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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骏瞧得真切,心脏像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眉头一皱却到底忍住了。
“介意和我说说么?”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能静静的开口,让她向他描述她未来丈夫的模样,而那个人并不是他。
本来想尽快走人,可沈骏的一句话去让她推辞不得,脑子里陆尧的脸混着那些生活的点滴一起,如流水一般的闪过。他们的初见,他第一次吻她,他坚定不移的说要追她,他们恩爱时他咬着她的耳根子不停地呢喃的话语。
“好啊。”她双手被在伸手,像是一个即将炫耀自己骄傲的小孩,一脸的高高兴兴。
沈骏在那一刻,终于清醒的认识到一件事:他失去她了,永远的失去了她。
耳里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叙述,心里却跟切片了丢油锅里炸一般疼,沈骏苍白的手指狠狠的捏住办公桌角,撑着身子。
“筝筝,”他出声打断她,“如果当年我们没有错过,你在和别人提起我时,是不是也这般眉目生情。”
他这话问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他哪里还有这样的资格,他和她,本就是偷来的浮生。可筝筝在提到那个人时,眉眼间的温情让他失了分寸。
张鸣筝一愣,长睫垂了下来。
“沈骏,他和你不一样,陆尧对于情感,和你是不一样的。”她今晚第一次,在他面前清晰的唤出陆尧的名字,腰板挺得笔直。
“你说……谁?”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沈骏不敢置信的看着张鸣筝,“他……叫陆尧?”
“怎么了?”张鸣筝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人,身后却突然传来门板磕到墙壁的闷哼声。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门边,一道纤长的剪影落进张鸣筝的眼底,瞬间倾塌。
“张鸣筝,这么多年了,你到底是来了。”
门口的人说话,一步步朝里走来,灯光下的脸慢慢扭曲,变得狰狞。她哒哒的高跟鞋扣在地毯上的呜咽声带着惨烈的决绝,一齐朝张鸣筝扑来,淬不及防。
第71章
【昆仑的雪一直在下;我穿着南域最美的夏衣站在西昆仑冰原上,却再也盼不到你踏雪而来的马蹄声。】
张鸣筝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下意识的后退,脑海里一阵强光闪过;鲜血淋淋的画面就在眼前,那些凄厉的哭喊和怨骂充斥在耳边让她手脚冰凉。
“四年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们。”陆芸一边说,一边疾步走来,脸色惨白。而她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叫张鸣筝如坠极寒之地。
“小师妹!”
高大的身影出声喊她;她想是死过一回般,扭头去看。周维担忧的站在门口;却是进退两难。
“小芸,我有事和你说。”
沈骏抬脚跨到张鸣筝面前时,陆芸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响亮的耳光声回荡在诺大的办公室里,沈骏被打的偏向一边的脑袋顿了顿,余光笼罩在身后的女子身上。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微翘的眼角泪痕潋滟,一路滚过腮骨最终滑落。
“沈骏,你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
同一地点同样的人物,四年前的这间屋子里,张鸣筝哭喊着,脸上还有捂不住的清晰红肿。
“沈骏,我把心都掏给你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你都结婚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再不济也不能去破坏别人的家庭,你这样作践我,你有心么,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那时已经无法再解释了,他负了她,他原本以为能在她不知始末时离婚然后和她在一起,可是谁知道原本只是联姻的这场婚姻,却是有人动了情,铁了心。
“筝筝。”
“我没有。”张鸣筝听到有人喊她,摇着头抬眼,泪水扑哧便滑出眼眶,她看着一步之遥的陆芸,自卑和屈辱扑面而来。四年了,再见到她,张鸣筝还觉得自己下贱。“我没有做任何事,我没有。”
她像是在争辩,又像是喃喃自语。
“你当我是瞎子么你没有,张鸣筝你真的当我是瞎子么!”陆芸沉静之后,忽的拔高音调冲了过来,却被沈骏一把擒住。
“陆芸!”
他暴喝,截住她要挥下的手。
“你还帮她,沈骏,事到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还帮着她,你帮着她还要和我说你们之间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为什么周维对我百般阻挠,不就是为了让你们重续旧情么!张鸣筝,我死过一回了张鸣筝,不够么,是不是不够,是不是我没有真的死在你面前你不甘心,那好,我陆芸家都保不住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张鸣筝你说,你是不是觉得当年那刀划得不深?那些血,那些血你都忘了么!”
“你闭嘴!”沈骏脸色染霜,一把将人推到沙发上。
“我不要我不要,”陆芸哭着想要挣扎起来,她不停地推拒着沈骏朝张鸣筝大叫。“四年了,我手腕上的疤痕还横隔在那,张鸣筝,到底是什么吸引着你,你一直不肯放过我们,你一直要折磨着我们。是不是我们三个,总有一个死了才能结束,是不是啊!”
陆芸凄厉的嘶喊灌进张鸣筝的耳里,那些已经模糊的往事又清晰起来,血红一片扑在她脑子里,疼的她直皱眉。她看着陆芸挣扎的模样,整个人抱住了头蜷起身子慢慢滑坐在地上。“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是来见陆尧的家人的,我要结婚了,我没有做任何事。”
喊声冲破了喉咙,整个房间在那一刹那安静下来,像是寂静的深海,没有一丝声音。
“你、你说……谁?”陆芸看着地上的人,不敢置信的问道。
抱头的人看着陆芸,又看向沈骏,最后忆起方才沈骏的话和表情。一个念头疯了一般出现在脑海,汇成文字。
如果这世界上有宁愿存在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她宁愿从未遇见过陆尧。
沙金是斜卧在沙发上品着红酒享受着小情调时接到张鸣筝电话的,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张鸣筝平静到骇人的声音乍然而起。
“找间房子搬家。”
“啥?张鸣筝我说你怎么这么小气啊,我不就住着你的房子么,之于这么一天一威胁的,大不了不收你看房费嘛,别再烦爷了哈,品酒呢正在……”
“帮我找间房子,我今晚就要搬家,沙金,我知道你能帮我的。我两个小时后到,你收拾一下东西。”
“你杀人了?”沙金小心翼翼的问道,可对方回应他的却是嘟嘟的忙音。
新泽到宁江的动车今晚像是磕了药一样,跑的飞快,张鸣筝闭眼养神,睫毛却不停地抖动着,托台上的手机微微的震动了一下,她伸手拿了过来。
“老婆,睡了么?”
短信时陆尧发的,她看着窗外黑的发蓝的夜,心里麻木的没有一丝感觉。手指微动,快要睡了你早点睡几个字便发了出去。
那边没有再回,张鸣筝木然的将手机收回包里。她狠狠的掐着手指,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她靠在车座里,只觉得和陆尧的这段时日,恍然如梦。
“我求你了。”她蹲在墙边看着陆芸,陆芸也看着她。
“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和我弟弟在一起,怎么能进陆家的门,怎么能一副清白无辜的模样坦荡荡的走在我家里。”
张鸣筝一直在掉眼泪,却没有任何哭声和哽咽。她再也不可能和那个烈艳的男子在一起了,但是,却不想他知道真相,终究是想保存自己在他心中的模样。就算天各一方,她也希望在陆尧的心里,这样不堪的自己是不被知晓的。
“不可能!”
张鸣筝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她想,不论陆芸如何出手对她,她都不会躲避。她木然的低下头,看也不看陆芸身边的黑衣男子。
“我求你。”
仅仅只是三个字,却耗尽了她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即便是四年前,她也没有这样朝陆芸低过头。
可是她的骄傲与自尊在旁人眼里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这个旁人还是陆芸。
“陆芸,我们生个孩子吧。”
死一般寂静的屋子里,清冷的声音带着无边的乏力传来,张鸣筝仍旧低着头,脑子里盘旋着陆尧走时的话和他眼里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陆芸突然笑出声来,惨烈的笑声一声声尖锐的划过地毯。她回头看向沈骏,绝望的摇头。“你为她,都能做到这一步了沈骏。”
脚下的步子一乱,陆芸险些跌倒。
就在刚刚,陆母打来电话给她说:“你这个新弟媳呀你弟弟宝贝的不得了呢。你到了的话去看看她,把她一个人送到酒店去住也是没办法,芸芸,帮妈照看一把。”
平日里,母亲和她一样,最疼爱的便是最小的弟弟,母亲都开口这么说了那自然的那个住在浅深的女子肯定是陆尧的心尖好。她兴高采烈的来,却是魂飞魄散。
陆尧的心尖好,却是深藏在她心底四年的毒刺,片刻不停的折磨着她。
张鸣筝拼命的摇着头,不想再去回忆。可是陆芸摇摇晃晃走向门边的背影却怎么也不舍离开,她的侧脸隐在灯光里,长睫毛还在颤抖。她说:
“我们就这么彼此折磨吧,张鸣筝你看,因为你,我陆芸也卑微至此了。”她的孩子,都是这样得来的,筹码一般,毫无感情。
她的人生总是这样,在自以为功德圆满之时坠入阿鼻地狱。
陆尧的房子里她的东西并不多,四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她已经收拾完毕。满屋子的灯都大开着,亮如白昼。她拉着箱子站在通往玄关的过道上,左手边的厨房里冰箱的指示灯一下接一下的闪着。她一步步走进去,看着干净整洁的料理台,视线停留在放筷子的银盒上,那里放着三双筷子,两双长,一双短。
“这是全家福,先给我儿子买着。”陆尧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陆尧的话就在耳边,他热烈的嗓音和烈艳的眉目也通通在眼前。可她就是知道,都是枉然了。
伸手将那三双筷子取出放进包里,转身到了门口,那盛钥匙的磁碟还是他和她一起去买的。叮咚一声响,手里的钥匙和小叶檀木盒一并放了进去。她推门而出,却在关门时再没有勇气回望。
第72章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
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她前一刻还好端端的在你的生活里;可却在眨眼的下一秒,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迹可寻?
陆尧听着手机里一遍遍传来的嘟嘟声,环视着没有一丝住过的痕迹的套房;目光最终落在客厅桌子上的那几只盒子。盒子还在;东西却早就没了影;就如同那个昨晚在他注视下巧笑倩兮的合上门的女子。
“接电话;张鸣筝;接电话。”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着;开始对着一直无人接听的电话喊起来,最后传来机械女声时,手中的黑色手机迅雷不及掩耳的砸到了桌面上,将残余的几只精致首饰盒悉数削到了地上,砰砰作响。
“尧尧,是不是人家突然有急事回去了?”
陆芸站了许久款款走来,温秀的脸上带着安慰心的浅笑,她伸手拍拍自己的弟弟走过去将手机捡回来,示意他再想想其他的原因。
“不可能,要是有事筝筝会和我说的,她不会不告而别。”
明显的觉得事情不对劲,陆尧气的一把推开拉他的陆芸大步朝外走去,陆芸并没有阻止,她站在房间里,看着弟弟高大俊朗的身形离开视线,脸上的温秀像是潮水一般突然就消失了,干干净净。
尧尧开车到酒店门口时给她打电话,他说:“姐,我媳妇起床没?我来接她回家了,妈妈说要带她去看婚纱。”
他说这话时,隔着电话她都能听出来喜不胜收,她站在落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头发凌乱的脸上那双红肿的眼睛是一夜哭泣种下的恶果。而如今,那个四年前种下恶果的女人走了,留下来遭报应的竟然只是他们姐弟两。
她恨,她也不甘,可那又怎么样,再滔天的恨意也抵不过她爱的人一句‘我们生个孩子吧’。她已经如此可悲,而她的弟弟,更甚。
一个人最凄苦,莫过于无所知晓下被结束一段感情。
“你确定我们搬个家警察就抓不到你了?”
张鸣筝的出租房门口,身段妖娆的沙金很认真的问道。被问的人一脸莫名其妙,用力提起最后一个大箱子跨到门外。
“我搬家跟警察有几毛钱关系?”
“难道你不是杀人了?”沙金狐疑的扫视过面前几只大箱子和打包盒,漂亮的丹凤眼落在她身上,大有一股你不用瞒了我已经知道了我是不是很聪明的意思。
“原是我错了,忘记你今天又没吃药!”思虑半晌,张鸣筝很认真的伸手拍拍沙金,沙金当时的感觉就是张鸣筝在拍一只狗,还是吉娃娃。
“你才没吃药。”沙金翻白眼。
“我又不是你,干嘛要吃药。”捋了捋头发,张鸣筝挥手让他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做最后的清场。这里是她住了三年的地方,简单的一居室,从搬进来的那天下午这间屋子只有基本的家具到今天处处留痕,无一不是她的回忆。
一步开外的卧室房门大开着,关得严实的窗户边重重叠叠的纱帘是她自己一个人挂上去的,她还记得当时差点崴了脚,后来每次陆尧送她回来都嘱咐她说,我不在你身边记得把门窗关好。她一直关的很严实,一如现在。
客厅的沙发上,是她和菜菜去宜家选的几何图形布罩,她记得年前的那场大雪陆尧来找她的那个深夜,他们坐在沙发上,陆尧烈艳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她,他问她:筝筝,你有多爱我?
再后来,他们各自回家过年,电话里那句‘筝筝,我好想有十年没和你见面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他却在得知她于家相亲后,毅然来了新竹,地下停车场里,那句‘筝筝,我总是原谅你’历历在耳。是这样吧,他总是原谅她,就连带着看到沈骏寄给她的那些生日礼物,他也只是无奈的对她说:‘我不会再让你有和别人说这种话的机会了’……还有政治部庄严的会议室里,他一身笔挺的站在党徽下,他说:张鸣筝,你愿意嫁给陆尧为妻,不论世事艰难时光荏苒都相伴左右、不离不弃么?那样如金秋烈阳的嗓音充斥在她耳里,她此时再也不能忘记,有这样一个男人,在这样的地方和她求婚,许她白首不离!
陆尧,我不会再有和别人说起的机会了,永远都不会再有第二个你。
张鸣筝将合同和钥匙一并放在茶几上,脚跟一转便朝门口走去,沙金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脸摆脱阴影走向光明。
“走了?”沙金挑眉,面前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的点头。
“走吧。”
张鸣筝将门重重的合上,那一声嘭像是门板的哀鸣。有那么一瞬间,张鸣筝希望陆尧从来没有遇见过自己,那样,无论她有怎样不堪的过去,也不会为此感到生不如死。不过所幸,只有这么短短的半年时间,陆尧,终究还是有路可退的。
“你是不是和部队那小子分手了?”
沙金虽然长得一副弱受样,但是办起事来手段还是十分风骚火辣的,她原本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但是此刻梳洗完毕看着静雅的一室两厅她突然有些好奇,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沙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可还没等她开口询问,那人就已经无骨的斜靠在房门口,一身的风情万种。
“被甩了?”见她不回答,沙金追问道,语气里都是惊喜,气的张鸣筝一把将毛巾扔到他脸上。
“就你聪明。”她不高兴,一转身进了房间大力的将门带上,巨大的门板撞击声回荡在零落放着行李的客厅里。沙金看着那扇门,若有所思。
是出了什么事么?明明前一天告诉他要和那小子回家见父母的,怎么才一天不到的功夫,就这么……落荒而逃?
蔡心妍接到陆尧的电话时,土拨鼠正哭闹着不肯好好吃早饭,她向来脾气不好,被小孩子一闹接电话时口气就生硬了很多。
“张鸣筝找过你么?”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两个都不是好脾气的人,蔡心妍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哎我说陆尧,我蔡心妍是欠你钱了还是欠你情了啊,犯得着你说话这么大爷么?我老公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你谁呀我说你还真把自己……”
“张鸣筝在不在你那,或者、有没有和你联系过。”陆尧的车刷的一下出了隧道口,由于速度太快,横风迎面而来使得车子狠狠地颠了一下,可他哪里还管得着这些。最后说出口的话,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蔡心妍也终于察觉出什么了,揉着太阳穴朝保姆挥手,示意她把土拨鼠抱走。
“你把话说清楚。”
陆尧压根一咬,嗓音里的火光喷薄欲出。
“她不见了。”
“什么叫她不见了!md陆尧认识你带回去的,昨晚还好好的和我打电话,你现在和我说不见了!”蔡心妍听到那四个字后顿时懵了,反应过来便劈头盖脸的朝他吼道。
陆尧望着前方的眼里一丝希望被湮灭,如此,那蔡心妍是不知道了。
“如果她和你联系,请一定要告诉我。”
“不是陆尧,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小乖怎么不见了,是不是你们家人狗眼看人低欺负小……喂!喂!陆尧!妈蛋!”
对面已经传来的嘟嘟音打断了蔡心妍余下的话,她气的朝着电话破口大骂。骂完,才回过神来拼命的拨打张鸣筝的电话。她整整打了二十多分钟,可那些电话就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蔡心妍不停地用电话敲着下巴,最后心一横给自家男人拨了电话过去,她要去宁江,她一定要去宁江。
她还记得,小乖当年被椅子砸断了手骨的时候坐在医院的病床上,疼的脸色煞白。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张鸣筝的出租房防盗门上还贴着年前他们一起去选的对联,大红色泽的纸张上泼墨挥洒着美好的愿景,栩栩如生的桃花点缀着红纸。他还记得两人在贴春联时,张鸣筝看着那些桃花低声的轻吟: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陆尧手里捏着的钥匙始终没有插进锁孔,下意识的退缩也许是心底最深的害怕。可有些事,就只有一门之隔,不是你害怕就可以避免的。
他稳稳的抬手,对着锁孔用力,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手腕翻转间锁已经被打开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推开门跨了进去又迅速将门关好。从始至终,从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起,他都未曾睁开过眼睛。
他背对着客厅,耳里听到风寂寞的从窗缝里吹进来,凉飕飕的拂过客厅的每个角落。他们曾经一起做饭的厨房,一起嬉戏的沙发,还有那间属于彼此的他们曾呼吸相融卧室、床、床单……都没有了。
就在他狠心转身的瞬间被看清,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
阳光透过阳台照进来,那些细小的微尘在阳光里翩翩起舞,哪里还会关心那个站在玄关处不能动弹的男人?
她的钥匙,那份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租房合同的纸张都放在茶几上,他一步步走过去,几乎抬不动腿。就在他弯腰想要去翻看那份合同幻想着她留下什么只字片语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为之一振飞快的取了出来。
是一条短信,来自那个昨晚一别至现在都没有音讯的人,他迟疑了,慢慢点开屏幕。
陆尧,我们分手吧,对不起。
第73章
【天长路远魂飞苦,魂梦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我等一下要去单位办离职手续;晚饭你自己解决。”将自己打扮的干净利落的张鸣筝拎着包站在两间卧室之间的通道口;瞄了一眼发丝凌乱两颊粉红刚睡醒的美人后,镇定的交待。
沙金目送她走到门口;看着她在几双鞋上来来回回浏览的视线,最后还是薄唇轻启,嗓音沙哑的开口。
“你一点都不难过?”
他明明记得过年那会;他问她就那么喜欢这个人;她还一脸丧尸的说喜欢死了。怎么这分手就跟掉了根头发似地;不痛不痒啊。
“我干嘛要难过?”终于决定了穿那双浅绿色细跟短靴的人穿好鞋抬头问他;眼里是在认真不过的莫名其妙。
“张鸣筝你真的假……”沙金也疑惑了。他向来是自命不凡的看人超准;怎么这会子倒觉得面前的人看起来就跟隔了三级预警的雾霾似地,完全看不清楚。
门口的人没再回答他,白了他一眼后开门出去了,合上门的那一刹那,剪影风流。
明明,感觉的出来她很爱,可到最后,怎么就一夕遽变,薄情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离职手续办得很快,张鸣筝和胡袖站在办公大楼的大厅里话别时,前后不过两个小时而已。
“没想到还是你比我先呀,这次辞职了你是打算和军爷回新泽,还是继续留在宁江啊?”胡袖帮张鸣筝分担了一个手提的小纸盒,笑盈盈的问道。
张鸣筝脚下一顿,随即站住了不在往前,她转身看着面前的胡袖,秀雅精致,世间难得。
“军爷来接你么,两个盒子你不太好拿。”见她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胡袖伸手去捏张鸣筝的脸。可明显的察觉在提及军爷二字时,张鸣筝眼里一闪而逝的无措。
“你什么时候辞职啊?”抱着纸盒的人笑着岔开话题。
胡袖疑惑,皱眉微忖之后聪明的选择不再追问。“大概这个月底吧,到时候约你出来你可别推脱。”
他们虽然要比一般同事感情好太多,但毕竟社会上才认识的,再长情也终究少了份纯粹。彼此心里都明白,却不点破。
“放心吧,我是会干这种事的人么!”张鸣筝摇头,看了一眼旋转门,最后还是抬步朝前走。
三年的时间,三年前她进这扇门时,只带了一支笔和一个背包,而如今,不知不觉里已经有这么多不能割舍一定要带走的东西,人真是可笑。
“就送到这吧老胡,你把盒子架在我这上面,我先走了。”张鸣筝皱皱眉,终究将话说出口,可谁知道再见又是何时。
“我送你打上车,这东西挺沉的。”她掂量了一下手中的东西。
“没事,我自己过去就……”
“张鸣筝!”
伴随着一声车子急刹轮胎划过地面的声音后,一道油画般华丽的嗓音响起,冲着两人扑面而来。
张鸣筝错愕的看着不远处那辆风骚的跑车以及驾驶座比跑车还要风骚一百倍的……沙小受。胡袖也看到了,片刻的错愕后脸色就恢复如常了。
“我就说呢,原来是有帅哥接啊。”她笑看着张鸣筝,话里都是打趣,可张鸣筝听在耳里却如针扎般难受。
“我来吧。”
沙小受已经走到两人面前,礼貌的朝胡袖颔首后将张鸣筝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张鸣筝也接过胡袖递来的东西。沙金道谢,张鸣筝连看都不敢看胡袖一眼,紧跟着沙金坐进车里,却最终在他发动车子时看向旋转门。
胡袖还站在那里,固若磐石。她鼻腔突然涌上一阵辣意,趁着车子滑离的最后一秒朝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胡袖点头,抬手挥了挥手。
再见,相逢知何年。
胡袖目送那辆车子汇入车流,最终消失在眼前,有风迎面吹来,她顿时觉得眼睛入了沙子,有些疼。她转身,刚要走进旋转门里,却被一道不期而遇的声音喊住。
“你好。”
她再次转身,便觉得这四月的阳光也被面前的男人比下去了。
“军……呃,你好!”察觉自己差点失言,胡袖立马掩饰过去,客气的和面前的人打招呼。他在矮她两个梯位的石阶上站着,她清楚的看到陆尧眼里的血丝和泛红的眼角,可这些也不能折损他烈艳的眉目。
“张鸣筝在里面么?”
陆尧此话一出,胡袖心里便明白了*分。她站直了身子面对他,深思良久才缓缓开口。
“她二十分钟前刚离开,她辞职了。”
后半句,陆尧早料到了,可是前半句,却是始料未及。他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巧合的事,她刚走,他刚到。前后不过二十分钟,却是擦肩而过。
“谢谢。”对于胡袖,陆尧深知再问不出别的了,道了谢打算离开,却不想身后的女子再次开口,话音轻柔。
“来接她的,是一个男人。”如果这两人有误会,那希望军爷听完这句能找张鸣筝好好说说;可若是张鸣筝存了心要和他分开,那这样也算是送了他们一程。
背对着她的男人脚步一顿,她看到他的双肩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微微垮下。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时,那人烈阳般的嗓音含着谢谢二字再次传来,然后,她看着他狠狠的挺直了腰板,一步一步坚定地,离开。
张鸣筝的手机一直在包里嗡嗡作响,她看着窗外飞快流逝的风景置若罔闻。沙金将她木讷的表情收进眼底,心想到底是掩藏不了的。
“筝筝,你要是很难过的话和我……”
“沙金,我现在要是把定期存款拿出来是不是很不划来?可是不拿出来我已经辞职了,我得要生活费啊!”
木讷的人慢慢转过头来,有些苦恼的看着开车的人,眉毛皱成了破折号。
“你从上车一直魂不守舍的发呆到现在是在……是在想这个?”沙金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不敢置信的问道。
副驾座的人点头,一副那不然的表情让沙金彻底俯首称臣。
“张鸣筝,你他妈还真……算了,我服你了,我真服你了。”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句话一点都没错啊,女人狠起来真不是人,幸好,幸好他不爱女人。
张鸣筝被他的语气和表情逗笑,几乎笑的前俯后仰起来,开车的人不乐意了。
“张鸣筝你至于么,我有这么好笑么你一直笑到现在你有病啊!”
“对啊对啊,我就是有病啊,我今天没吃仓鼠!”她说完还做了一个老鼠的表情,沙金差点一口老血将她喷到车窗上扣都扣不下来。两个人嬉闹了一会儿,张鸣筝突然坐正了身子将包包背好。“你待会在路边把我放下来,我去下银行把定期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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