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的看着她,她微微笑。
走出店门我再回头,看见她唇角弯弯,挂着的分明是一缕挪揄。靠,她当然是读过红楼的,这样耍我。
回家路上,前面一辆车几次别住我们的车道。小叶向左他向左,小叶向右他向右,几次想超车超不过去,小叶怒了:“x,开保时捷卡宴了不起呀,一个人占两条道?”
终于路口红灯,那辆卡宴靠左停了下来,小叶开过去和他并排停住,侧头去看卡宴的车主。
“x,”他一边骂着一边转过头来,声音不自觉的放低:“是小谢。”
砍了阿龙两只手指的小谢,我忍不住转头去看那是何方神圣。
两辆车停的极近,隔着车窗,我大吃一惊。
是那张面孔的英俊叫我吃惊,板寸头,浓得化不开的两道眉,眉骨上斜斜一道伤疤,明亮耀眼的五官。他像是男性版的卡门,一样的美丽,一样的野性难驯。他穿着黑背心,上臂有一条盘着的龙的纹身,青春挡都挡不住,从鼓鼓的肌肉中迸出来。
他也在盯着我看,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我掉开目光。
红灯终于转绿,卡宴箭一样射出去,一下子就远远把我们抛在后面。
“他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我问小叶。
小叶简单的说:“他好奇。”
“为什么?”
“其实不止是小谢,很多人都对你好奇。白先生在花半里的别墅是从来不给他在外边的女人住的,那套别墅……”他偏头想想该如何描述:“装修都是他亲自设计的。”
嗯,那样的装修,那么简单那么冰冷,他爱的风格。
可是,我想着那厌恶鄙夷的眼光,是因为我是从老北市出来吗?
。
隔天再去脂砚斋,店主果然不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招呼我,她看着我的收据说:“哦,景慧姐交代过的。你今天跟我学吧,我叫小妹。”
周一上午,店里几乎没什么人来。只有我和小妹静静对坐着。
玻璃板上已打好底稿,我只需从掐丝开始。学起来简单,做起来可真难。那是一副月下少女汲水图,线条简单流畅,一看就知道是特意给我这种初学者准备的。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手脚这么笨过,细细的铜丝在我手上的镊子里,就是不能规规矩矩的按照画稿上的线条走,一个多小时下来,我已经满头大汗,腰酸背疼,隔十分钟站起来溜达一圈。
小妹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我笑了:“蔷姐,你是学来玩儿的吧?”
“嗯。”我抬头看着她,当然是学来玩儿的,不然学来做什么,难道还指望成为艺术大师?我有自知之明。
小妹说:“大部分人是为了学一门技术,学成了,做出来的画景慧姐会按照质量和尺寸收。”
原来这也是一门营生。风水轮流转,居然轮到我差点说出“何不食肉糜”这样的话。
“收来的画摆在店里卖?”我问。
小妹笑了:“在店里才能卖几幅画,景慧姐有批发渠道,听说景泰蓝画在欧美卖的很火。”
我就说景慧姐看着像一个精明能干的白领。
小妹劝我:“既然你只是学着玩儿的,累了就回家休息吧,又不急着出师,干嘛把自己弄的这么辛苦。”
我就坡下驴,告辞出店。
离我叫小叶来接我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日光廊的门口正好是一家网吧,我犹豫一下,走了进去。
这时分,网吧里的人不多,我找台机子,登录那个我和薇薇安一起用的qq号。
不久就看见熟悉的头像闪动,黑白之心发来消息:“小蔷,好久没见你上线。”
我们的qq名叫“蔷花红莲”,是一部韩国恐怖片的片名,用它做qq名只是贪它她好听,片子内容是早已不记得了。
那阵子我们刚买了dvd机,卖盗版的阿洪说:“想看什么只管拿,只要别把包装拆坏了就行。”结果薇薇安抱了几十张恐怖片回来。好一阵子,我和薇薇安除了在街上等客就是在家里看碟,白日黑夜,见的都是魑魅魍魉。
晚上我怕的不敢睡觉,央求薇薇安说:“薇薇安,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薇薇安笑一声:“这倒新鲜,不过是我给你钱还是你付我钱呢?”
玩笑管玩笑,还是允了我开灯睡觉,直开了半年。
黑白之心再问一遍:“小蔷,是你吧,怎么这么久不见你?”
我回复他:“对不起,蔷花红莲已经死了,我是她的朋友。”
那边沉默良久,然后发来一个难过的表情:“真的吗?那太叫人难过了。”
真的,那太叫人难过了。
他是薇薇安死的这些天以来,除了老北市的姐妹之外,第一个打听薇薇安的人,第一个为薇薇安的死难过的人。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问:“你是另外一个吗?”
“什么另外一个?”
“你们不是两个人共用一个id?”
我诧异:“她告诉你了?”
“不,我是一个心理医生,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哦,原来他是心理医生,难怪我和薇薇安都喜欢和他说话。
“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吧?”他问。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朋友?我和薇薇安之间从来没提过这个词。
朋友、恋人、亲人,对我们来说是遥远奢侈的名词。我们什么也没有,只有我们自己,然后两个相同的人遇见了,互相照顾,就像另外一个自己在照顾自己。就是这样而已。
黑白之心见我不说话,继续打字:“你一定非常非常难过吧?”
我没回答,默默下了线。
删掉聊天记录,我付钱走人。
冲出日光廊,我完全没理会自己走到哪条路上,脑海里是一直盘旋不去的一句话:“你一定非常非常难过吧?”
没留心间我撞到别人身上,那人很结实,我一个趔趄,脚腕崴住,一下子坐在地上,脚踝处钻心的疼。
那路人还不依不饶:“你这个女人怎么走路不长眼睛呀?”
我痛哭失声。
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我痛哭失声。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没有人看“作者回复”,所以以后有回复,就写在这里吧。
有人问老北市,老北市不是一个城市,安江才是一个城市。老北市是安江的一个地区,这个市不是城市的市,是市场的市。
安江市是一个虚构的城市,是一个南方的小城市,经济发展不错,一条叫锦澜江的江穿城而过。有人说像汕头,我并不了解汕头,但是城市规模城市经济城市地理位置,大致可以比照汕头来吧。
12
12、十二 。。。
被强推上车那一瞬间我还以为遇上了绑架,等到那个推我上车的人从另一边车门坐上驾驶位,我才看清楚他。
是小谢,那个“谁也没他漂亮谁也不够他狠”的小谢。
他使的力气可真不小,我半边胳膊隐隐作痛。
“你干什么?”我问他。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呢?”他厌恶的瞪我一眼:“我又按喇叭又叫的喊了你十几分钟,你没听见似的只管坐在那儿哭。那是马路呀,我不把你弄上车来,由得你在大马路上给我大哥丢人?”
我不说话了,疲乏的靠在车门上。
嚎啕大哭是一件力气活,在我好像有一辈子那么漫长的老北市生涯里,也是一件奢侈品。哭到后来,早已不是为了薇薇安。
“我还以为别人怎么你了?”小谢不依不饶,冷笑着说:“叫弟兄揪着那小子问怎么回事,结果人家只是不小心撞到你,你自己摔在地上崴了脚脖子。哭成这样?真是娇贵呀。”
我还是不吭气,他也不再说话了。我只觉得空乏,像是把自己整个人哭空了一样。
回到家,我一瘸一拐的挪到沙发上坐下,小谢却熟门熟路的上了楼,过一分钟走下来,手里拿着一只红花油。
“脚伸过来。”他把红花油倒在手心用力搓热,然后喝命我。
他的手握上来的时候有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我本能的往后缩,但却被他捉住脚踝,动弹不得。接着他用两只手揉搓,力道颇重。
这时门外传来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小谢低声自语:“x,大哥消息来的这叫一个快。”
果然门口传来祸害的声音,带点愠怒:“小谢,你在干什么?”
小谢懒懒回头,说:“你看我像在干什么?”
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已经被祸害拦腰抱起来。他抱着我走到一楼的洗手间里面,把我放在浴缸沿上坐好,把淋浴喷头塞在我手里:“把药油冲干净。”
小谢跟在浴室门口看热闹,被祸害喝一声:“滚。”
小谢也不恼,笑嘻嘻的说:“那我走了。”
才走到客厅,又被祸害喝住:“滚回来,去厨房冰箱里装一袋冰来。”
等我冲干净红花油,单脚跳回客厅,小谢已经把冰袋准备好了。我把冰袋敷在脚踝处,红花油带来的热辣被驱散,冰凉的感觉令已经开始肿胀的脚踝感觉到丝丝舒适。
祸害对我说:“明天这个时候才能搽红花油。”说着又瞪了小谢一眼。
小谢耸耸肩:“瞪我干什么,我外婆教我搽了药油热敷。好了,我滚了。”说着出门去了。
我想起那个医生病人的笑话,说:“别那么凶,冷敷热敷,不过是学术分歧。”
祸害忍不住笑了:“你听小谢的。他真正杏林世家出身,外婆是中医国手,他自己小时候摸爬滚打什么外伤没受过,会这么没常识?”
说着回头看住我,这时才发现我眼睛的异样。
“怎么了?”他伸手过来。我眼睛本能的微闭,感觉到他的指尖轻轻碰在我的睫毛上。
我睁开眼睛,迟疑了一下,终于说:“没什么,就是扭的实在太痛了。”
他的眼神重新冷了下来。
我再度闭上眼睛躺倒在沙发上,不再说话。
敲门声响起,祸害隔着门先骂:“臭小子,又落了什么东西?”
门开处,果然听见小谢的声音:“大哥,刚才忘了,警察问你那女人的尸体怎么办?”
“哪个女人?”
小谢说:“那个叫薇薇安的。”
我坐起身来。
祸害哦了一声,说:“按程序办,叫警察他们平时怎么处理无名尸就怎么办。”
我怒极:“薇薇安不是无名尸。”
祸害关了大门进来,不带表情的说:“哦,那她的真名叫什么?哪里人?怎么通知她父母?”
我登时语塞,过一会儿,才无力的说:“那你也不必这么对她。就算她身份是假的,以你的能力总有办法搞定一切,怎能把她丢给警察随意处理。”
“哦。”祸害点点头:“我是有这个能力,不过我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我愤怒的说:“因为你的命薇薇安也有份救。你以为我把你从泔水桶里捞出来就完了吗?薇薇安帮你缝伤口,薇薇安去医疗器械仓库偷青霉素给你打针,没有她光伤口感染你就死掉了。”
祸害看了我一眼:“小蔷,你好像对我一直有误解。你该不会以为我接你出来,是因为你救了我的命吧?”
我望着他,他笑了:“江蔷,我是个报仇不报恩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接我出来?”我问。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忽然说:“或许我爱上你了呢?”
我嗤的笑出声来。
他也笑了:“或许是因为我觉得新鲜,你很有意思,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靠,新鲜。入了夜,老北市街边到处都是我这样的女人,他是没见过。
他好像看出我在想什么,说:“莉莉安,不用提醒我,你是从老北市出来的妓女,谁能忘的掉呢?第一眼我看见你你就站在小巷给男人干。”
我倒回沙发上,喃喃自语:“谢谢你,能不能麻烦你去死。”
。
脚踝并无大碍,微肿了两天就没事。我照常去脂砚斋学景泰蓝画,每天上午或下午,去消磨两个小时时间。
出了脂砚斋,会在回家之前去网吧看看,如果黑白之心在q上,就和他聊两句。
曾经我和薇薇安有一段疯狂聊天的日子,好友名单长长一串,在网络里扮演着各种身份与人交际周旋。没多久就厌了,一语不合就拉入黑名单,到最后好友名单里只剩下黑白之心。
聊了几年,就算彼此带着假面在网络里做戏,也多少有几分真心。
没想到他居然是个心理医生,薇薇安还一直假装自己是个护士,也不知道是不是早被他瞧出破绽。
我只说我是个普通文员:“工作很枯燥乏味的。”
他说:“不过你俩说话挺有意思的。”
我?我不算吧,薇薇安才叫有一句是一句呢。
他说:“刚开始跟你们聊的时候,我很兴奋,以为接触到了精神分裂病例。后来聊的多了,才发觉,你们应该是两个人。很少有两个人共用qq号的。”
其实没什么,只是把这种聊天当成一个逃避现实的游戏,所以两个人一起玩儿。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倒聊出几份认真来。
我从不用家里那台电脑登录qq。
。
晚上小叶打电话给我:“莉莉姐,白先生叫我来接你。”
在车上我问:“去哪儿?”
小叶迟疑一下,说:“舞榭歌台。”
舞榭歌台,全市最高档的娱乐场所。传说中那里的小姐都是大学生,且开宝马上下班。
小叶直接带我走后门,不用经过喧闹嘈杂的大厅,坐员工电梯上楼。
服务生推开包房的门。
包房很大,里面零零散散坐着十来个人。看见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谁打了一声口哨,我顺着口哨看过去,是一个魁梧的男子,样子长得颇英伟。
“新来的小姐?”他望着我笑:“坐哥这儿来。”
旁边有人提醒他:“冯队醉了吧?那是白总叫的小姐。”
我终于在人群里找到祸害,他坐中间一张沙发,一个小姐坐在他大腿上,正在他耳边不知说什么。他听见那人的提醒声,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我,没说话,但是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
房间里有五个男人,七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坐在他们旁边,有的人一手搂着两个。舞榭歌台名不虚传,我来不及细看,但这七个女孩各有风格,一水儿的美女,有劝酒的,有唱歌的,有窝在男人身笑得花枝乱颤的,各个风姿绰约,乱花迷眼。
我走过去坐在祸害旁边。
他腿上那女孩好奇的看了我一眼,就没再理我。双手环在祸害脖子上,叽叽咕咕的跟祸害说着话,偶尔仰起头哈哈大笑。她留齐刘海短发,一双大眼睛烟视媚行,笑的时候露出整齐的牙齿,鼻子皱起一点点,非常美丽。
“喂,你叫什么名字?”那个被叫做冯队的隔着一个女孩问我。
“莉莉安。”我想都没想,这个名字就从嘴里蹦出来。
从眼角的余光我感觉祸害回头看了我一眼。
“好,莉莉安。”冯队拿过三只空玻璃杯排在我面前,拿一瓶皇家礼炮咕咚咕咚的就往杯子里倒。“老规矩,迟到的罚三杯。”
我看祸害一眼,他只管和那女孩调情,根本没理我们这边。
“冯队,”我赔笑:“我不会喝酒。”
“x,老白,你叫的这什么妞儿呀?当的小姐不喝酒,跟谁在这儿立牌坊呢?”
祸害懒洋洋的回过头,看我一眼:“是要我替你喝?”
我笑:“白先生真会开玩笑。”说着拿起杯子,一口气喝掉,下一杯马上递到我手中,然后第三杯。
“痛快。”冯队隔着那女孩拍拍我的肩,“下次来我也捧你的场。”
过了一会儿,他看祸害根本不理我,索性和那女孩换了位置,坐在我旁边,没说两句话,手直接就搭在我的大腿上了。
我深吸一口气,冲他微笑。
他跟我拼了几杯酒,旁人也看出他对我的兴趣,纷纷起哄,到底又闹着我和他喝了两杯交杯酒。之后他的动作就越发不堪。
其实多龌龊的场合我都见识过,这算什么。不过此时祸害就在我旁边,多少让我有点尴尬。可是祸害对这边的情形根本不闻不问,又让我的尴尬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直接一把把我从冯队怀里拉出来,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栾少。
冯队倒没有不悦,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和栾少说:“莉莉安这么抢手?”
栾少淡淡的说:“冯队,借用一下。这么半天也没人陪我唱个歌。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冯队兴致来了:“正想听听莉莉安的歌唱的如何呢。”
音乐响起来,是信乐团的海阔天空。根本就没有女声,而且我也唱不上去。不过栾少唱得极好,我就跟着他小声哼哼。
栾少唱完第一段,其实根本没人听我们唱歌,冯队早被两个女孩围住劝酒,闹成一片。
趁着间奏的时候我低声对栾少说:“谢谢。”
他诧异的望着我,也是很低声音的说:“谢我?”
“谢谢你帮我解围。”
栾少笑了:“不,你别误会。我不是帮你解围。冯队不知道你是谁,我怕他待会儿太过分了,白先生不高兴,和冯队起冲突就不好了。”
我瞟祸害一眼,他正偎红依翠,春色无边。我自嘲的笑笑:“你放心,他怎么可能为了我跟别人起冲突?”
栾少有点纳闷的说:“我也不太明白他今晚为什么叫你来。”
这会儿冯队注意力又转回我身上,端着两杯威士忌过来说:“大家瞧这两个人不唱歌,居然在这里说悄悄话。罚一杯罚一杯。”
栾少直接把两个杯子都接了,说:“是我不对,认罚。”两杯直接灌进去。
冯队愣了愣,悻悻的说:“栾少蛮怜香惜玉的呀。”说完攀住我的肩:“栾少唱的很好,咱们别给他添乱了。莉莉安,咱们到一边喝酒去。”
我只觉得一阵酒气上涌,冲他做个抱歉的手势,冲进洗手间。
才奔到洗手池就哇的一口吐出来,我低头一看,糟糕,暗红的液体。漱漱口,打开水龙头,暗红被冲淡,血旋转着流入池底。
我觉得有点晕眩,心似要直接从口腔跳出来,脚下踩着棉花一样,慢慢把自己挪出洗手间。洗手间在房间的转角处,一道转折隔开了房间里的情形。我靠在墙边,极力想稳住自己。
这时祸害走过来看我一眼,径直进了洗手间。过一会儿他出来,看我还站在墙边,问我:“干什么?喝几杯酒就开始给我朋友脸色看。”
我没说话。
他笑:“没看出来你呀莉莉安,看来你放在舞榭歌台也一定会很红。”
我虚弱的笑笑:“你要是哪天觉得我不新鲜有趣了,记得介绍我到舞榭歌台来。”
他转头往房间走,边走边说:“先陪好我朋友再说吧。”
我沿着墙慢慢往下滑,蹲在地下,觉得自己支撑不住了。
这时听见栾少声音:“你怎么了?”
我抬头,看见栾少。
他过来在我面前蹲下,忽然说:“这是什么?”手指碰碰我的嘴角:“你刚才吐血了?”
我脑子里一片轰鸣,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忽远忽近,我一软,就倒在他臂弯里了。
迷迷糊糊中,觉得栾少打横抱起我,踢开包厢的门往外跑。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是更新了没错,不过不妨碍我下一段说,我又卡住了,真的,这次是真的,
13
13、十三 。。。
栾少跑到停车场的时候,有人在我们身后按汽车喇叭。
一个熟悉的声音喊:“栾俊杰,我才晚到半个小时,你就带个女人跑了?”
栾少回身,拉开那辆车的车门,把我放到后座,自己在前座上才一坐定,就说:“少废话,去医院。”
我勉强睁开眼睛,正好遇见司机回头看,眼神一对,他转回头:“x,这女人怎么这么多事儿呀?”
“她刚才吐血晕倒了。”栾少说。
司机又回头叮嘱我一声:“不许吐在我车上。”
我的意识模模糊糊的,只觉得这人我一定认识,但分辨不出他是谁。
栾少给了一肘:“开车吧臭小子。”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意识再次回来的时候,我在医院病床上,手上挂着输液。
栾少背对着我站在床边,正在对着电话不紧不慢说:“是呀,我和你家小蔷私奔了……你他妈的自找的。”
这时门被推开,小谢走进来,抱怨的说:“住院手续办好了,靠,这女人算什么东西呀,居然要咱们兄弟为她跑前跑后。”
原来刚才被栾少抓了壮丁的司机是小谢。
栾少挂断电话,说:“你就当是帮白先生跑腿好了。”
小谢哼一声:“你呀,少掺合这事儿,你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
栾少愣了愣:“她是谁?”
小谢好像要说什么,却又换了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说:“她能是谁呀,不就是老北市出来的野鸡,想要变凤凰,哈。”
他站在栾少面前,正对着我,就那么看着我的眼睛,微笑着把这些话说出来。
栾少不知道我醒着,拉着小谢往外走:“臭小子,哪儿那么多废话,我们走吧。等下你给白先生打个电话。”
小谢笑着说:“打什么电话,人不是已经被你带着私奔了。”
等他们走了,护士进来关掉灯。我在黑暗里闭着眼睛躺着,半睡不醒间,仿佛听见妈妈的声音:“薇薇,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做?”
我翻一个身:“别管我,别管我,我不值得。”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叶姐坐在病房的小沙发上,正闭着眼睛养神,我都没听见她早上什么时候进来的。
叶姐是小叶的堂姑,北方人,才三十几岁,离了婚又下了岗,所以投奔小叶父母而来,一直在这边打零工。
小叶介绍她来做钟点工,清洁兼做午晚两餐。
第一天她来的时候,打量着别墅脱口而出:“这么空荡荡的房子一个人住,晚上不要害怕?”撇开现象直见本质,一句话就让我喜欢她。
我轻轻叫:“叶姐。”
她马上睁开眼睛说:“江小姐,你醒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自我感觉还可以,除了精神仍有点不济,倒也不觉得哪里特别不舒服。 “还好,”我说:“其实不用麻烦你过来的。”
叶姐笑笑说:“是白先生叫我来照顾你的,哦对,我得给他打个电话说你醒了。”
过一会儿祸害来了,进来看见我,问:“醒了?”
这不废话。
我还是点点头。
“医生说你是……”
“胃出血。”我接口。
他愣了一下:“以前也试过?”
我点头:“以前有一阵子不吃饭,光拿酒就摇头丸和k仔吃,胃就是那时候搞坏了。后来拿清粥小菜养了几年。”
他不以为意:“医生说住两天院观察一下。不过你这是急性的,恢复起来容易。以后注意饮食,戒掉烟酒就行了。”
我微笑:“我本来就不喝酒。”
他被我顶了这一下,皱皱眉头,但没有回嘴。
隔天医生就放我出院了,叶姐详细的向医生问了饮食注意事项,然后和小叶一起办了出院手续送我回家。
坐在客厅沙发里我想,真是,又重新娇气起来,在老北市的时候几年不生一次病,现在又都赶着找补上了。
坐在那儿,只觉得说不上客厅里哪儿不对,一下子想起来,侧头一看,果然,整个酒柜都空了,一柜子的酒不知哪里去了。
我倒有点可惜,那些酒颇值几个钱,他应该不是扔了吧,也许只是送人了,或是搬到他其他的住处了。
。
黑白之心在qq上发一份资料给我。
我略翻了翻:“小黑,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我的医生都说没事了,以后注意保养就行。”
黑白之心回答:“就是告诉你怎么保养呀,这是我一个师兄的论文,他现在是肠胃科的专家。”
“十几页呢,我看完胃倒是没事了,直接改偏头疼。”
他发一个小锤子砸人的表情:“这还算多,我师兄还出了一本书呢,要不要我给你寄过来?”
“你帮我总结提炼成十六字口诀吧。”我要求:“你们专业人士就是不能言简意赅的解决问题,动辄几万字论文,像‘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这样好听好记的多好。”
黑白之心继续砸我:“伪科学。”
“什么伪科学,”我反驳:“那是几千年来民间智慧的结晶。”
“好了好了。”终于他说:“我帮你总结个简单提纲出来,不过你可得照着做呀。”
“不用不用。”我连忙说:“我开玩笑的。医生叮嘱了我很多注意事项,我都记下了。”
这时手机响,我看看来电显示,是祸害。
“吃了吗?”他问。
“没呢。”我看看电脑上的时间,今天出门晚,居然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那陪我出去吃吧,你在家里还是在日光廊?好,我过去接你。”
我立即跟黑白之心告别,下线删记录,然后到日光廊门口等祸害的车。
他在车上说:“锦年大酒店旋转餐厅的燕窝粥很有名气,而且你也可以吃。”
靠,在全市最贵的自助餐厅里只吃一碗燕窝粥,不知道我会不会不甘心到吐血。
电梯打开,我的心突然抽紧,是那种透明的观光电梯。
“你怎么了?”祸害看着呆站在电梯门口的我,一把把我拽进来。
我觉得两条腿都是抖的,死死抓着祸害的胳膊,人往他身边靠,尽量不去想我身后的玻璃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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