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以永从船舷往外瞥了一眼,点点头,又从裤袋里掏出一张五十:“那天谢谢你了。”
“没事儿。”李斯谚想了想,没有推辞,“大副是怎么,感冒了?”
施以永抬眼看李斯谚:“肝癌。”
李斯谚吓了一跳:“确诊了?”
“还没,要再查。”施以永移开目光,看船尾排出的水花。
李斯谚不清楚两人的关系,却明显看出了施以永的难过,于是拍拍施以永的肩:“大副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肝癌误诊率可高,说不定压根儿没那么回事呢。”
施以永肩膀抖了一下,眼神仍旧看着水花:“嗯。”
说话间船就起航了,船尾的震动蓦地大起来,水花也溅得老高。李斯谚一个不注意头便被水花浇了半边脸,差点磕到锈迹斑斑的尾窗栏栅上。
然而最后并没有撞上去,头倒是枕到了施以永的手臂上。李斯谚意识到是他伸手帮自己挡了一下,感激地一笑。施以永看着他被淋湿的头发站了起来,却忽然又坐下去。
李斯谚想拿出口袋里的餐巾纸擦擦脸,一抬袖口,想起施以永的动作,忽然福至心灵,转而撸起袖子就着外套擦了一把脸。施以永这回又站了起来,走到船舱中央的动力室里。李斯谚偷眼一觑,看到他拿了一条毛巾出来。
李斯谚觉得他大概明白跟施以永这类人相处的正确方法了。
八
昨儿刚下过雨,地上湿滑得厉害。李斯谚小心顾忌着脚下的砂石路,偶尔抬头,印入眼帘的就是施以永的背影。
还有左手边广袤的荒田和右手边的滔滔江水。
他们已经沿着江堤走了好几公里了。
起先李斯谚以为施以永只是打算找个大副不在的机会把钱还给自己,直到发现施以永跟着他下了船还没有止步的意思,李斯谚才知道那句“送他去北堤”不是抓瞎。
有个免费导游,李斯谚乐得自在,只是这“旅游景点”实在是太偏远,路线又太坎坷。江堤左右宽不过五米,砂石路面也算不得平稳,好在这里偏僻,不用避让身前身后的自行车。饶是如此,李斯谚也得小心护好手里的相机,免得一个不小心,人财两失。
精力一分散,就连口才过人的他也没空开口搭话了,于是这二半个多小时里,除了施以永带路时的一句“小心脚下”和零星几句对白之外,两人之间一直弥漫着沉默的气氛。
他是没空说话,施以永却像是对这沉默甘之若怡。
李斯谚抬头瞥了施以永一眼,对方在暮春这尚带着凉意的江风里,也只是穿着上次见过的白衬衫,黑色休闲裤裤脚卷到小腿,脚上是一双黑色回力鞋,路上湿滑,却并没见沾上多少泥浆。他的背影太稳当,李斯谚只能从他微微绷起的肩看出一丝紧张的痕迹。
“过了这段,前面就没有砂石路了。”
冷不丁地,施以永停下脚步开口。
李斯谚毫无防备,差点撞上施以永的背。他稳住脚步,很没形象地缩了缩脖子,从施以永身侧向前探头:“终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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