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护士打量了一下她身上雪白的病服和苍白的嘴唇,皱了皱眉道:“你是病人吧,快回房间躺着去。”
顾语犀哪里顾得上这么多,发起火来,声色俱厉:“他为了我都快死了,你还让我回去躺着?!”
小护士被唬了一跳,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凶悍的病人呢,半响没回过神来,顾语犀见状,索性甩开她,大步地朝着咨询台跑过去,问到了病房号,匆匆跑走。
钟天阙住在急救病房,与她不在一栋大楼,她一路急急地飞奔而去,推开。房门的一刹那,有微微的胆怯。
是真的在害怕,这是她千辛万苦重新得回的幸福,会不会从此消失无踪?
所以当她看见他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地阖着眼睑,呼吸均匀而平静的时候,喜悦从心底泉涌而出,几乎连手指都发起抖来。
她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朝着他走过去,每一步都那么小心翼翼,带着前所未有的虔诚。
在他的床边,她缓缓地蹲下身来,看着他裹着一层层纱布的额头,呼吸一滞,手指轻轻地抬起,拂过他的眼睛和面颊,她不敢眨眼,忍不住凑近一些,在他耳边呢喃一声:“天阙……”
没有什么,比情人之间的呼唤更温柔,更有魔力吧。
快醒过来吧,我在等你。
顾语犀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着,一遍又一遍。
贪欢一晌葬情长(六)'vip'
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安然地坠入梦乡过,她早就记不清楚了,只是睡到一半美梦正酣的时候,却忽地被人推醒,她睁开迷蒙的双眼,正对上他深黯的瞳孔,她瞧见他的表情里夹杂着异色,正想开口询问,却听他道:“语犀,快穿上衣服,失火了!”。
她见他光着臂膀,脸上本还有些羞赧之色,这会儿只觉得他神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侧耳一听,外面果然是一片混乱之声,女人的尖叫声间或传来。
慌慌张张地坐起来,手忙脚乱地要去套衣服,可是一件一件七零八落的,穿起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越急越慢,越慢越急,她的汗水开始在两鬓上密集起来。
他蹙了蹙眉,捡起自己的外套将她裹住,随后浸湿了一块毛巾塞进她手里,把她整个人横抱起来,整个动作极为利落。
她还有些恍惚之间,已经看他踢开了房门,外面果然有浓密的烟雾,滚滚而动,几乎让人无法看清前方的走廊和楼梯,她吓得倒吸一口气,漂浮的烟尘注入鼻孔,惹得她一阵咳嗽。
这火势,看来是相当凶猛的。
他低下眼神看看她,沉声道:“捂住鼻子。”
这栋古旧的楼房虽然并没有很多层,但他们却是处在高处的,着火点似乎是在他们下面,燃烧着的明火还好,并不算是特别大,但是因为这里木质结构居多,蔓延起来速度很快,而且那浓烟还生生地加剧了这里的危险性。
顾语犀抓住钟天阙的胳膊,呼吸有些急促,道:“天阙,你放我下来吧!”
他这样抱着她,行动岂不是很不便?
“别乱动!”他告诫似的诔。
他的记忆力超群,寻找逃走的路径似乎并不困难,他微微矮着身,避免吸入过多烟气,对她的劝告无动于衷,仍自镇定地辨明方向,往前行走。
她越发地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手臂紧紧地箍在自己的身上,那么沉稳有力,她的心原本那样忐忑惊慌,如今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全感萦绕着。
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竟然没有害怕,因为,他的存在,便是她的勇气。
然而她终于还是听见他隐隐的咳嗽声,隐藏在这乱糟糟的氛围中本不明显,但她能够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他肯定是在极力地忍着的,为了不让她担心。
心里狠狠地一拧,她的泪水忽然就流了下来,渗进捂住自己口鼻的湿润毛巾里,两个人下到第二楼的时候,已经离火源远了些,算是比较安全了,视线也随之清楚了些,她望着他已经熏黑的脸,抬起自己握着毛巾的手,准备替他擦一擦,他凝视着她同样脏兮兮的小脸,忽然轻轻地一笑。
她有点愣住,别开眼神往上面的火势一望,却瞧见一个燃烧着的火球忽地坠落下来,还来不及分辨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已经大叫出口:“小心!”
然而终究是晚了,那火球正正砸在他的头上,她只感觉他的身子摇晃两下,抱着她朝后跌去。
“天阙!”她爬起来,几乎是尖叫着摇动他的肩膀,他却一动不动地,躺倒在地上。
不可以,怎么可以,她绝对不允许这个人有半点闪失!
心中忽然生出无限的勇气,她使出全身力气扶起他沉重的身子,将他的双臂搭在自己的肩上,用单薄的身体拖着他往前走,他那样高,所以双脚几乎是在地上拖着的。
她这会儿反而一点没有流泪,因为很明白,现在不是时候,她需要坚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地回响着:她要他活着,他必须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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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后也晕了过去,大概是一时心力难胜的缘故,她拖着他逃出生天,迷糊地见到有人朝着他们跑过来,她缓缓地将他放下来,只觉得四肢同大脑都沉沉的,再看他一眼,终于也倒下去。
再醒来,是在附近的一家医院,她蹬地一声从床上弹起来,下意识地往四周望,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心急如焚,一把扯掉自己手上的针管,也不管留没流血,掀开被子赤着足就往下跑,出了门,随便抓住一个护士就问:“你知道钟天阙在哪儿吗?”
那护士打量了一下她身上雪白的病服和苍白的嘴唇,皱了皱眉道:“你是病人吧,快回房间躺着去。”
顾语犀哪里顾得上这么多,发起火来,声色俱厉:“他为了我都快死了,你还让我回去躺着?!”
小护士被唬了一跳,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凶悍的病人呢,半响没回过神来,顾语犀见状,索性甩开她,大步地朝着咨询台跑过去,问到了病房号,匆匆跑走。
钟天阙住在急救病房,与她不在一栋大楼,她一路急急地飞奔而去,推开。房门的一刹那,有微微的胆怯。
是真的在害怕,这是她千辛万苦重新得回的幸福,会不会从此消失无踪?
所以当她看见他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地阖着眼睑,呼吸均匀而平静的时候,喜悦从心底泉涌而出,几乎连手指都发起抖来。
她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朝着他走过去,每一步都那么小心翼翼,带着前所未有的虔诚。
在他的床边,她缓缓地蹲下身来,看着他裹着一层层纱布的额头,呼吸一滞,手指轻轻地抬起,拂过他的眼睛和面颊,她不敢眨眼,忍不住凑近一些,在他耳边呢喃一声:“天阙……”
没有什么,比情人之间的呼唤更温柔,更有魔力吧。
快醒过来吧,我在等你。
顾语犀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着,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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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病人家属?”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顾语犀回头,便看见白大褂医生从门口走进来。
她快速立起,点点头,上前一步询问道:“医生?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医生走过去,看了看周围的仪表数据,道:“并不乐观,头部有少量积血,已经做了手术予以清除,但是到现在还未清醒过来,不知道是否有其他的神经受损。”
顾语犀听着,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她握住医生的手臂,问道:“医生,那现在要怎么办?需要转院治疗么?”
医生看着她一脸的心急与担忧,略微不忍,却只能如实相告:“现在病人情况不稳定,且刚刚做了手术,不宜颠簸,所以暂时观察一段再说,不建议转院。”
顾语犀听闻,眼睑垂下,沉默起来,难道她什么都做不了么?
医生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道:“他现在意识模糊,身边如果有关系亲密的人陪伴,多和他说说话,也许会有助于恢复。”
“嗯嗯。”顾语犀眼睛一亮,重重顿首。
“不过,我看你也是病人吧……诔”
医生还没说完,她已经急急地打断,道:“我没关系,真的,没有受伤。”
医生见她执拗,也能明白她此刻是什么心情,便没有过多劝阻,颔首道:“那好,你好好照顾他,如果能醒,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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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从来没有这样宁静地相守过,他闭着眼沉睡着,雕塑一样的英俊面孔透着少有的安详与柔软。
她趴在他的床沿,枕着手臂,同他一起,沐浴着窗外渐渐洒落下来的夕阳,金色的,带着微微的暖意,笼罩在他的鼻尖,能看清上面非常细微的绒毛。
床边的小桌上,端放着她去附近买上来的水果和鲜花,清新的香气一点点地透出来,弥散开,熏陶出丝丝缕缕的幸福感。
她忽然轻轻地哼出声来,一首红豆。
“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清凌凌的声音,水一样地飘荡出来,带着微微的颤抖和涩意,却是专注的、纯粹的。
多久以前的歌了,她尝在嘴里,只觉得有一种时光倒转的感觉。
那个时候,去k歌,这是必点的经典曲目。
她每次开口唱,他都会坐在一边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那种眼神坚定而温暖,带了深深的眷恋与宠溺,如今一想,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只是现在的他,却没有动静,顾语犀鼻尖一酸,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轻柔地捏住他的手,道:“天阙,你醒过来,我接着给你唱,好不好?”
时间就像是一个轮回,他们注定相逢、离别然后重逢,此刻,已经不得不相信,这是宿命。
何其有幸,没有在转身的那一刻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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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寸步不离的日子,持续了两天两夜,她偶尔也会浅睡,但更多时候,却是无法阖眼,也不是不困,只是这样心神不宁,注定无法安睡。
如果不是邵培泽蓦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几乎已经忘却了除钟天阙之外的一切人事。
“邵大哥……”她抬起有些疲倦的眸子,看着他,恍惚一笑。
邵培泽的视线居高临下,照在她明显憔悴的面庞上,对着这样不明含义的笑,再看看躺在床上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出了事怎么也没有通知我一声?”他顿了顿,觉得方才语气重了点,道:“我们找了你好几天,差点报了警。”
他的音色很沉,顾语犀一听,便知道这几天自己的失踪造成了怎么样的***乱,毕竟偌大的一个公司还需要她,而且邵大哥必然也是四处寻找,只差把这个城市翻个转了。
心里愧疚,她小声道:“对不起,邵大哥,这里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他为我受了伤,我怎么能丢下他不管?”
邵培泽的眸光一暗,默默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重又瞥了一眼钟天阙,声音里带着冷意,问:“他没事吧?”
顾语犀的下颌轻轻一点,道:“还没醒,但是医生说,情形也没有变坏。”
“你回去休息吧!”邵培泽忽然道:“他的人应该也找他很久了,大概不过多久就会到了,不需要再由你来夜以继日地照料。”
顾语犀惊怔抬头,却看见一张罕见的严肃面容,她顿了顿,声线稳稳地道:“我不走,他醒之前,我没有理由走!”
她这样直接顶撞他,在他记忆中还是头一遭,邵培泽微微皱眉,道:“语犀,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他钟天阙是有未婚妻的人,应该守在他身边的人不是你,而是安相宜。”
顾语犀的身体却是岿然不动的,她的脾气里执拗的成分很大,但是基本不用来对付邵培泽,此刻却是管不了那么多,她道:“邵大哥,我明白你是在关心我,我知道这样做或许不妥,传出去负面舆。论会铺天盖地,但是我没得选,我的心在这里,所以哪里都不能去。安相宜的事情,我会等他醒过来,一起解决面对。要受到什么惩罚或是付出什么代价,我不在乎!”
邵培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此刻的她,那样无所畏惧的眼神是他不曾见过的,心里的怒气慢慢地涌上来,目光越发地阴沉,他一个字也没有多说,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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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意会所。
安相宜踩着高跟鞋,带着微微的不安,在侍应生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高级包厢里。
这个与自己几乎没什么交集的人,怎么会主动要求来见她呢?
这个时候,她的思绪已经足够凌乱,心里埋藏着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谁来触碰就会爆炸了。
但现在,她的理智让她忍着,起码要等到她的父亲离开这里,回美国之后。
邵培泽原本静静地坐在窗前,慢慢地品着略微发涩的浓茶,见她到了,便站起身来,彬彬有礼地同她问好。
安相宜走过去,在他的邀请下,面对面坐下来。
“邵先生找我,不知有何贵干?”她脸上扯着笑容,有点僵硬廓。
邵培泽唇角微微一扬,眼神在她的面颊上掠过,已经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开口道:“钟先生数天未归,安小姐还能如此安之若素,当真不易。”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安相宜的嘴角微微一沉,脸色稍变。
“安小姐,我们不妨开门见山。”邵培泽的方式相当直截了当,他道:“以您的能力,想必已经知道过去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关于您的未婚夫和语犀的事情,我表示歉意。”
“停。”安相宜立刻道:“这并不关你的事,不需要你表示什么歉意。”
她果然已经知道了。
邵培泽没有抬眼,手指在木桌上有节奏地敲了两下,道:“安小姐,你有你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也有我想要守护的东西,与其各尽所能,不如通力合作。杰”
安相宜原本因为激动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微微放缓了,他说这话,让她有了一点点兴趣。
“邵先生何不说得具体一些?”她盯着他深沉的面孔,眼珠一动不动。
“好。”邵培泽抬起头来,语速平常,他道:“以我这段时间的调查来看,钟先生接近她的目的并不纯粹,如今的这次火灾更是事出蹊跷,我问了警局方面的人,经手者的嘴巴都管得很严,然而这样,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想。”
“只是猜想?”安相宜精明而美丽的眸子轻轻地眯成一线,其中分明有数般计较闪过,她俏丽的红唇轻动一下,笑道:“如果没有证据的话,你要怎么让顾语犀相信你的话呢?”
“安小姐。”邵培泽的脊背微微朝后一靠,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他道:“这正是我需要找您来合作的原因。”
安相宜已经能够在大体上揣测出他的意图,轻笑一声道:“我不会傻到亲自去撞破他们的。那样做对我没有好处。”
安相宜知道他们所遇到的事情,也知道他们现在身处的医院,然而她并没有去找天阙,虽然愤然、痛恨且悲伤,但是她努力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一来是要稳住父亲、瞒住父亲;二来,如果去天阙,就是在这个时刻逼他做一个选择,而她对这个选择,并没有十足的信心。
虽然她很明白,这场火灾,分明就是钟天阙自导自演的一部戏。
他的心机与算计,从来不让她知晓。
但是她安相宜是谁,自己深爱的人,怎么可能不尽全力去了解!
从她认识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最大程度地探查他的过去、他的现在,并且试图判断他的未来。
他是什么身份,经历过什么,爱过谁恨过谁,现在需要什么,以后想要怎么走,她都一点点地去思考过,推敲过。
所以,她认为,自己足够了解他。
所以,她成功地成为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从来没有为谁,这样绞尽脑汁过。
认定的东西,再怎么艰难,也一定要得到!
爱情,也是一样。
“安小姐并不需要在这种时候出现在钟先生面前。”邵培泽的神色是波澜不惊的,仿佛早就知道这段谈话是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和结果走,他顿了顿,道:“你只需要去找语犀就好,告诉她一些事情,比如,这些戏码后面隐藏的真相,钟先生真正的企图和心思。”
安相宜笑了笑,有点讽刺的样子,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这样做,对他来说,可能会造成不良的影响。”
听着她这样狡猾的强辩,他干脆一针见血,道:“安小姐,你也对他、对自己、对你们之间的感情,开始怀疑了不是吗?哪怕失去的可能性只是千分之一,我想安小姐这样聪明果断的人,也不会让这种可能存在的。”
安相宜的秀眉狠狠地蹙起来,她看着对面这个看似冰冷、对一切漠不关心,却恰恰洞悉一切的男人,有片刻的怔忡,随后觉得心里漫上来一丝丝的凉意,道:“好,邵先生,我会帮你,也帮我自己这个忙。”
被邵培泽这样一番不冷不热的巧妙撺掇,她的确也耐不下去了,心里本来就有许多不安和焦躁蠢蠢欲动,此刻已经没有可能再把它们强行地锁在那块小小的空间里。
果然,顾语犀的存在,仍旧是她和钟天阙之间最大的障碍。
哪怕知晓天阙接近那个人,是为了复仇的,然而谁能够信誓旦旦地说,他那颗铜墙铁壁一般的心不会被这份真真假假掺杂着的感情软化呢?
毕竟,顾语犀,是他爱过的唯一的初恋。
他们认识得那样早,这一点,是她安相宜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蔑视不了的问题。
“很好。”邵培泽站起身来,道:“希望安小姐能够尽快处理,最好是在今天之内。”
安相宜仰起脸望着他,微微地笑道:“邵先生的心,倒是比我想得要狠。”
明知道这样做会将顾语犀的心伤得支零破碎,他竟还是这样选择了这样残忍而决绝的方式。
邵培泽的心生生地被人一抽,瞳孔沉黯如海,他闭了闭眼,缓缓地吐出一句:“长痛不如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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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要开始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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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色一点点地暗下去,而床上的人仍旧躺在一片静谧之中,沉睡的眸子轻轻地闭着,这样的姿势,一整天都没有改变过。
顾语犀凝视着他,眼中有湿润的水泽缓缓地晕染开来。
屋内一直开着空调,有些干燥,顾语犀想了想,站起来走到窗前,想要将它们给打开一些,手触上去,一抬头,却看见那光滑的玻璃上映着一个人影,不近不远,正立在病房的门口处,那张面孔,是她所熟悉的——安相宜。
心中有微微的慌乱,但是顾语犀很快镇定下来,早就想到这是必然,安相宜会找过来,只是迟早的问题。
现在顾语犀要解决的问题,是怎么样面对她。
两个人就这样通过一扇窗户对望了良久,彼此都沉寂着,谁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隔着挺大的一段距离,却似乎能听到彼此心中波涛的起伏翻腾。
这是一种很难言说的滋味,她们没有像别的情敌那样,一见面就脸红脖子粗地吵架互掐,但是在这种微妙的气氛里所蕴含着的对峙,带着浓浓哀伤与无奈的对峙,却是半点都不少的。
安相宜忽然转身,留给她一个背影,消失在门口。
顾语犀见了,便明了她的意思,朝着她的方向,跟了上去廓。
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着实不需要当着天阙的面来解决,女人有女人的方式。
安相宜在前面走着,果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用想,后面的人一定是顾语犀。
她于是径自走着,拐到楼梯,慢慢地踱步下去,而后出了医院,走进附近的一家茶厅。
顾语犀就这样一路跟着她,终于她转回头来,轻轻一笑,露出洁净闪耀的贝齿,那样的姿态是高傲的,像是已经获得胜利,或是从未失败过一样。
这让顾语犀有微微的错愕与疑惑,但是还未来得及深思下去,安相宜的声音已经响起,她道:“顾小姐,请坐。”
她依言坐下来,望着对面神色淡定自若的女子杰。
“需要喝点什么?”安相宜开口询问。
顾语犀将头轻轻一摇,礼貌道:“不必了,谢谢。”
安相宜便自己点了一杯红茶。
顾语犀望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里渐渐地浮起些不安稳来,她终于还是率先启唇问道:“安小姐,有什么话,直说吧。”
“好。”安相宜的下颌微微地扬起,审视一般的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随后笑道:“顾小姐,我们其实算不上很熟,但是却要说一些很凌厉的话题。”
顾语犀垂了垂眸子,睫毛轻动,她颔首,道:“没关系,我可以接受。”
“那好。”安相宜很满意似的,随后将音调略略拔高,道:“顾小姐,请你离开他!”
她的口吻直接而坦荡,话语是宣告乃至命令一般的。
顾语犀微怔,咬了咬嘴唇,眉头轻蹙,直视回去:“安小姐,我知道自己这样说也许会没有说服力,而且会显得很卑鄙,但是他爱的人是我,这是事实,我们都无从否认。”
安相宜的瞳孔漫起一丝嘲讽,唇角一弯,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自信呢?”
顾语犀在桌下轻轻地掐着自己的手背,尽量保持镇静,隔了半响,声音低下去:“他现在这样,是因为我……”
“顾小姐。”安相宜笑出声来,她道:“这只是个意外,他当初在计划的时候,一定没想过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计划?”顾语犀的心头猛地一跳,抬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问道:“什么意思?”
对面的女子笑得更加明媚娇艳,她微微努嘴,道:“顾小姐,你仔细地想一想,这场火灾的前前后后,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地方?”
顾语犀细致的双眉已经狠狠地皱紧,仿佛被人揉搓过的纸张,一种很不服帖的感觉在心中缓缓升起来,飘飘荡荡,伸手又抓不住。
她不傻,安相宜明显就是在告诉自己,天阙为她所做的,都是一场戏。
可是她为什么该相信呢?
望着陷入沉思的顾语犀,安相宜越发淡定,心中的冷笑一点点地爬上双颊,她的目光里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道:“顾小姐,你知道吗?如果当时你们在一刻钟之内,不能从那栋楼里出来,就一定会有训练有素的人前去营救,要救的对象是天阙,当然也不会就这样丢下你。无论如何,你们都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他做事,向来是有备无患。”
“我为什么要信你的话?”顾语犀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像是有人将一大桶的冰水直直地灌进她的胃里,那种恶寒到可怕的感觉一层层地透过肌肤,渗进骨子里去,她双手交叉,扶着自己的臂膀,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因为在你的内心深处,也知道我说的是真话。事实,往往都是冰冷而残忍的。”安相宜带笑的表情像一把出鞘的刀刃,泛着亮光,伤人于无形。
语毕,她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来,放在顾语犀的面前,道:“你要我证明给你看,其实也很简单,这是那栋被烧毁的旅馆的房产证,就在不久前,这栋小楼被高价转手给一个叫做徐明千的人。而这一份,是徐明千和许帆签订的代理合同复印件,许帆的身份,你该知道吧,天阙身边最得力的特助。”
顾语犀翻看着这些文件,大脑中嗡嗡作响,仿佛被人扔进了一架飞行中的战斗机里,胸中冒起一股难以压制的恶心和眩晕,冷汗开始从额头上、脖颈上和脊背上汩汩地流出来。
她张张嘴,用几不可闻的沙哑嗓音,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耗这样多的心思,花这样多的力气,绕这样大的圈子,为什么?
是为了得到她的心,然后残酷地玩弄、捏碎、抛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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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相宜收好桌上被翻得凌乱的纸张,重新放回自己的包中,而后道:“顾小姐应该不知道,当初,他为了和我在一起,在我爸爸面前许过一个誓言。”。
顾语犀强忍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泪水,问道:“是什么?”
安相宜浅浅一笑,表情陷入一片柔和之中,她不疾不徐地答道:“你们顾氏集团,会成为他给我下的聘礼。”
蹭的一声。
有一根紧绷着的弦在顾语犀的心中蓦然断掉,空气中似乎残留着它那颤抖的余音,顾语犀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最后接近雪色,她深深地吸一口气,轻声问:“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不怕打乱了他的计划?”
安相宜上扬的嘴角也平了下来,她微微地一抿,冷然道:“顾语犀,那是因为,你已经超过了我作为一个女人的底线,不要告诉我,你和他在一起的那个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不重要了。”顾语犀忽然笑起来,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也越来越苍凉,她断断续续地道:“你放心,都不重要了。”
从此以后,钟天阙,以及关于他的一切,将会在她的心中被彻彻底底地埋葬!
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朝外走,脚步之间几乎没有章法,一头撞上门口透明的玻璃,她丝毫不觉得痛,只机械性地推开门,继续大笑着走了出去。
多愚蠢!她曾经希望记忆的时针可以就此停摆,那些独属于他的心跳,独属于他的味道,都能够被好好地刻入她的心灵骨血里,珍藏一世。
可是那样的时刻,全都蜕变成了对现在的她,最活生生的讽刺。
她这一辈子,从没有这样狼狈过,也从没有这样心如死灰过。
他的目的达到了,她此时每一秒的感觉,都比死了还要糟糕!
有没有流泪,她已经意识不到,漫无目的地踩着虚浮的步子,踉踉跄跄着往前,直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然后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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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天阙只觉得自己一直处在一种混混沌沌的状态,周围的声音他隐隐地都能听到,却无法分辨清楚,他努力地想要抓住一些东西,理清一些东西,脑中却都是混乱的片段和杂音,碎片一样漂浮着,塞满了他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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