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天地,仿佛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张小桌,还有藏在桌下的这两只手,紧扣一起。
本来早就可以逃出去,本来她不必回来的。但到底是为了什么,陆离本也说不上来。但此时,她的心头忽然涌上什么,让一切都清晰起来。她把心底那感觉强压下去,慢慢抽回了手。但她不再害怕,不再惊恐。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她,忽然觉得再度拥有了整个世界——即使下一秒钟,自己或者就要面对死亡。
这时,尹迟却忽地转过脸来,朝向她。她心底一惊,怕他瞧出什么端倪,然而又想起他看不到任何东西。陆离忙端直身板,故作笃定,正盘算着等尹迟离开了,再以颂眉的身份把穆懿带出去。
眼前却只见尹迟猛然立起,一脚迈过小桌这边,已站到陆离跟前,手一挥。陆离只感到脸上一阵轻微的灼疼,而后是脸部毛孔直接接触空气的凉快感。
室内众人见那张脸皮撕下后,只露出陆离的脸,都是一阵哗然。
穆懿已伸手去拉过陆离,自己护在她身前。
室内却霍然静下来。
陆离隔着穆懿的肩头,只见室门被猛然推开,裹挟着夜风卷入屋内。背着手从外间走进的少年,正站在门框所勾勒出的黑夜中,冷冷地盯视着他们。
不,他盯着的,并非穆懿。
而是陆离。
金木崎,这个此时此刻紧盯着陆离的少年。在今日一早,还用一种眷恋难解的目光看着她。然而此时此刻,他的目光中,藏
匿了更复杂的东西。被背叛的沉痛,被愚弄的忿怨,以及,那种跟深沉的爱互为正反的感情——刻骨的恨。
陆离慢慢地,从穆懿身后绕出来,他一把从后面握住她的手,她只紧紧回握着,好让他放心。
她隔着人群,跟金木崎遥遥对视着。
金木崎低沉冷漠地:“你又一次欺骗了我。”说的是她跟颂眉调换的事,目光却落在他们二人紧握的手上。他嘴角微动,脸色却是说不出的黯淡复杂。
他忽然冷漠一笑:“不过,你为什么还要回头?是为了这个男人?如果你不回来,即使我很快发现了那个不是你,也不至于就会马上捉到你。”
尽管颂眉有意把自己的身体,打得千疮百孔,但金木崎还是从极细小的地方,看出了不同。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在他数十本画册上,画得满满的,都是她的身影。无论是脖项的线条,还是摊开的掌心,或者睡梦中的模样。在这世上没有其他任何人,会比他注视得她更久了。
、穆vs金(八)
这时穆懿开口:“放她走。”
“shut up!”金木崎猛然抽出枪来,跃步上前,一枪抵住穆懿前额:“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判?!你既然只身来到这里,就应该有心理准备,你已经是个半个死人了!”他狠狠咬着细白的牙齿:“如果不是在想着怎样好好折磨你,从你踏入这里的第一步起,我已一枪毙了你!”
穆懿的前额抵着枪,神色无豫,只冷静地看着面前这精致纤细的少年,忽然化作暴戾魔童。
整间房室,如死海深处般死寂。
陆离咬着下唇,紧紧贴在穆懿身旁,盯视着在他俩身前的金木崎。
她无法确定金木崎对自己的感觉。但尽管自己对这种事情迟钝疏离,但她知道,这时候如果她一旦开腔央求,只会让穆懿落入更危险的境况。
“我相信他。他是穆懿。”自己对颂眉说的话,忽然再度浮上脑海。
屋外的风势忽然增强。从外面卷入的风,扑打着那扇门。以门沿为中轴,大门嘎吱作响着,朝屋内屋外晃动拍打,却让这屋内的寂静,显得更为深邃。
在黑暗与寂静的正当中,穆懿与金木崎,自小认识的世家,灭门的仇人,对峙而立,各自在地上,拖曳下孤独的长长影子。
穆懿的手腕微微一动,金木崎的枪更紧地贴住他的前额。
“别在我面前耍花样。”
一瞬间,他仿佛从波提切利画中的美少年,幻化作但丁笔下吃人的恶魔。
穆懿的嘴角却是微微一弯,慢慢地举起双手,而后微微偏侧过脑袋,向着陆离那侧轻声地:“替我解开衣服扣子。”
陆离看了金木崎一眼,见他也在盯着自己,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始解着穆懿身上的大衣扣子。她背向众人,在看到他大衣下的那刻,目光一怔。
穆懿却在她头顶轻声地:“向大家敞开吧。”
陆离把穆懿身上大衣外套敞开,众人的目光都是一顿。
一圈圈层层捆绑着的,是炸药。
穆懿已经垂下了双手,他看向金木崎,缓缓交叠过大衣,把双手放入口袋中。
“放她走。”穆懿再度重复,逼视着金木崎几乎通红的双目,“我死了,西京门还有穆川。你死了,金家就没有人了,谁给他们报仇?谁的命更值钱一些?”他的声音笃定冷静,充满胜算。
金木崎紧紧咬着牙。下唇已经被他咬破,鲜血的腥味渗入他嘴里,甘苦腥涩。
穆懿环视众人。
室内的其他人被他的气势所迫,不敢声张,目光一缩,都纷纷退让出一条路来。
他牵起陆离的手,瞧也不瞧室内众人一眼,已快步朝室外走去。
金木崎仿佛被人抽去全身的力气,只颓然坐倒在椅子上。眼看着他们走出去,他忽然失心疯似的笑了起来:“真有意思!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和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我最恨的人,我最爱的人!”他猛烈地拍打桌面,手下都不敢上前,只无助地抬头,用目光搜寻着尹迟,希望他站出来说点什么。
室内却早不见了尹迟的身影。
巨大的房宅内,却再次传来枪声。自同一个方向轰然传出。
众人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今天的事情够多的了,正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却没料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远处只听到有人高声喊了起来:“尹迟堂主自杀了!”
金木崎慢慢地从桌面上抬起脑袋,良久,才蓦然回过神来。
他猛地站起,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桌上的茶壶被掀翻,壶盖咕噜噜地顺着桌面滚动,在桌沿打着旋儿,啪嗒地掉下地来。化作金木崎脚边的碎片。
他的脚踩上那茶壶碎片,把它碾作碎屑,快步离开。
、穆vs金(九)
尹迟没死。
但是对金木崎而言,他已经跟死人差不多了。
隔着玻璃窗,金木崎看着隔离病床上昏睡中的尹迟,嘴上道:“他还有行动能力么?”
身旁的医生摇摇头:“他原本就已是半个废人,现在用枪自废四肢,更毫无行动能力可言了。以后他只能够躺在床上过下半辈子了。”
金木崎点点头。
医生走开后,他仍盯视着玻璃那头的尹迟,头也不回地:“他开枪前,说了些什么?”
身后人站在医院长廊的阴影处,低沉而恭谨地:“尹迟堂主抱着颂眉堂主的尸体,高声笑着,说了句——‘我明白你。你是嫌自己的身体脏,讨厌这具身躯,才朝自己开了那么多枪。现在,让我用自己的血来替你洗干净。’然后便朝自己开枪。”
金木崎面无表情地听着,良久,背过身去。
手下在身后紧步跟随:“尹迟堂主醒过来后,要不要通知……”
“不用了。”金木崎厌烦地,加快了脚步。医院的长廊冰冷,且弥散着一股消毒药水的气味。他在这冰冷的空气中快步行走着,只觉这路十分地漫长,像是永远走不到头。他忽然在心底低声笑着:这条复仇大道上,这条野心之道上,你竟抛弃了我,只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
心底里,却蓦然浮上陆离的身影。他忽然笑了起来,然而呼吸开始困难,不得不停下脚步,靠在墙上休息。手下已遥遥跟上,然而不敢上前,惧怕这看似文静然而内心残戾的少年统主。
遥遥地,只听这少年统主咬着牙道:“你跟尹迟一样,背叛了我!你们都背叛了我!”他的声音咬牙切齿,然而听上去却悲伤莫名,像幽谷中刮过枝梢的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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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离开金木崎那里很远了。
夜风自车窗外灌入,把陆离的长发高高卷起,扑打着她的脸颊。她用手指把头发勾到耳后,不安地问:“刚刚我们离开的时候,从那里传出来的枪声……”
这些自然都与他们无关了。只是陆离想着颂眉为自己而死的事,心里很沉。
穆懿却没应声。
车厢内气氛十分压抑。尽管穆懿早已把身上炸药解下,丢弃掉了,但车厢中却仍像弥漫着硝烟味。陆离想起刚才二人所经历的一切,他亲自来救自己,两人握着的双手,都仿佛一瞬即逝的魔法,离开那座房子,便
在月光下消弭。
她也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只把脸转向车窗外,身体却因分明地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存在,而紧绷着。她无意扫过后视镜,蓦然从中看到身旁穆懿过于苍白的侧脸。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转头看向穆懿时,只听他咬着牙,开口问:“你会开车吗?”
陆离迟疑地点点头。因为到处打工的关系,她硬是强迫自己去学了各门技能。
“你来开车。”说这话的穆懿,脸色已是非常苍白。陆离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只觉他的手十分冰冷,汗涔涔的。
他低声而无力地:“不要开回穆宅。我告诉你……去哪里……”
、小屋(一)
车子开得左摇右摆,像风浪尖上的船。好不容易在一处砖色小屋前停下了。
车门砰地被推开,陆离想扶穆懿,却被他摆手阻止。他下了车,径自朝屋子走去。
陆离跟在他身后,慢慢停下脚步。
她看着眼前这砖色小屋,掩映在树荫中,远离这市区烦嚣,像是世外桃源。穆懿开了门,站在台阶上,回头看着他。
他的脸色苍白,眼角亦是有些憔悴,那修长的身影立在白色台阶上,像敛住了周身光环的夜叉王,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俊美男子了。他站在那里,也不催促她,只静静看着她。
陆离抿了抿唇,正要踏上台阶,突然看到那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少年提着黑色垃圾袋从里面走出来。他跟陆离打了个照面,二人眼底都闪过错愕。
那张脸,分明是已经死去的k!
屋子里传出少女的声音:“怎么了?”如此熟悉,分明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文希。
陆离惊愕地顿在原地。
从这半开的大门望进去,系着小熊维尼围裙的文希,手里拿着汤勺,小心翼翼地向门边走来,一眼见到陆离。
啪嗒。
手中的汤勺掉落在地,反弹起来,一阶一阶地滚下台阶,还溅起上面残留的汤汁,洒落到陆离的脚边。她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文希,文希的眼眶已经红了,朝陆离张开两臂,扑到她怀里去。
陆离不知是笑是哭,只抱着文希,听着挚友在耳边发出呜呜的声音。她很是迷惑,又是一阵高兴,又怕自己醒来发现原不过置身梦境。越过她的肩头,她看到穆懿站在门边,一脸苍白地无声看向自己。未几,他低声地:“这里不方便,我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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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是在k要杀你的时候,穆懿的人赶到了?”陆离听完文希的话,这么问。
文希点点头,又局促不安地抬眼看了看一旁默然的k。
她不敢跟陆离说,那并非是“k要杀自己”的一刻,而是“k已经对自己下手”以后。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这里了,身边只有k一人。他如此沉默,手腕上缠满绷带,她不解地看着他。
自己已经在天堂了吗?所以上帝才派长着k的模样的天使,看看守自己?
他却开口,一字一顿:“你醒了。”
她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还没死。然后,她从k不多的话当中
,了解到了后来发生的事。此时此刻,她身在这屋内,把前因后果对陆离复述一遍。
陆离很快明白了。
“难怪两具尸体的脸部,都被打破了。只能凭借你的校服、书包里的学生证,辨别身份。”1陆离点点头,看着并肩而坐的文希和k。k无声地盯着地面。文希的样子则有点局促,似乎为自己瞒过了好友而不安。
她稍犹豫:“穆懿说……”
陆离按住她的手,安慰她:“我明白。”
是的,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陆离本身就是穆川的目标,如果陆离要来看文希,只会让穆川跟随到这个地方。
然后是一阵持久的寂静。
陆离盯着k,眼中充满警觉。这个男人,虽然奉命行事,但她不确定他是否还会对文希下手。只是……当她看到文希望着他的眼神,她就知道,即使他要杀她,她也会主动迎向那枪口。再一次地,迎上去。
注1:dna可以辨明身份,但在能够凭借长相或证件等验明时,则通常不另外耗费人力物力。
、小屋(二)
陆离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慢慢地别过脸,去打量自己身处的这房屋。屋内至为素雅简单,偌大的客厅正对着落地窗,可以见到童话般的花园,摆着乳白色的藤椅。客厅上方的绿藤图纹灯饰,以纱布轻柔罩住。自纱布内透出柔和的光,顿时笼罩了全屋。
她这才留意到,墙壁四周都有蔷薇雏菊等印花图案,春夏色彩满溢全是,连客厅正中的地毯也作绿草地设计,像烙印在地上的青葱岁月。长桌上,淡绿色底的碟上端放着白色瓷杯,底下的桌布则为蒲草图案。
穆懿正坐在客厅一隅的沙发中,灯光映不到他,他整个地被阴影笼住。陆离忽地想起他那张苍白的脸,正有些担心,忽然听他遥遥地开口:“文希和k要离开这里。”
两个少女都是一怔。陆离脱口道:“为什么?”
穆懿慢慢地站起身来,一张苍白俊美如吸血鬼的脸,渐渐没入灯光中。他交叠两手手指,淡然地:“金木崎不会对我死心,也不会对你死心。你和我都在的地方,太危险了。”
陆离默然。她转过脸,看着文希,却赫然发现昔日这遇上一点小事就聒噪的挚友,此时显得很镇静。她这才发现,文希像瞒过了自己,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穆懿又道:“车库里那辆黑色车上,有一部手机。你们把车开走,会有人跟你们联系,指引你们换个安全的地方。”
“去哪里?”陆离脱口问道。话音甫落,才意识到,穆懿根本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他说:“知道得越多,对他们和对你越不利。”
她垂下脑袋:“我明白。”心底却是难免伤感。一时间,见到好友未死的巨大惊喜,和再度分别的难舍,掺杂在一起,让她心里一阵翻搅。倒是文希上前搂过她的肩膀,安慰似的拍拍她:“我没事的。放心好了,有k在,他不会让我有事的。”
陆离抬起头,不知道是否应该对文希说,她担心的正是这个男人。文希却已轻声道:“我能够猜得出来你担心什么。但是我相信他,他不会害我。在他要杀我之后,他也是……把枪指向自己……想要跟随我去的……”
她的眼眶突然有点红。甩甩脑袋,文希展出一个微笑:“你不也是因为相信穆懿,才跟他来到这里的吗?”
陆离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没错,穆懿是从金木崎手上救回了自己,但自己对他而言,到底算是什么呢?或者,不过是在兄弟利益相争的棋盘上,最有价值的一只棋子?
然而她什么都没想
的,就那样贸然回到金木崎处,就那样握住他的手,就这样跟他来到这里。全然不问前因,不明去路。
在客厅的另一侧,穆懿正默默看向自己。
二十分钟后,陆离站在窗边,看着屋外的黑色小车驶走。文希上车前,还数次回头张望这屋内。k从车上伸出手去,把她拉入车厢内,砰地关上车门。
那车子远远开走,再也看不见了,陆离才慢慢地放下手。浅葱色的帘子垂下,帘角的米黄色缀子,被风刮动,轻轻左右摆动着。
她回身。
偌大的屋子,只剩下她和穆懿二人了。
、小屋(三)
穆懿的身子陷在沙发中,手中拿着一个相框,只面无表情地看着。
陆离这才留意到,在这屋子里的所有角落,都摆满了相框。相框或大或小,风格不一,唯一相同的是,里面放着的,是同一个女人的照片。是个大美人,在相片中总是面容娴静,只淡淡地把头发挽在脑后,对自己的美艳不事张扬。陆离回过身,又注意到墙壁上的相框中,除却那些酷似涂鸦的素描外,也有这女子的照片。放下长发的她,安详地坐在沙发上,嘴角含着不可测的笑意,比蒙娜丽莎还要神秘。
她正抬头看着,忽察觉身后一阵压迫感——穆懿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站在她身后。
“那是家母。”他解释。
陆离心下黯然:这便是他们被父亲所杀的母亲了。
她回过身,抬头看他:“我们并不是在躲金木崎,而是在躲开穆川,对吗?”
穆懿边点头,边从一旁的案几上摸索过香烟盒:“这里是父亲怀念母亲的地方。他们曾经在这里住过,母亲死后,父亲常常一个人在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穆川是不会来这里的,父亲杀死母亲的事,至今仍是他的童年阴影。”
穆懿把香烟衔入嘴里,要掏出打火机,却不防被陆离夺过他嘴里的烟。
他一怔。
她也有点意外自己的举动。顿了顿,才低下脑袋,不自在地掠过耳后的头发:“你脸色很不好,还是别抽烟了……”
她的手指不知所措地,握着那支香烟,不知要放到哪里好。他伸出手去,轻易地拿过那支烟,扔在案几上。
她正要缩回手,他的手已再度伸过来,握住了她的。这次,再没放开。
不知为何,她觉得心跳得厉害。
也并非没有过跟他共处一室的经历。甚至还有过肌肤之亲。但为何……她也说不上来。而室内寂静无比,然而像有无数听不见声音的波涛暗中涌动,裹挟着他俩。她不得不说点什么。
她轻轻地把手缩回,藏在身后,装作没事发生过的,只抬头看向屋子四壁的画作。无论浅浅的素描还是水彩,甚至只是三两笔的涂鸦,都被郑重其事地,用画框裱起挂着。她问:“是你母亲画的?”
穆懿不语,微微点头。
她只好又问:“你在这里,不会因为想起母亲而难过吗?”
穆懿摇摇头:“你忘记了,我是没有感情的人?”
陆离忽地一怔,竟有种被这话击中的感觉。是的!她为何会被他的这些举动所迷惑!难道
她忘记了,他是个无情无爱的夜叉王么?冒险去救自己?那不过是他想要迷惑穆川或是金木崎的什么举措罢了。
她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就要走开。
穆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抓牢她的手指,又伸手去搂过她的肩头。
她肩膀一颤,只故作笃定地微笑着:“穆川或者金木崎又不在这里。你何必演戏给谁看?我也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他的体温,隔着衣料漾来。
在这空漠的寂静中,陆离忽然有点紧张。在这只有他们二人的屋子里,她害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然而他却只是顺势拉过她的手,把她拉落沙发上。他的样子很是疲倦,只轻轻扳过她的肩头,顺势枕在她膝盖上,用手肘盖着眼睛说:“我们就这样躺着吧。”他本就寡言,这时也没再解释什么。陆离坐得僵直,正猜测他的下一步要如何,竟见他很快睡着了。
陆离不敢惊醒他,只僵直了身子坐着,默默地想着他的话,又想着他的沉默,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睡熟了,她才轻轻地挪开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那头的房间里。
那竟是一件儿童房。在宽大的成人尺寸床的一侧,摆放着各类玩具,却都是男孩子的模型车,仿真度极高,都是限量版。
她弯□子,要去拿起床头那条毯子,却一眼见到床头柜上的相框里,穆懿的母亲抱着一个婴儿,脚边站着个极漂亮的小男孩,一脸冷峻地盯着镜头。
“这是穆懿和他的妹妹吧。”她心里想着,脑中闪过穆懿妹妹日后遭遇的可怕命运。但此时此刻,她竟跟无数陷入恋爱的少女一样,只拿起那相框端详,目光无法自那小男孩身上移开。
良久,她才记起来自己进来的目的。忙定了定神,一手抱起床上那条毯子,便快步往外走去。
穆懿睡得熟,她走到他身边,轻轻为他盖上毯子,他的眼皮微微跳动,但并未因此而醒来。她忽然想起两年多前,他曾经突然到自己的房间来,无端地睡在她的沙发上。然而当她走近为他盖上毯子时,他又旋即警醒。
“你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她低声地对熟睡中的他说。然而不久后,自己也觉得十分地困,便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小屋·歌舞伎
尽管在东京,这一黑瓦屋顶、朱白相间的桃山时代式建筑物,却让人恍如置身京都。建筑物内部是个剧场,虽然宽大,却空无一人。唯有二楼可容二十人的观台上,坐着十几个身穿和服的男子。
为首的那人脸容英俊,只横贯面部的一道刀疤,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他便是辻影久。
后面的人知道统主在观赏歌舞伎的时候,最反感别人做声。因此都战战兢兢地坐好了,一动不动。有人目光下移,却见到楼下一个穿着清丽碎花和服的少女,轻轻在前排落座。
他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胖子,用眼神示意让同伴看,意思是说:谁那样大胆,在辻统主看戏的时候闯进来啊?
胖子睨了他一眼,不屑地朝他极慢地做着嘴型:“那——是——辻——友——绘——小——姐——”
舞台上,幕徐徐往上升起。
脸部和手都涂满白粉的艳装女角,端坐在舞台搭建的内景前,造型华美,瞧不出是男性。1这时舞台右前方两个身着深色日式礼服的男子,开始唱起戏文来。舞台上,那衣饰华丽的男身女角,扮相极尽妖媚,与另一头发花白的男役者对舞。因为受装束的制缚,日本舞踊的动作较为缓慢精致,一幕戏下来,便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按照正常歌舞伎表演的规矩,本是中间休息十分钟的。辻影久却命人吩咐下去:“让他们休息,不用再演了。”
手下退出后,那观台上围上来众人,自然形成了圆桌会议。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次会议的目的,是要讨论怎样应对刚上台的vasari新教父,金木崎。
未等辻影久开话,年资高的北条已是一拍桌子:“刚刚那幕戏,不知道大家看明白了没有?!说的是镰仓时期源家和平家的恩怨,但中间牵涉的,又何止这些!我们犯不着趟他们的浑水!摆明态度,说明我们哪一边都不站!”
另一边的老前辈井上却抱着手臂,冷冷一笑:“哪一边都不投靠?!vasari也好,西京门也好,他们虽然互为敌人,却还没到吃得下对方的时候!怕是我们会先被他们哪一个吃了!”
言讫,井上却抬眼看了看辻影久。众人明白过来,跟瞳门中其他自视资历高的前辈不同,井上向来站在年轻的统主这边。他的这番话,只怕也是代表辻影久的意思。
北条正要反驳,辻影久却摆摆手,制止了他。他抱着双臂,用嘶哑的声音说:“井上说得有道理。vasari虽强大,但在亚洲势力远不如西京门,
两者处于势力均衡的平衡局面。但双方都想吞掉对方。处在中间的瞳门,很可能变成被这两条毒蛇吞掉的象。”
众人都不作声,只有北条冷声一哼:“瞳门可是曾经跟西京门订过婚的!西京门的穆懿,断不会……”
辻影久忽然扯着嗓子一笑,那声音像是悲风呼啸,他止住笑声,才看向北条:“西京门?你了解西京门的穆懿是怎样一个人?他的父亲把自己的爱妻杀掉,他把自己的亲妹妹杀掉,那一年他才十二岁。你认为他会对我们留情?”
北条一时语塞,辻影久又道:“相反,正因为我们曾经跟西京门订婚,又是日本最大的杀手家族,你猜vasari要踏入亚洲的话,第一步是什么?我们岂不是正站在风口浪尖上?”
这时,一个年级较轻的人插话:“但vasari家族在不清楚亚洲的水有多深的情况下,断不会贸贸然就把这样一个大杀手组织灭掉的。”
“今时不同往日。”辻影久的脸笼罩在阴影中,“要记住,今天掌握vasari的,是金木崎!他是在亚洲的金堂长大的!更何况……外面已经有风传了……”
接下去的话,辻影久没说完,但众人都已明白过来。外面已经传闻,说是当年放火烧死金木崎在佛罗伦萨开画廊的小舅舅的,就是瞳门的人。
这时门帘忽然一响,少女甜美清脆的声音自门边传来:““那么何不用最爱用的联姻?牺牲女人的幸福来完成大业,不是瞳门最爱用的策略么?”
众人回头看去,见是辻友绘。大家都不敢说话,只屏住声息,见她身穿清丽的杏色和服款款步入,如一朵清莲。乌黑的头发高高挽起到脑后,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无畏地看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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