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胶帘子再度被掀起,掩住他们的尾音。庆娣松口气,缓缓放下手,咧嘴对
着清冽的空气自嘲一笑。
原来他也会说俏皮话,也会逗弄人,原来私下里他们两人的相处如斯亲密。
而她,竟然会象老鼠一样蹲在墙根壁角覬觑不属于她的甜蜜,并且不以为耻反以
为幸。庆娣不知道应该嘲弄这一切,抑或为自己那些不可捉摸的小心思心酸,只
得再次无声地干笑两下,对自己的荒唐摇头。
不疾不徐地由大兴路步行回到小区楼下,她停住脚,仰望窗口的那盏昏黄,
大概爱娣先她一步回家。聪明十足却又生涩稚嫩的妹妹,怀着一颗懵懵懂懂女儿
心的妹妹,庆娣想及爱娣和姚景程之间的纠缠,不由莞尔,上楼时脚步顿时轻快
了些。
既然三年多前的那次萍水相逢对姜大哥无任何影响,那么她也把它当做是惨
绿青春里的一场绮梦好了。
11
11、第 10 章 ...
积沙河是黄河的一条支流。无数年黄河水滚滚而来,奔至闻山前水势减缓,
由上流带来的大量泥沙淤积成一片浅滩。
闻山市近郊的此处小镇,自久远时便叫做积沙围。
一九九九年的春节对姜尚尧来说和往年并无不同,年初五他必定要来积沙围
的这座小院走一遭拜个年。只是今年他恭谨的表情中多了些真诚的笑意,因为服
役两年的黑子终于请了十天长假回家了。
德叔捧着茶壶坐在厅中一张老旧的黄花梨太师椅上,斜斜倚着扶手,一直笑
眯眯地看着他们这对兄弟与众不同的招呼与寒暄。一拳一肘间黑子兴起,头往门
口一摆,问姜尚尧:“怎么样,出去搞一盘?”说着便要脱上衣。
“算了,天寒地冻的。”姜尚尧后退一步,单手扬起做个投降的姿势。“我
多久没练过了?比不得你部队出来的,一身腱子肉。”自己兄弟面前,无所谓示
弱与否。
黑子挑挑眉毛,跃跃欲试地还想着拿姜尚尧练练两年来学到的手段,只听他
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说:“黑子,这几天你干翻掉的人还少了?石头难得上家
门一次,给我安静一会叙叙旧。”
姜尚尧久不闻自己小名,听德叔这一唤,似乎回到少年时暑假与黑子来积沙
河炸鱼的记忆里去。心上一暖,想说话被黑子抢先一步:“行,晚点再和你比划
。”
黑子握实拳头手臂扬起,他这两年间在部队里操练得更加壮硕,衣料下肌肉
虬结。姜尚尧不受他恐吓,捏住拳头与黑子的在半空碰了一记,两人相视而笑。
“石头现在不逢年节就不来见你叔。说起来,不是你回家,今年还不知道他
会不会上门。”德叔话是对黑子说的,脸却朝着姜尚尧的方向。话里带着打趣的
意味,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一双眸子精光湛湛盯住姜尚尧,似乎有看透人心的
力量。
姜尚尧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德叔对他前几次呼之不来暗藏三分恼怒。他敛了
笑,在德叔旁坐下来,恭敬说:“德叔,段上倒班不稳定您知道,家里又是一堆
女人没个顶梁柱。我要是礼数上缺失了什么,德叔您体谅。”
德叔大拇指缓缓摩挲掌中的茶壶盖,保养得极好的面庞上因笑容绽开几缕细
纹,边点头边说:“你这孩子心气高,打小我就知道。”
姜尚尧无奈,说:“我能有什么心气?德叔不瞒您说,我这辈子也就是老婆
孩子热炕头了。”说着冲黑子笑笑:“这小子比我出息,部队里再混个几年,比
我有前途。”
“黑子?”德叔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黑子对自己叔叔的藐视也不以为意,拿手肘顶顶姜尚尧后腰,说:“老婆孩
子热炕头?昨天去你家找你你不在,雁子招呼的我。她可是从你房里出来的,怎
么,已经那个了?”
饶是姜尚尧自认老成,对上黑子促狭的眼光也不由得耳根发热。“你小子…
…想到哪去了。”
“两年不见,雁子可不一样啊,大姑娘了。抓紧点。”黑子嘿嘿笑,又说:
“我怕我拐了你出来一天,她别等会又哭哭啼啼追上门问我要人。”
说笑时,就有人在门口咳了一声,跟随德叔多年的大徒弟光耀上前说:“德
叔,安排好了。在山口会和,对方说马上出发。”
姜尚尧心中微微一动。昨天连续加班几天回家后,他才得知黑子早三天前已
经到家,电话里约好了今天去闻山打猎。现在这一说,他才明白不仅只是他和黑
子的叙旧,原来德叔也要去,而且德叔似乎还有“公务”在身。
“德叔,那我就不打扰了,我……”
话没说完就被黑子挤兑:“我说你现在怎么生分起来了。我叔忙他的,我们
管自己玩。”
德叔边穿大衣边回头朝他们一笑。
“以前不都这样。”黑子不由分说将搭在沙发靠背上的羽绒服递给姜尚尧:
“雁子那里我早打过招呼了,她男人我借一天还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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