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老北市?”
“老北市?”薇薇安笑了:“不,不止老北市,我要离开安江市,能走多远走多远,走到一个谁都不可能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有时候,日子过的实在浑浑噩噩的时候,我会有错觉,以为自己和薇薇安会就这么过一辈子呢。
可是也是薇薇安说的:“做鸡能做一辈子?你想客人还不肯呢?”斩钉截铁。
4
4、四 。。。
我化好浓装,换上暴露的衣服,回到自己房间去找鞋子。
祸害抬头看见我的时候,没能掩饰住能脸上的惊讶,一个结结实实吓到了的表情印在他脸上。这是这几天来我在这只冷面小强脸上看见最大的表情了,这之前他话都没两句,笑也只是略微牵牵嘴角充做数。
我苦笑一下,从床底下翻出一双玫瑰红的绑带高跟凉鞋,穿上。
祸害恢复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肌肉麻痹脸,镇定的问我:“出去?”
他当然知道我是做什么的,第一次撞见我我在干什么来的。
我耸耸肩,不出去怎么办,总要过日子。
我走到他身边习惯性的伸出手,可是又缩回来,不知怎么回事,穿成这样,让我不能像之前那样自如的伸手过去探他额头的温度。只好以问代替:“你没事了吧?”
“我没事。”他说:“既然你今晚要出门,能不能顺便帮我一个小忙。”
“嗯?”
“你帮我带句话给栾俊杰。”
“哪个栾俊杰?金都那个栾俊杰?”
他奇怪的看着我:“不然你们老北市还有哪个栾俊杰?”
我笑了:“你不是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跟栾少说的上话?”
“你能跟他手底下的人说上话不?只要叫他手下的人跟他说‘你欠小青的债到时间还了’,他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半信半疑。
他看我的神色,笑了:“你相信我好了。”
可是谁是小青,临走前我回头看了一眼,他正阖着眼睛养神,脸上平静无比。
带话给栾少,这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个小忙呀。
站在门口我犹豫着问了一声:“很重要吗?要是办不成怎么办?”
他眼皮都不抬的说:“办不成就办不成呗,没什么大事。”
真够轻描淡写的,可是他是谁,他是梁老大把老北市翻个个儿要追杀的人,栾少是谁,栾少是梁老大最倚重的手下,不然梁老大也不会放心把金都这么大个场子交给他看了。他叫我去跟栾少讨债。
小青又是谁?靠,那是不是还得有个白娘子?
我这惹的是什么事儿呀。
我只能去找阿龙:“我有事找栾少,你有办法吗?”
阿龙问:“哪个栾少?金都那个栾少?”
我倒:“老北市还有第二个栾少吗?”
阿龙不认识似的打量我:“你能找栾少有什么事儿?”
这是真的,我能找栾少有什么事儿。
“你别管这个,你就说说有没有办法吧?”
阿龙说:“小叶跟的就是栾少呀,”
。
小叶是阿龙的好朋友,跟我攀比生日的时候,只比我小不到一个月,因此开玩笑那样叫我莉莉姐,一直叫成习惯。
这时他说:“小青?欠债?莉莉姐你不是开我玩笑吧?”
我叹口气:“敢跟你开玩笑,我还敢跟栾少开玩笑?我没那么大的胆子。你带我去吧小叶,相信我,绝对没有问题。”
小叶半信半疑的的带我走进金都的后门。
金都名义上是一家娱乐城,其实上是整个安江市最大的地下赌场。安江市另外一个老大白先生实力要比梁老大胜一筹,他手底下的两个场子尚没有金都这样的规模呢。不过白先生的赌场胜在档次高,这些都是阿龙平素和我说的。
金都其实并不怎么金碧辉煌,入了夜,这个娱乐城就是老北市噗噗跳动的心脏,是老北市最热闹喧哗也是最腐坏黑暗的地方,这里鱼龙混杂,黄赌毒俱全,只要你有钱,你能在这里尝到任何罪恶的滋味。
后门连着的走廊有点阴暗压抑,喧闹的声浪隔着墙一波一波透过来。小叶带我拐了几个弯,最后停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壮汉,看见小叶,点了个头表示招呼。小叶上去跟他说了两句话,壮汉示意我们等一下,自己进了办公室。没过多一会儿他出来,冲小叶点点头。小叶拉拉我的胳膊,我们一起走了进去。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年青人,看见他的一瞬间,我只想到两个字——浪子。
他留着板寸头,英俊的脸上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劲头,下巴上是青青的胡茬。古龙小说里的浪子要是穿越到这个时代,就应该是他现在这个样子。
他抬头看看我们:“小叶,你朋友有什么话跟我说?”
我把祸害教给我的魔法句子说一遍。
他静静听完,然后微微皱起眉头,转向小叶说:“小叶你糊涂了,什么样的疯子也领进来,还不赶快叫人把她轰出去。”
我一下子傻眼了,怎么回事,魔法无效?
小叶变了脸色,连声说对不起,抓着我的手匆匆忙忙往外走。
走出后门,阿龙迎上来:“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这才能挣开小叶的手。
小叶不高兴的说:“怎么这么快?你家莉莉安害我呢吧,去跟栾少说这么莫名其妙话。”
我想起祸害那把握十足的表情。什么环节出错了?难道是不该由我带这个口信, 我这幅街头打扮,叫栾少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
祸害还说栾少听了口信就知道该怎么办呢。
他也确实知道怎么办,他直接轰我走。
阿龙送我走了两条街,还是忍不住问我:“怎么回事呀莉莉安?”
我苦笑一声:“你就当我今晚发疯吧。”
阿龙不再说话,他是有这个好处,我不爱说的事儿,他就能忍住不刨根问底。
他忙,在路口就和我分手了,我走出两步,他又叫我。我回头,看见他站在路灯下,整个人明明亮亮的,搔着头,不知道怎么样开口的跟我说:“才过了二十五岁,我老妈就天天电话催我回老家结婚。”
我又不笨,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我没接他的话,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看我一会儿,说:“那我先走了。”
我往我的那条街上走时候,路上碰见薇薇安。
薇薇安和大福旺的大厨姚胖子搂搂抱抱走过来。看见我,薇薇安和我打声招呼。
姚胖子酒有点高了,拉着我的手直往我身上摸摸蹭蹭的,说:“莉莉安,怎么这么长时间没碰见你?”
我也嗲着他撒娇:“就是呀,胖哥,你知道我在哪儿的,你都不来找我。”
姚胖子呵呵的笑:“这不是,什么老话来着,相请不如偶遇嘛,今天正好碰着了,薇薇安,”他曳着醉眼去看薇薇安:“不如你们姐妹一起吧。”
薇薇安缠住他另外半边:“我才不干呢,胖哥,我醋着呢,什么一起,今晚你是我一个人的。”
姚胖子哈哈笑,舒服的无比受用,直说:“没关系没关系,今天胖哥高兴,你们姐妹一起,价钱由你们好了,胖哥也不跟你们讲了。”
薇薇安见姚胖子以为我们在拿乔,冷下脸来松了手:“胖哥,大家在老北市都不是一年两年了。我们姐妹向来不做双飞的,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看姚胖子也不高兴了,拉下面孔像是要发脾气,可抬头看了薇薇安,一张胖脸又像猪油遇热化开,重新涎着脸笑着往薇薇安身边蹭。
月亮下薇薇安一脸冷冷银辉,真是俏丽的似玫瑰花恰恰带刺。
“开玩笑呢开玩笑呢薇薇安。”姚胖子重新搂住薇薇安:“谁能跟你比,当然是你一个就够了。”
薇薇安自然也立即换上妩媚的笑脸,和我挥挥手,风情万种的跟姚胖子走了。
。
那晚我比薇薇安回来的略早,照例直接进洗手间洗澡,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看见祸害艰难的扶着墙挪过来。我立即过去扶住他,他低声一句谢谢。
他谢我喂他鸡汤,谢我扶他上厕所,谢我半夜倒水给他喝。但是对最重要的那件事儿,倒只字不提。
是的,他没谢我救了他性命。
真的,我救了他的一条命呢,这样想的时候,心里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从此和另外一条性命建立了联系的那种奇怪的感觉。
他并不问我和栾少会面的结果,是我等不得了,隔着厕所门向他汇报:“你猜怎么着?你那个栾俊杰听了我说的话,直接骂手下糊涂,让手下当我是神经病那样把我赶出去了。”
没听见回音,又加一句:“小青好像也不太好使呀。”
他在里面低低的说,我简直要耳朵贴在门板上才听见:“没什么,当初放债出去就有预料不是所有的债都能收回来。”
就这样?去找栾少的时候我满心指望的,我以为栾少以前欠了他的,现在不管报恩还是还账,把他安全救出老北市,这事儿就算平安圆满大结局了呢。
这算是什么事儿呀?这算是什么事儿呀?他以为他能一辈子住在我这儿吗?我能保证一辈子不让梁老大的手下发现吗?我能在风头渐消的时候把他偷运出去吗?这算是什么事儿呀。
我以头戗门,门却正好在里面被拉开。祸害略显诧异的望着我,眼里是一个疑问句:“你想干什么?”
我要疯了,我掉头就走。走一半又想起他来,灰溜溜的回来扶他回房间。
他说:“我想洗个澡。”
我脚步缓都没缓一下:“你想找死。”
。
薇薇安回来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抽烟。
说是阳台,并不是种满美丽花朵洒满银白月光的大露台。窄窄的小阳台是从厨房通出来的,堆满杂物,晒满衣服,被铁丝网框住像是个笼子,更别说对面楼近到伸手可以碰到彼此。
好在这样的时分,也没谁会在对面楼的阳台上晃悠。
薇薇安走上阳台,一句话不说,拿走我手上的烟,直接在栏杆上碾灭。
“什么事儿?”她问我。
“阿龙,”我说:“他有那个意思……”
“什么新鲜事儿。”薇薇安嗤的一声:“老北市谁不知道似的。”
“我是说,他有点想要我跟他回老家结婚的意思。”
薇薇安长长哦了一声。
我问她:“你怎么想?”
她说:“难道不是应该问你自己怎么想。”
“帮着拿拿主意也不肯。”
薇薇安沉吟一下说:“一般我都是劝人从良的。不过阿龙要是宁愿这样当一辈子小混混,那也不必考虑了。要是他有回老家好好过日子的打算呢,那倒不失为晓美或者阿萍这样人的良伴。可你呢……”说着薇薇安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遍:“咱们这身份,不敢说什么配不配的,不过明明白白说吧,你和阿龙不是一路人。”
我挣扎一下:“怎么说?”
“跟阿龙回老家,只有两条街那么大的小镇,看着一个杂货铺子,生两个孩子,要都是女儿还得一直再生,做饭,晚上除了打麻将只能打孩子。我们要是肯过这样的日子,早不用在这几条街上混了。安江的工厂还少吗?当一个一天工作十二小时的女工,然后嫁同厂的打工仔。他妈的这样的日子你肯过的话一定早就过上了。什么生活所迫不都是跟客人打同情牌多要钱耍的花招来的。”
我沉默。
薇薇安缓了缓语气:“再说你屋里藏着的那个算什么,你不要告诉我救他回来只是为了造七级浮屠。”
老老实实说,救人的时候我没想那么多,现在你要说我对他一点没心存指望,那是不可能的。
存太大指望呢,又真不现实。可不就像是一场赌博,中彩的比率真未必大过福利彩票。可人家买福利彩票的成本才两块钱。
5
5、五 。。。
丝丝缕缕的菜香萦在鼻端,不屈不挠的,终于将我唤醒。我张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小巧晶莹的玻璃吸顶灯,有点茫然。
卧室的门开着一条缝,能听见菜倒入油锅那滋啦一下美妙的响声,香气越发浓郁。我翻一个身,再翻一个,熬不住肚子咕咕作响的抗议,终于起身。
打着哈欠摸到厨房里,看见妈妈正站在炉灶前忙碌。她的头发很利落的盘起,用一根象牙簪子插住,深蓝色家居服外边罩一件黄色细格子围裙,清爽大方。
听见我的声音,她回头笑了一下,那笑容真是美丽。
真的,我老是抱怨妈妈比我美丽,这么好的遗传因子白浪费了。
“哎呦,我们家头号懒鬼起来了。”她带点爱宠的那么说,一面把炝好的菜起锅:“就知道你是属馋猫的,中饭上桌一准起床,叫都不用叫你。”
我走到她背后抱住她的腰,头窝在她的颈子处只管起腻,她身上洗发水淡淡清香犹在,混着油烟气,特别叫人安心。
“去去去,弄得我怪痒痒的。”她笑着把盛好的菜递给我:“都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似的。”
我把菜端到餐桌上,一眼看见我最爱吃的南乳鸡翅,才伸出手来,手就被跟出来的妈妈用筷子打了一下:“洗脸刷牙去。”
我看着手背,若有如无的极淡的一抹粉红,夸张的举到妈妈眼前去撒娇:“都肿了,后妈呀你?”
“是呀是呀。”妈妈把我一直推到浴室去:“你是白雪公主,我是恶毒后母。”说着,顺手在盥洗台上拿起一根头绳把我的头发扎起来。
我刷牙,妈妈就那么站在门外看着,然后说:“薇薇……”
“嗯?”我答应着,转头看她想跟我说些什么。
这时有人很用力的摇我:“喂,你怎么了,醒醒,醒醒。”
我张开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线,能看见眼前是一张陌生的英俊面孔。
我呆呆的望着他,不知身在何处。
“你做噩梦了。”他这样告诉我。
我看看四周,再看看他,哦,是他。
是他。
“我没做噩梦。”我还有点恍惚,梦里现实反差太大,一时之间脑子短路的厉害,只是,那怎么可能是噩梦。
祸害坐在我床边,说:“你刚才挣扎的那么厉害,我没见过谁魇成你那样的。你妈妈怎么了?”
“没怎么呀。”我奇怪的说,他居然有这样的神通,怎么会知道我梦见了妈妈。
他伸出手来,指尖轻轻划过我的脸。
凉凉的,我伸手摸自己的脸,触手处一片冰凉湿润,自己都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流了这满脸的泪。
“刚才你在梦里……”他说,低低的声音在昏暗的屋子里,居然给我一点温柔的感觉:“……叫妈妈来的。”
我忽的站起来,怒道:“我妈妈没怎么样。”然后夺门而出。
天边有点惨淡的薄白,正是夜色与日光交替的时分,脆弱的天色直指人心。
阳台沿着栏杆被我们围了一圈纸皮箱,角落有两三只空鞋盒,我坐在鞋盒上,头靠着纸皮箱。
淡淡的纸皮味,让人有被纸箱包围住的感觉,令我有了一点点安全感。
薇薇安叫醒我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薇薇安蹲在我面前,看着我笑:“这样都睡的着?”用指尖点点我的面孔:“可怜,都哭肿了,这眼泪不是为阿龙流的吧。”
我打个哈欠,动动手脚,都麻的厉害。
薇薇安立了眉毛:“不是那个祸害怎么你了吧?”
我懒洋洋的说:“可不是,他开罪了我,你帮我把他宰了吧红线姐。”
“行,”薇薇安见我还能开玩笑,放下心来,站起身说:“盛惠纹银万两,管杀不管埋。”
我冲薇薇安伸出手来,薇薇安理都没理我,径自转身出了阳台。我只好扶着栏杆狼狈的站起来,手脚僵直,像个木偶一样蹭进屋子里。
进房间的时候祸害是醒着的,他看我一眼,我们两个人都没说话。
。
“晓美和阿萍明天就回来了。”我在晓美房间里愁眉苦脸的望着薇薇安。
薇薇安大刀金马的一挥手说:“赶他走人。走前逼他发下毒誓,回头在街上被梁老大抓住了,宁可被剁成包子馅,也不供出来这些天是谁救了他收留他。”
我不理薇薇安,继续愁眉苦脸的窝在晓美的豆袋沙发里。
这时手机嘀嘀叫响,我打开来看,是一个陌生手机发来的短信。
大概是见我看了短信之后的表情实在高兴的太过,连薇薇安都忍不住问:“怎么了?”
我把手机递给她。
是阿萍的短信:“我们把老头哄爽了,答应我们在香港玩儿两天。萍。”
薇薇安哼了一声,把手机扔回给我:“乐什么乐,她们不过是晚两天回来,又不是呆在香港不回来了。”
“不管它,过得一天是一天。”我从豆袋沙发里挣扎起来,试着抚平裙子上坐出来的皱纹:“开工喽。”
这个晚上很倒霉,我遇到了一个彪悍无比的客人。等回到家洗完澡,我累得几乎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越是这样累的时候,我反而越睡不着。懒得去阳台,反正薇薇安又不在这个房间里,我把窗子打开,点起一根烟。
我并没有烟瘾,可我们这样的日子,你知道,虽然习惯了也不过如此,但是一支烟在手中,随着腾起的烟雾把思想放空,有时候也是很不错的消遣。
这阵子我吸烟倒是比平日勤。
窗外密密都是出租屋,这时分,仍有未熄的灯火。哗啦啦的洗牌声传来,并不止一家在打通宵麻将。
我看着烟袅娜的,跟着风向在空中划出各种曼妙奇诡的曲线。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径自把我手上的烟拿下来,在窗台上按熄。
我回头,看见祸害,黑暗里,他的轮廓越发鲜明俊朗,两只眼睛熠熠生辉。我陪着烟放空了的思想一时没收回来,只能愣愣的盯着他。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冲我俯下头来,我还没弄明白,他的嘴唇已经压上了我的。
我被他紧紧挤在墙上,身子贴着身子,紧密的没有缝隙,这个吻不容反抗、单方面的、掠夺一样的吻。他并不在乎我有否回应,长吻之后,带着我的腰把我转过来,重重推在床上,嘴唇一路向下,开始探求更多的地方。
我很累,但又不想说不。
他脱掉我们两个人的所有衣物时,我轻声提醒:“第一个抽屉。”他明白我说什么,探身过去,拉开床头柜第一个抽屉,从里面摸出避孕套来。
他进来之后我没有什么感觉,躺了一会儿,开始困了。我看着天花板,勉强将一个哈欠压下去。这时他抬头看我的反应,我不想让他看出来我毫无感觉,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职业病发作,假装兴奋的胡乱叫了几声。
如果咬掉舌头可以收回那几声叫声的话,我想我会这样做的。因为我发现他几乎立即僵在我身上,过一刻,他从我身上翻下来。
我望着他,不知该怎么补救。
他发现我看着他,也直视着我,眼睛里冷冰冰的,开口说:“哦,忘记了,我手头上没有现金。”
我僵住,半天才缓过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没关系,有时候我也给客人赊账的。”说完下床,回到薇薇安床上去。
听见那张床上他自己解决的声音。
宁可自己解决也不要碰我,靠,什么毛病?精神洁癖吗?
满身都还是他的气息,我只觉得浑身冰冷,在毛巾毯下,我慢慢慢慢把自己蜷成小小一团。
6
6、六 。。。
薇薇安问我:“玩儿失恋呢,大小姐?”
我没精打采的说:“等我当了大小姐再玩失恋吧,现在我有自知之明。”
薇薇安说:“可不是,理论知识都一套一套的,实践起来前仆后继的找死。告诉你,有了机会要抓好,但是小心别让机会玩儿了你。”
我靠在她身上,突然有一点心酸,然后自嘲的笑笑:“咱们还未必有资格给人家玩儿呢。”
“干嘛?”薇薇安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我:“伤心了?”
我想了想,摇头:“不是,伤自尊了。”
薇薇安笑了:“那没事。自尊早伤完早了事,心可还得留着泵血用呢。”
我回房间找今晚要穿的衣服。
这两天我并没有搬到别的房间去,不然显得像赌气一样,太做作——好像咱真有这口气可赌似的。
本来祸害就一向话少,都是我在问“今天觉得怎么样”、“想吃点什么我帮你叫”之类之类的。这两天我连这都省了,于是我们两个人之间更加无话。
我在衣柜里翻拣,突然我背后的祸害开口了:“今晚别出去。”
“嗯?”我愣住,回头看他。
他没重复,只是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
“为什么?”我问。
“今晚街上会很乱。”
老北市的街上哪天晚上不乱,可要是说“很乱”, 我犹疑一下:“你怎么知道会很乱?”
他简单的回答:“我安排的。”
我去跟薇薇安商量,薇薇安沉吟一下说:“赚钱也不在这一个晚上,这祸害不是普通人,听他的,今晚别冒险了吧。”
可是会怎么乱,会乱成什么样呢?我很好奇。
不知道外边怎么样,出租屋里是一派风平浪静。薇薇安在晓美房间里叫我,我过去看,电视里正演着大嘴罗伯茨的旧片《风月俏佳人》。
我靠在门上问她:“什么意思?取笑我?”
“不是。”薇薇安说:“这也算是经典教学片,咱们好好研究一下,看看什么地方有值得咱们学习改进的地方。”
我盯着屏幕上罗伯茨的脸部特写看了五秒钟,点点头:“明白了,整容。”
薇薇安笑着丢一个抱枕在我身上。
我接住抱枕,看薇薇安笑靥如花。笑靥如花,这词儿真俗,可是又真写实。
我突然想,这如果是一台戏的话,那么一开始就错了。从女主角就错了。如果后巷里的主角是薇薇安的话,剧情可能早就不一样了。
我叹口气:“薇薇安,麻雀变凤凰的戏码,也就你和萝卜丝演演算了。别的人……得有自知之明。”
薇薇安白我一眼:“莉莉安你不是爱上我了吧,没事就把我夸的浑身发麻。别怪我不事先提醒,拍我马屁可没钱拿。”
我叹气,夸她漂亮她还不稀罕呢,哪天变脸手术普及了,跟她换一下。
回到自己房间,也没见祸害的表情神态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这人真古怪。这么些天,他不看书不看电视不看dvd,也不碰我们那台老破二手电脑。
他伤着的时候固然一直躺着,伤好的差不多就改成一直坐着,坐累了就接着躺,躺累了换个姿势再坐会儿。
有时候我好想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脑子里一定在想什么吧。不然给我像他那样七八天什么也不干,除了坐着就是躺着,我非疯了不可。
午夜的时候阿龙打电话给我:“莉莉安,你在哪儿?”背景音嘈杂混乱,他简直是在扯着脖子喊。
“我在家,怎么了?”乱起来了?
“那就好,你今晚别出门,街上出事了。”说着他就匆匆忙忙挂断电话,我连出了什么事儿都没来得及问。
我狐疑的盯着祸害,他已经安然的睡了。
他安排了一场什么样的混乱?
。
早上我被敲门声吵醒,看看表,快九点的样子,其实对我们来说还早的很。
打开门,门外是阿龙。
他先把两杯豆浆和两袋小笼包子递给我,然后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他从来没试过早上送早点过来。
我一眼看见他t恤下摆有一块血渍,连忙问:“你受伤了?”
他摇头:“没有,那不知道是谁的。”
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有几处青,挂着个“我一夜没睡”大黑眼圈,但显然别的地方再没不妥,我放下心来,问:“外边情况怎么样?”
“乱。谁都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开始说是栾少和老大翻脸,好多兄弟不知道站哪边才是,后来又有人说是白先生的人偷袭,天快亮的时候好容易弄明白是白先生和栾少联手,可是那时候已经没有老大的消息了,说什么的都有。到现在大家还乱做一团呢,南哥挂了,黑三不见了,现在没有一个敢站出来主事的。”
我愣住,昨晚知道会有事,但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儿。
“老北市看来是换庄了。”阿龙叹了口气总结。
我没说话。
本来换谁坐庄,对薇薇安和我来说,日子也不会有什么区别,最多收保护费的人换了面孔而已。可是这次不同,那个祸害,和白先生一定有扯不断的关系。——他叫我去跟栾少说,欠小青的债该还了。
“莉莉安,”阿龙又开口:“我想回老家去。”
“用不着吧?”阿龙这种小喽啰,白先生就算在老北市清算,也还清算不到他。
“这样混一辈子,也不是个事儿。我想回老家,老老实实做点小生意,我老爸那个小修车铺,他一直催我回去帮他手。莉莉安,你也别做下去了,跟我一起走吧。我是不能给你鱼翅燕窝,可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吃苦的……”说到这里,阿龙顿了顿,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我眼睛有点潮,真的,这是我第一次被人求婚,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拒绝阿龙好。
这时卧室的门被不合时宜的打开,祸害站在门口,看见我和阿龙,有点愣神的感觉。
这场面真有点尴尬,祸害上身穿着一件旧t恤,□只有一条平脚内裤,他在愣住的三个人中最先反应过来,若无其事的走进洗手间。
“他是谁?”阿龙问。
也难怪他要问,根本我和薇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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