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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吃了一惊,殷樱眉头一皱,望向刚刚举牌那人,却见只是个少年。那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看上去跟殷樱一样年纪。她扫了他一眼:紫色麻质套衫,浅灰色麻质长裤,黑色金属扣平底鞋。他的气质颓废慵懒,嘴角总是浮着若有似无的笑,像时时在讥讽这世间众生。

殷樱暗暗对这少年存了不满,身旁的私人女助理低声问:“主人,该怎么处理?要出手吗?”

殷樱径直夺过她手中牌子,淡然而响亮地喊着:“155万!”

那少年微微侧过一张脸,瞥了她一眼。殷樱看到那少年长得极为好看,不禁有点错愕,这时台上主持人见那少年再次举牌,高声喊道:“170万!还有高过170万的吗?”

“知道他是谁吗?”殷樱问身旁的女助理,手中的牌子垂落,目光仍落在那少年身上。

“没有他的任何情况。”

殷樱冷笑一声:“我花那么多钱请你当私人助理,就是为了得到这种答案吗?”

女助

理一脸紧张,连声道:“我马上去查一下。”

这时台上锤子落下,主持人宣布:“成交!恭喜这位先生,获得了玛丽皇后的这副蓝色泪滴耳环。”

殷樱逆着往外步出的人流,走上前去,绕到那少年身旁,一只手扶上他的椅背:“那副耳环,可是要送给什么重要的人吗?”

那少年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想要的话,我送给你吧。”

殷樱看着这少年俊美的容貌,却不禁有点失望——还以为他多么的与众不同,却原来不过又一个为博自己一笑倾千金的富家子弟罢了。只可惜了这副好皮相。

这么想着,这少年却不再和她搭话,站起身要走开。殷樱愕然,伸手扯住他的衣袖:“你不问我的名字和电话?”

“我会让人把那副耳环送到你府上。告辞了。”那少年说着,已离了座。

“你叫什么名字?”殷樱对着他的背影喊。第一次,她会问其他男人的名字。

、风与雷之诗(中)

来沉没在我的深处吧

将你连同人间浸没

灵魂逐寸向著洪水跌堕

——《漩涡》黄耀明/彭羚

陆离从拍卖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黑,天空正往下飘着毛毛细雨。她拉开书包的链子,从里面翻找雨伞,包里的校服却掉在地上。她忙俯身,却见一只手已把衣服拾起。

“谢谢。”她习惯性地道谢,抬头却见到穆川站在她面前。

一手拿过校服,她一股脑儿塞到书包里,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

穆川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上车。”他不由分说。

“我还要赶下一份兼职。”

他二话不说,把她抱起,开了车门,把她塞到车座上。自己也上了车,把车子开动。

音乐扭到最大,皇后乐队主唱freddiemercury性感的声音几乎像把灵魂翻出来。他在这华丽的声音中飞驰。

陆离伸手把音乐关掉。车窗外,雨水激烈洗刷着车身,雨刷在车头不断摇摆。她问:“我们要去哪里?”

“你为什么到拍卖行打工?”他问。

“我想搬出去住。”这些天,她都到拍卖行工作,尽管只是做些文书工作,但加上奖学金,起码能够解决学费问题。她盘算着,再赚多一些钱,到时候希望可以跟穆懿提出,离开穆宅——她会想办法说服他。

“是想跟我们撇清关系吗?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再想离开了。”他掀动嘴角,似笑非笑,“当日,是我们把你从那些人手上救出来的。”

“可是那不能成为我被软禁的理由。”

她知道,只要穆川肯让她走,穆懿是不会阻止的。他不过是放纵弟弟的行为,像宠溺孩子的父母,把孩子最爱的玩具送给他。

他不再说话,车子驶得飞快。

陆离觉得气氛有点异常,她想解释,或者安抚他,车子却已在转角处倏地停下。陆离看向车窗外,这才发现这里是她过去住的街区附近的小酒馆前。一群腆着大肚子的男人,醉醺醺地坐在塑料棚架下的大排档里,仍不断地喝着酒。

穆川冷冷地笑,眼中再次闪过当日他那恶作剧般的神色,只是这次,他的声音无比冷漠:“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当作从没认识过。我把你丢给这群男人,就像当日你被那些人围困。我不会出手

救你,你能够逃得出来,是你的本事;你逃不掉,那是你的宿命。这些都跟我无关。”

说着,他径自下车,绕到陆离的车门前,一把拉开车门,把她拖下车。大雨一刻不停地倾注在他们脸上身上,两人浑身湿透。那边大排档中的男人,像笑着看好戏一样,看着穆川拦腰抱起陆离,把她扔到大排档中。然后上了车,扬长而去。

雨水借着风力,刮打着陆离的脸,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前额,几乎挡住了她的双眼。她用力擦着脸颊上的雨水,听到那些男人□着朝自己走来,嘴上说着:“小美人,你那不识货的男朋友抛下你不理。就让我们来好好疼爱你吧!”

她拼命摇着脑袋,手里紧紧捉着书包,拼命想从里面翻找出刀子之类的。那些男人却已经围上前来,伸手扯着她的衣服。她的大腿小腿和手臂,被抓出了数条血痕。她拼命踢打着,像头小野兽一样叫喊着,那声音却湮没在茫茫天雨中。

对这一区,她最清楚不过了。除了大排档的男老板,和他一群狐朋狗友外,根本没人会在这种天气出来,平日里也不会有车经过。

泪水从眼角滑了下来,跟脸上的雨水混在一起。

“别哭,我的小乖乖,真是惹人怜爱啊……”一个男人用他粗糙黝黑的手捉住她的两边手臂,把她按倒在桌面上。

身后的男人喊道:“才十五岁,竟比她那骚货妈妈出落得还要诱人。真是天生的贱货!”

她在心里狠狠大喊:我不是!妈妈也不是什么骚货!

她拼命踢打着,两手胡乱舞动,蓦地摸到了桌子上滑溜溜的冰冷物体。她一伸手,捉住了那玻璃酒瓶,砰地在桌面上敲破,瓶子瞬间爆裂,混着啤酒的碎片溅到她身上的男人身上。那男人大叫一声,捂着自己的眼睛,往后退去。

“□!”那男人尖利地喊着。身后的男人起了劲,骂着难听的话,朝她扑上来。

身后突然响起枪声。

众人一悸,像被顿住了身影,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他们看着刚才那少年,手中举着枪,眼底阴森。

“放开她!”他喊道。

众人吓得失魂落魄,忙步步往后退去。

穆川上前,一把抱起陆离在怀中,边轻轻用唇触着她的脑袋,喃喃道:“我来了,不怕不怕……”,仍用枪指向那些男人。

“我不想在这里把事情闹大……”他的声音冷得像深夜的雨,“不过你们碰过她的手,却是非废掉不可。”

数声枪声响起,那些男人大声惨叫,纷纷捂住自己鲜血直流的手臂,痛得跪倒在地。再抬起头时,穆川已经抱着陆离上了车,蓝色车子在大雨中扬长而去。

穆川一手按在方向盘上,一手取过车上的干净披巾,轻轻盖在陆离湿透了的身上。披巾下,她的身体仍不住颤抖。他身体侧向她,嘴里喃喃道:“已经没事了……对不起对不起……”

、风与雷之诗(下)

陆离浑身湿透,头发不住往下淌着水。她拼命忍住哽咽,眼角却不住滑落晶莹的泪液。

穆川已把车子开到码头边。夜雨滂沱中,整座码头空落落的,四处无人,只孤独地停靠着船只,在黑茫茫的海面上漂着。

他伸手环抱着陆离,拼命地吻着她的脸颊,不住地说跟她说着话:“我不该把你扔到那里的。哥哥说得对,我太情绪化太冲动,太意气用事……”

陆离浑身颤栗,哽咽着要挣脱他:“放开……”

他捉起她的手指,捧在掌心,不断地吻着。她只是一直在哭。他从未见过这倔强的少女哭得这样厉害,忙抱住她的身子,任由她在他怀中颤栗着哽咽。

她低声地喊着妈妈和妹妹。

穆川紧紧抱着她。少女柔软的身体,被雨淋得冰冷。他从车座后取过毯子,盖在她身上,一双手在毯子下,轻轻为她褪去身上的衣服。

她没有反抗,仍失神地流泪。

他轻轻地吻着她冰冷的前额,用手拨着她的头发,轻声说:“不要再哭了,换过衣服,我带你回家。”

毯子下,她的衣服已经全部褪下。他用毯子轻轻裹住她的身体,把她整个儿抱在怀中。隔着毯子,他仍清晰地感觉到那里面玲珑有致的少女躯体。

“别再哭了。”他托起她的下巴,拼命亲吻着她被泪水濡湿的眼睛,像要把她的泪水吸吮干。他的双手探入毯子下,抱住了她光滑的身体,舌头需索着她的唇舌。

她紧张得蜷起了身子,他却吻得极深,让她挣脱不得。

车窗外的夜雨,如同被隔开在另外一个时空般。

她以为自己要在这个吻中窒息死掉,他却慢慢离开了她的唇。

她把脸蛋避开,他却紧紧捏着她的下巴,不容分说地把手指塞入她嘴里,然后在她口中缓缓抽动着。他以手指调皮而轻柔地逗弄着她的舌尖和嘴唇,细细欣赏着她的脸。

她难受得要挣扎。

车窗外的夜雨,把这世界洗成一片混沌,如同现代蛮荒。

他缓缓抽出手指,脸上竟带着难舍的表情。他在这被隔离开的巨大雨声中,捧起她的脸,细细看着。她咳嗽了起来,他一把抱住她的身体,手伸入毯子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部,像安抚着最心爱的宠物。

“你真像一只猫呢。”他轻声道,仍是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背部,“长着那么媚惑人心的脸,白皙柔软的胴体,外表看去像猫一样乖顺,但是个性又那么倔强,像是可能随时伸出

爪子来,把你抓得遍体鳞伤,伤痕累累。”

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还有个姐姐。”他突然转了个话题,毫无先兆的,“是哥哥的双胞胎妹妹。”

陆离紧紧抱着毯子,蜷在车座上,努力离他远点。

他接着说:“六岁那年,我亲眼看着十二岁的哥哥把姐姐杀掉。那是哥哥成为西京门继任人的仪式。”

陆离一凛,紧紧捉住了毯子一角,像被绷紧的弓。

穆川的声音低沉,脸上是少有的肃然:“就像哥哥小时候,亲眼看着父亲把心爱的母亲杀掉。那是穆家男人逃不掉的宿命。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我的母亲、姐姐都死掉了,除了哥哥以外,我再也没有爱的人,就这么逃过这一仪式。不过,那只是暂时的,绝非永远。”

他缓缓地,缓缓地,把脑袋埋在她的肩上,用极低极轻的声音说:“我真希望那天那支枪走火了……”

他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他仍喃喃道:“那么,这世上就不会再有陆离这个人,我也没有任何顾虑……”

陆离缩着身子在车厢中,遥遥看着他,不明白他的话。

穆川放开了她的身子,把手放在了方向盘上,不再看她。外面大雨肆虐,车内寂静无比。雨声清晰地传入二人耳中。

他背过身子,低声道:“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千万不要让我……”

穆川忽然不再说下去,只扭开音乐,the queen乐队的《波西米亚狂想曲》响起,freddie mercury孤独而悲哀地唱着:“这一切都是真的?还是幻想?被困于山崩,无法逃避现实。睁开眼睛,抬头看看天空。我只是个穷孩子,不需要同情,因为我总是任人呼来唤去,跑上跑下,风往哪个方向吹,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风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吹。穆川开动车子,在黑天黑地间的大雨中,没有方向地前进着。

、小孩子的玩偶

已经半夜了,但外面的雨似乎丝毫不见要停。穆懿独自在昏暗的大厅里,一手握着酒杯,一手玩着飞镖。脑中仍想着金堂的事情——两条情报都说曾见过金木崎在柬埔寨出没,但当再要深入了解时,却不仅没了他的消息,连两个线人都相继失踪了。

“不过是条落水狗,竟然也要动用这么大力量去找他……”他脸色阴森,咻地把飞镖射出。

这时,耳边听到外面传来车子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大门砰地打开,室外滂沱雨声涌入室内。穆川浑身湿透,一言不发地揪着陆离的头发,把她拖入室内。陆离一下子被他甩在地上。

“哥哥,我把她还给你。”他高声说,雨丝的阴影落在他脸上,昏暗不定,“我不要再让她留在我身边了。”

穆懿走到靶前,把飞镖逐个拔起:“你从小到大都没变。”说着他转过身来,“怕承受不了后果,就事先逃开。”

穆川不置可否。

穆懿漠然地把玩着手上的飞镖:“你还记得五岁时候,妈妈送给你的礼物?那是妈妈找玩具设计师为你设计的,全世界只有一个,你近乎病态地沉迷。但是后来那个设计师偷偷把设计图卖给别人,大量生产。当你看到别人手中也有一个同样的玩具时,你把那玩具狠狠摔破,让人把它丢到海里。”

咻地,手中飞镖射出。

穆懿转过身子,看向门边满身湿透的弟弟:“可是你后来后悔了,即使我们把其他玩具买给你,你都不要。最后还叫人把那个设计师杀了,也把当初奉你之命把那玩具丢掉的人杀了。”

陆离在一旁听着穆懿说起他们的童年,心里抽紧。

她知道,生在那样家庭中的他们,迥异于一般的孩子。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她仍为这血腥而暴戾的童年而暗暗吃惊。

那边,穆懿看进穆川的眼中:“从小到大,你虽然贪玩,但是对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东西,从来都很执着。你确定这次不后悔?”

说着,他走近陆离身旁,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等待他的回答。

穆川咬着牙,良久才道:“随便你怎样处置吧。我已经不关心她了。”他避开目光,不去看陆离的脸,捏着拳头,久久才松开,转身往外走去,身影消失在茫茫夜雨中。

坐在地上的陆离慢慢爬起身来,因为刚才穆川的话,心里掠过轻微的惊喜。她并不会认为他们就会放过自己,但起码获得相对的解脱,也是好的。

穆懿咻地把手中的飞镖射出,像是洞穿她内心想法似的,

突然说道:“别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可是他说……”陆离开口反驳。

“我该说你是不了解穆川好,还是说你完全不了解男人好呢?”穆懿摇摇脑袋,往楼梯上走去。陆离忙追赶上去,对着他的身影喊:“可是……”

“你淋湿了,先换过衣服再说。”他丢下这句话,消失在转角处。

、冷雨夜

水很烫。

她抱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回想这过去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穆川在车上对她说的话,再次浮上心头。

她的头靠在浴缸边缘,抬头看着天花板,心里突然想起母亲。

“你这个勾引男人的小妖精!看我把你头发剪掉,再也没有男人喜欢你!”母亲歇斯底里的声音再次萦绕耳边。

她心下一动,倏地从水中站起,走到镜子前,用手擦掉镜子上面的雾气,镜中现出她一头海藻般的浓密乌发,沿着白皙的脸庞,垂落胸前。

打开镜面,壁柜中的东西呈现眼前。她伸手取过那把剪刀。

深呼吸一口气,她举起剪刀。

海藻般的头发,一撮一撮地飘落在地,丝丝缕缕地落在脚边。

她放下剪刀,看向镜中那张脸。纯净明秀,宛若新生儿。她舒了口气,对镜中的自己展露一个微笑,放下剪刀,用浴袍仔细地裹好自己。

她推门走出去,浴室中的水汽随之涌出室外。她光着脚走了出来,却赫然见到穆懿正在她房间的沙发上。他见到她走出来,抬起眼睛。

看到她的一头短发,他只是抬起了眉眼,语气仍是平静,“我在这里睡着了。”

她忙裹紧了浴袍,正要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却见他不理会她,径直在沙发上躺了下来,阖上眼睛,样子显得相当疲倦。

陆离在旁边呆呆地看着,只见他睡容安详秀美,看上去不过是个温和美丽的男子。任谁也想不到,睁开眼醒来后的他,会是人称夜叉王的杀手首领,一声令下,可夺去许多人的生命。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只依稀记得曾听人提到过,穆懿一直有严重的睡眠问题。或者是有人在一旁,他会更容易入睡?不得而知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光着脚丫走到书桌旁,摊开作业开始写了起来。

落地窗外,夜雨仍不住下着,落在游泳池里,掀起无数圈水蓝色的涟漪。

夜雨仍未停息,赌场内却依旧灯火通明,筹码的声音在耳边哗哗流动。金色墙壁上的狮子头像,无声地俯瞰场内众生。老虎机前,各式人物脸色平静地在操作着,对赌场内不远处娱乐区的热歌充耳不闻。侍应们拖着盘子,推着食品车穿梭在赌场各个角落。最热闹的仍属大厅,各张桌前都都挤满了人,围看他人的喜怒哀乐。

大厅那金色狮头雕像下的七号赌桌前,圈了最多人。只见中央身穿紫色制服的荷官仍是面无表情,前额却已渗出细密汗

珠。他看着面前的少年慵懒地把玩着手上筹码,最后挥挥手,把筹码全都押上。身旁众人轻声惊叹。

这时,楼上一间布满监视屏幕的工作室里,一个中年男人正背着双手,对着这少年皱起了眉头。如果再让他这样下去……

身后突然传来手下的声音:“小姐,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清脆笑声飘了进来:“怎么,身为赌场老板的女儿,就不能在这个时候过来替父亲看看生意吗?”

那男人转过身去,看向笑脸盈盈站在他身前的殷樱。她一身宝石蓝吊带裙外,披着黑色兔毛小披肩,精致的黑色漆皮包在手中轻轻晃动。她调皮地看向屏幕,却蓦地被屏幕上少年那张脸所吸引。

“是他……”她低声呼出来。

“小姐,你知道他是谁?”那男人眼前一亮。

“穆川,是穆川。”殷樱微微一笑,面露惊喜之色,像捕获猎物的豹。

楼下,穆川已对眼前这游戏生厌。他捧起满满一把筹码,把它们搁到身旁推着饮料车经过的大婶:“给你。”从椅背上拿起外套,便要转身离开。那女人错愕地看着这堆筹码,诧异地忘了说谢谢。

“穆川先生。”身后却有人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嘴角一牵:“怎么,想在自己的地盘上把赢了钱的客人解决掉?”

“不,是我想邀请你吃饭,谢谢你送的礼物。”一把甜美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穆川回过身,看到殷樱站在他面前。她伸手挽起耳边的头发,露出坠在耳下的泪滴型耳环。她笃定地看向他,正如她自信地面对这世上每一个男子。她定定地看进对方眼中——她熟悉这种游戏,从来没有男人可以胜得过她。

果然,穆川朝她走来。她自信地笑笑,却见对方一把曳着她的手臂,二话不说地往外走。

“去哪里?”她语气有点意外。

“别啰嗦。”他语气不耐。她便不说话了,只跟着他穿过长廊,一直走下去。外面的雨此时已经停歇,铺展出大片的星空。

他突然在长廊尽头停下,伸手搂过她,低头吻着她的唇。她昂起脑袋,大方地承受着他的吻。

穆川慢慢放开了抱住她的手。

“告辞。”他转身离开。

“你在逃避什么东西,对吗?”她拉住他的衣袖。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也不回答,也不否认。

“是女人吗?”

见他沉默,她摊开两手,微笑着说:“让

我帮你忘掉她吧。”说着,她掂起脚尖,伸出两臂勾住他的脖子,再次吻上他的唇。

她的手中握着冰冷的钥匙,轻轻划过他的后颈。“我的房间在上面。”她喃喃道。

进了她的房间,穆川脱了衣服去洗澡,边泡在热水中边喝着酒。她从身后夺过他的酒杯,也进入浴缸。她开始吻他,海藻般浓密的长发落到他胸前,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他伸出手来,摸到她耳朵两侧的耳环。

“为什么不摘下来?”

“你说呢?”她媚人地笑着。

眼前这女子,同样长着白皙的脸,同样拥有一头浓密的乌发,只是她永远媚视男人,善于运用自己的美貌。他突然有点怀念那个用毯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永远倔强地盯着你,永远无法驯服的少女。

面前殷樱开始吻着他的脖项,直到他后颈。她指着他后颈下方的小刺青,笑问:“这是什么?”

“夜叉。”

殷樱用手环着他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纪念以前的女人?”

穆川只默默地摇着脑袋,那是他十四岁时刺的。那时候,哥哥夜叉的名号只在西京门中流传,没想到今日却成了杀手界中,令人战栗的一个名字。

他脑子乱纷纷的,蓦地想起今晚他对哥哥说要把陆离还给他的话。脑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陆离安详地躺在哥哥怀中的场景。

“无稽至极!”他低声骂着自己。

“你说什么?”殷樱的手轻柔地抚上他宽阔的胸膛。他突然觉得很烦燥,一把扯过她的头发,把她压在身下。

、突袭(上)

陆离觉得脑袋有点沉,她抬起头,见到眼前的台钟指向2点半。她想起来,自己做作业做得太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合上书,回头看见穆懿仍睡得沉静。她从衣柜中取出一条毯子,要盖在他身上。

毯子一角刚触到他,他猛地睁开眼睛,极狠地捉住她的手。她一怔,看到他瞬间冷静下来了,才开口道:“我只是帮你盖上毯子。”

穆懿无声地坐了起来,瞟向她桌上的台钟。

陆离讷讷地:“我听穆川提过你十二岁那年的事情。”

穆懿点起一根烟,什么也不说。那姿态极为孤独,像极了从科波拉镜头下走出来的教父,平静,冷漠,高处不胜寒。

他抬起头来,冷冷地:“你想说什么?”

陆离只是平静地:“我很想念我的妹妹,但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而你明明可以好好跟家人一起,但为什么偏要遵守那么愚蠢、那么不成文的规矩?”

“别以为调查过我们,对西京门的事略知一二,就自以为了解我。”他缓缓吐出一口烟。

“你明明对家人很好,看你对穆川的态度就知道了。”陆离正要说下去,穆懿突地掷下烟头,腾地站起,猛地上前捂住她嘴巴,在她耳边低声说:“别说话!”

陆离只见穆懿一脸警觉,知道他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声音,但她却什么都没听到。她在心里想,职业杀手不知道经过了怎样严格的训练,连听觉都异于常人。

他松开捂着她的手,从身上掏出一把枪,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她的书桌。

她快步奔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平日里以防万一而摆着的枪,赫然现于眼前。

“你留在这里,把门窗锁好。对手的目标是我,你留在房间里还是安全的。”穆懿仍紧紧盯着门口方向,“这个时候,你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双手了。”说着,他快步走了出去。陆离忙上前把门拴死,手里拿着枪,走到窗前,要把窗关上。

她心里忐忑不已,头脑乱纷纷,但那一天穆川逼着自己学枪的事,又涌上心头。她突然意识到,他在戏谑讥讽中要求她做的事,莫不是对自己有利的。

伸出手去关窗,窗外却蓦地现出一张冰冷的人脸。陆离心下一震,窗外那人已一把推倒她,拉开玻璃,跳入房中。

为了不妨碍听觉,以便辨认外来者,穆宅的每一间房间都没有铺上地毯。但那杀手显然无比专业,落地时悄无声息。陆离在心里急剧想着:镇定下来!镇定下来!

她举起枪指向那人,对

方却显然更为专业,早已快步跃到她床前。那人抓起一个枕头,挡在枪头上。陆离心下一凛,忙俯□子,子弹却已经砰地击出,射入她的左肩。

在同一秒,那杀手膝盖忽地一软,双膝跪倒在地。

陆离忍着剧痛,捂着左肩,只见对方的两条腿都中了子弹。她再也支持不住,身子朝后歪倒,却被身后的手臂抱起,软软抱在怀里。

“是谁派你来的?”穆懿一手抱着陆离,一手用枪指向杀手。

那人一脸无惧,嘴巴大张,把枪伸到嘴巴里。

砰!

杀手的手指来不及扣下扳机,已被子弹射中,化作一团血肉,啪啦掉地。手腕断裂处迸裂出的鲜血,绽开在房间的墙壁上。陆离亲眼看着这幕,左肩一阵剧痛,手指冰冷,无力地捉着穆懿的手臂。

那杀手却并未放弃,歪歪斜斜地,想用左手拾起枪支,却被穆懿快步上前,一拳打倒在地。对方身子一歪,站立不起。

穆懿抱着陆离,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汗珠。他抱紧了她,快步走到窗前,警觉地看着是否还有其他杀手,却见到楼下他的部下已经赶到。他安下心来,把她轻轻放倒在床上,然后拔枪指向歪倒在地上的那杀手。

身后,他的部下已经赶到,看到他们的主人面无表情地用枪射向入侵者的双腿双手,对方无力再反抗。

“他们一共只有三人,其余两人已经被我们制服!”部下赶到穆懿身前,单膝跪下,不安地垂下脑袋,极怕他怪罪下来。

他却简短地说:“快打电话给韩医生。”

此时门外走进来另一个部下,声音紧张地道:“韩医生在十分钟之前被发现伏尸家中露台上。”

穆懿眼中一寒:“原来如此。”

他原想不明白,为什么杀手会以陆离为目标,而不是他本人。尽管外间对这个女孩的身份诸多揣测,不堪入耳的说法更数不胜数。但任是谁也不会天真到想要以这女孩的性命来要挟穆氏兄弟——穆家那条不成文的规矩,是整个杀手界都闻名的。既然穆懿的父亲可以亲手杀掉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穆懿十二岁时便杀掉自己亲妹妹,谁也不会认为他们会对任何人产生感情——尤其对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学生。

杀手的动机很令人怀疑。

但当他知道,穆家的私人医生也被杀害后,他才想到:杀手是想诱使他到医院这个公众地方,让他难以部署足够人员来防备,再来下手。

他转脸看向满身血污的杀手,轻轻举起枪,冷

声道:“除了金堂的人,也再没有其他人了吧?”

那不成人形的杀手,满嘴血泡,含糊不清地嚷着:“只要统主还在,金堂就有翻身的机……”

砰!

鲜血溅起。那人张着嘴巴,倚着墙歪斜倒下。

穆懿扔下枪,冷冷道:“让你们的统主到地狱里去救你吧!”

他转身问部下:“被破坏的大门安全系统,什么时候可以修好?”

“半个小时左右。”

一手抱起冰冷虚弱的陆离,穆懿朝手下一众杀手道:“这期间,把好外面的大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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