上要修一个工程,附近的居民都要搬走了,以后这里的秀美景色也都会变成一座座的工厂了。”老板笑呵呵地请他们先坐。
“哦。”顾语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钟天阙带她来,是跟这个地方告别的么?心里不禁蒙起一层感伤。
“老板,我们需要一间标间。”钟天阙问道:“现在还有么?”
“有的有的。”老板笑着应声,道:“请到这边来登记一下吧。”
“慢着!”顾语犀忽地站起来阻止住老板,道:“我们要两间单人间就好了!”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看向钟天阙,眼中似有疑惑的征询。
钟天阙笑得无比自然,一只手搭在顾语犀肩上,将她往怀里一搂,亲昵地看她一眼道:“没事,我和她吵了架,所以她正在和我闹别扭,就订一间吧,而且她身上也没有带身份证。”
“哦。”老板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安慰两人道:“夫妻之间吵架是常事,床头吵完床尾就和,我和我家老太婆也是三天两头地吵,可这几十年还不是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下来了?”
“是是。”钟天阙一边将顾语犀抱得更紧些,一边答道。
顾语犀被他用力地勒着,几乎要喘不过起来,更说不出话,心中很是焦急。
钟天阙究竟是怎么回事?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明明已经有了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却大半夜的带着她跑到这山野里来,假扮什么夫妻?
好不容易推开他,摆脱了桎梏,顾语犀张口就咄咄逼问:“钟天阙,你难道喝醉了,还是发高烧了,脑筋不正常?!”
“对。”他深暗的黑眸逼近她,将她的整张面庞收进自己的瞳孔里,字字铿锵地道:“对,我是不正常了,所以我这个不正常的病人,必须由你来照顾!就如我当年为你做的那样!”
如今怎么知晓(二)
顾语犀被他扯着上了楼,拿钥匙进了房间之后,门在身后砰地关上。
巨大的震动,犹如他此刻盛烈的怒气。
她似乎有些弄不懂这份情绪的来源,却又隐隐地觉得自己心知肚明。
她背靠在门板上,两侧是他阻挡她逃跑的手臂,正前方便是那双让她害怕直视的双眼。
她希望能让他冷静下来,所以首先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
“钟天阙。”她顺着眼,盯着他西装里面那件条纹衬衫的领口,那里有一枚金色的纽扣,上面刻着一个字母:a。
她明白,那代表着安相宜。
她的声音浅淡而柔顺:“你就算不顾虑我,也要顾虑你未婚妻的感受,如果今天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她一定会伤心的。”
“一定?”他蓦地笑了,表情多了几分斜肆,他道:“你很了解她么?她伤不伤心你怎么会知道?”
这句话倒是叫顾语犀有些吃惊了,她抬起眼看着他,忍了忍,还是低声说:“任何一个女子,遇到这种事情,都会伤心的,我说的是常理。”
“哼。”钟天阙笑出声来,道:“不要高看你自己,顾语犀。我了解她,她也信任我,就凭你,还不配让她伤一丝半点的心。”
不配,他说的是,不配!
是啊,她是谁,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对他的感情说三道四?
这样想着,自嘲着,却还是抗拒不了从心底泛起来的那股心酸,他如今这样看不起她,轻蔑她,终究是她咎由自取的!
“那好,钟先生,钟总。”顾语犀换了对他的称呼,努力地恢复成冷静而没有波澜的音色,道:“既然如此,请您让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赶紧走开吧,天色已晚,明日一早还要回公司上班去,不好意思再继续打扰您了。”
钟天阙忽地挑起她尖尖的下巴,直视着她的双眼,笑道:“你看,她没有伤心,反而是你,好像难过了,是不是?”
“我没有。”顾语犀矢口否认,将他的手甩开。
他将手移到她柔软的腰间,顺着那美妙的曲线慢慢地往上移,感觉到她身上的战栗越来越明显,而后将手伸向了附近的门把,轻轻一拧,将门反锁了。
“顾小姐,该是休息时间了,你也说了,明天还要一大早赶回彼此的工作岗位。”钟天阙转身走开。
顾语犀知道,自己今天一个人的话是绝对逃不开了,她掏出个电话,通知他她的处境,并且让他开车来接自己。
钟天阙却从玻璃上看清了她的一举一动,笑着提示道:“顾小姐,虽然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可是这里是一点都没变的,手机信号这种东西,山里是收不到的。”
她一看屏幕一角的符号,发现果然如他所言,这里居然连一格信号都没有,基本上等于与世隔绝。
如今怎么知晓(三)
她在心里苦苦地挣扎半响,终于决定放弃。
眼看着他已经脱掉外套和皮鞋,在在房间的一张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她也缓缓地挪着步子走过去,在另一张床上坐下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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