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办好了。
萧然看到了,试图伸手去拿,可是浑身好像没有骨头一样,软绵绵的。
林晰把文件放在床头柜上,“文件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恢复上课……但是,”林晰的一个语气转折,又让萧然的脸色苍白一分。“……如果你的病没好的话,我依然不会允许你去学校,明白么?”
萧然慢慢的眨眨眼,没撑多一会儿,就又合上眼睡过去了。
但是这一次不同,这次真的是睡着,而不是昏迷。
林晰坐在床边,轻轻摸着萧然的头,一天两宿没合眼,但他没有睡意。
然后,接下来的一昼夜,萧然恢复的进度让复诊的医生都有点目瞪口呆。
一天之后,萧然的烧完全退了,病情没有反复。
两天之后,他的饮食起居慢慢开始恢复正常。
萧然拿着林晰交给他的复课文件袋,像抓住一个救命稻草一样,死死不愿意松手。林晰看在眼里,心思有点复杂,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来,又把文件袋从萧然手里拿回来了,感觉到那一瞬间萧然浑身上下都透着恐惧,连身体都是抖的,林晰把僵硬的萧然圈在怀里,语气很温和,“在医生允许之前,不可以看书……我不会反悔,但你的病还没好。”
闻言,萧然不再那么紧绷了,他明显想说点什么,讷讷半晌,才突兀的冒出一句,“我……我已经缺课……很久了吧?”萧然的嗓子很哑,舌头也有点不听使唤,好像上一次说话,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教学大纲都发下来了,是不是自己病了很长时间?
“没有,这些是事先从你们教授那里要的。这周是第一周正式上课,你才缺了一次,我给你请病假了。”
萧然松了口气。
“这星期好好在家养病,如果情况好转,我会派人下周送你上学。”
萧然点点头。
别管威逼利诱,反正当林晰把‘恢复上学’这根胡萝卜一吊起来,这只名为‘萧然’的小兔子的精气神就开始嗖嗖往上蹿了。林晰也没闲着,除了一贯负责让他们饮食的保镖‘厨神’,林晰还专门从依山公馆那边调来一个专业的大厨,外加一个营养师全天候给萧然补——短短一个月之内萧然挨着发了两次高烧,下巴都明显变尖了。三位专业人士整日围着萧然转,效果看上去还不错,病容几乎在最短的时间内就退下去,虽然还没胖起来,但脸色已经趋近健康。
然后,这段跌宕起伏,惊心动魄当日子终于过去了。
萧然也说不清林晰到底是什么回事。
林晰此人,□掳掠、杀人放火,眼都不带眨的,黑社会带头大哥的身份铁板钉钉——他在他家杀人,强迫萧然在床上接受他,然后强抢了萧然的全部家产,直到现在还鸠占鹊巢。但同时,林晰对萧然的生活照顾堪称面面俱到,对生活的细节不说有求必应,但无微不至总还担得起。
或者单单看林晰此人,性格稳重,处事成熟,有一种个人魅力,瞧他那些死心塌地的手下就知道了。萧然不止一次撞见那些人跟林晰汇报什么,然后讨论什么,气氛很活跃,关系很平等,林晰表现得更像一个建议、倾听者,而不是独裁家。
面对这样一个人,这样一种局面,萧然浑身就有一种无处着力的空虚感,被夺家产之恨和无力挣扎之惧在一场大病之后就像发生了断层,那些发生过的既成事实迅速消散、成过眼云烟,再没人提起。萧然毫不怀疑那些法律文件的效用,他被净身出户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当下,他的生活与他曾经的二十年并无不同,除了身边多了一个林晰,除了厨师、佣人、保镖、司机、园丁……为他马首是瞻。满屋子黑社会从上到下,对萧然都是恭敬有加、一口一个少爷的叫着,甚至萧然感觉不到他们的敷衍和假意,就像他们真的把他当自家少爷供着一样。
萧然很茫然,有种……他想反抗,却根本找到不目标的迷失。
萧然低头看着这学期的几门课程的教学大纲——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他爸爸说的——他手里现在这些,才是他的未来。
“我也会白手起家的……”
看着萧然的底线经过这阵子的剧烈震荡之后,终于后退,退缩到自己期望的那小小一角天空,并慢慢安守,稳定,不敢再波动逆袭……林晰放下心的同时,也终于有空还是琢磨另一件事了。
萧然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不是说过把梧桐路这处的宅子归还给萧然名下么?把梧桐路上的房子还给萧然也没什么大碍,无论怎样,萧然也不会舍得把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卖了换钱跑路,茴香里那处的旧公寓也一样,林晰很明白,萧然现在就像一根绷得快要断掉弦,再也经不起任何刺激了,他必须做些什么去缓和这根弦,他要的是一个生活在阳光下的快乐王子,不是一个饱受惊吓、心理不健康的囚徒。
林晰转这个念头的时候,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兔子,已经不再时时刻刻想咬破牢笼了,只是安分于自己怀里那根胡萝卜,抱着唯一的小胡萝卜啃得认真,专注,投入十二分热情……
“别说他还没上课,就算上课了,现在也是刚刚开学吧……”
“你当人家是你啊?”老黑是太子的大内侍卫总管,当然也一起回到林宅,住在客房。“人家好学生从来都课前预习的。”
“可是……”正被太子带在身边亲自□的情报组接班人,没有半点音乐细胞的龙虾同学,痛苦的拿起靠垫盖在耳朵上,“这简直是魔音穿耳。”
这学期萧然有门课叫‘世界民族音乐’,这体系太庞大了,哪是区区二十六课时能学完的,不花点时间好好预习一下怎么行?所以萧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上网到处搜资料,光在苹果网站上下载各种音乐就花了几千块(当然,现在是林晰买单),然后萧然又跑到林莫间的私人收藏里面找资料,找唱片……
像龙虾之流,根本不懂到底有什么区别,只是觉得这几天萧然放的音乐都很诡异,从苏格兰风笛到非洲打击乐,甚至现在的某土著部落吹空树管的音乐——这也叫音乐?反正龙虾没听出好听,只觉得扑棱扑棱的连个调都没有……
要说研究生的课程跟大学课程真是完全不同的理念,如果单算上课时间的话,那可真是轻松的要死!一学期三门课,每个星期每门课只上一个半小时,而且这一个半小时没准儿还上不满!教授可能什么都不讲,直接布置研究题目就拍拍屁股走人,二十分钟都用不了。至于上课的学生,管你是去图书馆,还是去街头卖唱,还是每晚都去音乐厅看演出,反正不用你死窝在学校里啃书本。也许到月底,教授们偶尔能腾出一个、半个钟头给你解解惑,稍微点播一下,至于到底能悟到什么,专业水平能不能过了答辩考试,全在你自己了!
这就是研究生学业的现实情况。
基于这种现状,林晰看萧然的精气神也确实都回来了,这天晚上临睡前,林晰要跟萧然谈谈,“下个星期就开始恢复上课了,我们谈谈上学的安排。”他说,“我看了你的课表,周二下午是‘和声’,周三上午是‘世界民族音乐’和‘音乐作品分析’两节课挨着,下午就没事了……”
萧然绷紧了神经小心的听着,他有经验,林晰从来不会没有目的跟他讨论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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