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平时用来对付江辰那一套无厘头在这里似乎也不是很合适,你想想看,这个时候我要是说其实你也不会很没用,至少你还会说英语之类的。我想他可能会用手中的热茶泼我吧。
场面陷入他一个劲儿地自怨自艾,而我一个劲儿地重复说着不会不会你想太多了,然后最悲哀的是我们都知道这样的对话对情况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帮助,但我们能做的却只有这么重复。
江辰进门的时候就是看到两个双眼无神的人坐在客厅发呆,他跟吴柏松打完招呼后走过来拍拍我的头说:“怎么不接电话?吃饭了吗?”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俩相对无言地坐了有一两个小时,而我们完全没有想出解决的方法来。
吴柏松站起来说他要回去了,江辰拍他的肩膀说走吧,先去吃饭,吃完再走。
我们在楼下的川菜馆吃的饭,江辰是已经陪他爸妈吃过饭的了,我叫了一盆酸菜鱼,吴柏松叫了一打啤酒,我和江辰都陪着喝酒,因为这时我们唯一能帮到他的大概也只剩陪伴。
吴柏松两杯下肚之后开始说着要放弃了的丧气话,甚至开始说着其实他也没那么爱胡染染,胡染染也不算个好女人之类的话。
我们有满腔愤慨却又无语以对,又只好陪着继续灌酒,江辰胃不好我不让他喝多,吴柏松忙着絮絮叨叨酒也没喝多少,于是下场就是我莫名其妙的喝到眼前出现了两个江辰两个吴柏松。
但是我的意识其实很清晰,我只是行动有点迟缓,我扶着江辰的肩膀,把大半的重量都过度到他身上,然后迷蒙着眼听他们的对话。
江辰跟吴柏松说,我知道你还会再找到爱的人,但都不是这一个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就那样过日子了。我试过的是不能,那种感觉很奇怪的,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给你听,不会有什么撕心裂肺的疼痛,但就是难受。我们医学上有一种说法叫数字疼痛分级法,即是nrs,把疼痛分为0到10一共十一个数字,10是最剧烈的疼痛,0是无痛,那种难受大概就是零点几的难受而已,但是它属于持续疼痛,它时时刻刻提醒着你它的存在。
吴柏松哭丧着脸说,你能不能打个我听得懂的比方啊?
我拼命想点头说吴柏松我们真的是蓝颜知己呀,对话上升到专业角度这件事实在是很困扰人呀。
江辰扶了扶我歪在他手臂上的头,才说:“大概就像是你一直把一件套头的毛衣前后穿颠倒了,你总会隐隐觉得不自在,觉得脖子勒得慌,而这种难受微不足道,但你就是没办法忽略。”
我第一次听到江辰这么具体地谈到感情,虽然无论他的疼痛分级比喻还是他的套头毛衣比喻那都是相当的冷门,但是我依然觉得很感动。我清晰的意识想要向他表达我的感动,但是我被酒精麻痹了的身体明显不准备支持我的感动,因为从我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只是酒鬼的模糊呢喃,而我想抱抱他的动作最后也只是演变成醉瘫在他身上吹着酒气。
后来吴柏松说了一句废话,江辰也附和了他那句废话,那句废话就是“小希喝醉了”。
小希,也就是本人我,身体喝醉了但是精神没醉,事实上我还异常清晰地看着这个世界,只是他们都不知道。
出了饭店门口吴松柏说他要走了,然后他就走了,影子萧瑟地被街灯拉长缩短,我真的很抱歉啊朋友,我帮不了你什么。
江辰蹲在我面前,拉了我的手让我伏上他的背,他说小醉鬼我背你回去。用那样子柔软的语调,我是真的没有听到过。
回家的路不长,江辰走得很慢很平稳,我拉一拉他的头发,咬一咬他的脖子,他只是笑着怕我往下滑而把我托着着往上颠了颠。我用食指去戳他笑出来的酒窝,又换中指去戳,换无名指换尾指换拇指,他不躲也不闪,只是把酒窝笑得更深。
第四十六章 。。。
一路上的风多少吹散了我一些醉意,到家的时候我已经能够清晰地说出:“到家了呀。”这样洋溢着欢快的句子。
但我猜我喝醉这件事深深地取悦了江辰,他就像一个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兴奋之情洋溢于表,他把我小心翼翼地把我摆坐在沙发上,然后蹲着我面前问我:“陈小希你喝醉了?”
“是呀。”我很配合。
他又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呀。”
他说:“我是谁?”
“男朋友呀。”
他笑,捏一捏我的脸说:“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江辰呀。”
他说:“你现在说话可不可以不带‘呀’?”
“可以呀。”
他笑着凑上来亲我的唇,贴在我的唇上说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呀。”
他又是大笑。我想他应该多少也喝醉了,不然怎么会察觉不到这段对话有多傻。
后来江辰问我,“你想睡觉吗?”
我说:“不想呀。”
他说:“不累就陪我坐一会儿吧。”
我说:“好呀。”
江辰坐在地上,头靠在我腿上,他说:“你每次喝醉了都特别乖巧啊。”
我说:“是呀。”
他又笑。
他说,“陈小希,如果我趁你喝醉了向你求婚会不会显得很卑鄙,趁人之危?”
我说过我是一个清醒的醉鬼,所以我清晰的知道我心里暗暗期待了很久他的求婚,我妈说了,男人对女人最高的赞美就是向她求婚。好吧,这句话不是我妈说的,我忘了是谁说的,我喝醉了,不要对我有太多不切实际的要求。
我压制下紧张得想吐或者是喝多了想吐的感觉,认真地说:“不会呀。”
他点了点头,“哦。”
我搓一搓耳朵,满心期待地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没有。没有下一句话。江辰打了个哈欠然后趴在我的膝上,闭上眼。
我眨了眨因为酒精充血而视线迷蒙的双眼,很是不解。在我的设定里,江辰这时就应该打蛇随棍上地向我求婚,然后我就仰起我高贵的头颅说我考虑一下呀。然后他说有什么好考虑的,你喝醉了就赶快答应吧。然后我就说好呀。然后这一切看起来虽然比较不够矜持但都是酒精的在作祟。
我觉得江辰的行为不符合上下文的对话逻辑,于是我打了个酒嗝,拍一拍他的脸说:“求婚呀。”
他睁开眼睛看我,“你吗?”
“是呀。”
“好,我答应了。”他说。
……
我感到异常的气愤,这段对话里主语宾语的胡乱省略导致脑子虽然很清晰但依然属于
喝醉属性的我完全没办法理解过来。于是我揪着他一小撮头发说:“听不懂呀听不懂呀。”
他拍开我的手站起来,坐到沙发对面的茶几上,然后凑近我的脸,近到我只能看得到自己在他瞳孔中的缩成一个小小的像。
他说:“陈小希你刚刚跟我求婚了,因为是你所以我答应了,你明白了吗?”
我恍然大悟:“明白了呀。”
他咧出一朵灿烂的笑,说:“那你高兴吗?”
“高兴呀。”我跟着他笑。
他赞许地拍拍我的脸,“真聪明。”
我影影绰绰的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但自从幼儿园那个教画小花朵的老师退休了之后,我就再没得到过这么诚心实意的夸奖了,所以我就更高兴了。
次日清晨我醒来,躺在床上忍着宿醉的头疼回想着昨晚的事情,然后转头看看在一旁睡得正酣的江辰,我伸出食指细细地感受他的轮廓,人睡着了或多或少看上去都比平常多一点孩子气,那点孩子气在江辰沉睡的脸上显得那么恰如其当,我看着都忍不住叹气,你说这么英俊美好,他骗起傻乎乎的我来怎么就这么毫不手软丧心病狂?
我买早餐回来时江辰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他漫不经心地扫了我一眼说:“我还以为你逃婚了。”
我假装听不懂,晃着手里的早餐说:“吃早餐了。”
他把遥控一丢,趴在沙发椅背上得意洋洋:“陈小希你昨晚跟我求婚了,你少装蒜。”
我剜他一眼,沉着脸不吭声。
他笑着说:“我在抽屉里看过你的户口本,我的也在我手上,不如我们都请假一个小时,去民政局当今天第一对结婚的人,替他们开个市?”
我木着脸说:“你在说什么?吃早餐了。”
他穷追不舍:“你少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知道你记得。”
你知道个屁。
你不知道求婚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大事之一;你不知道我在脑海中幻想过音乐鲜花戒指下跪眼泪;你不知道我细细地在心里描绘过每一个表情动作音调语言;你不知道不管我怎么幻想,不管求婚这事最后会怎么发生,求婚都是应该要由你来做,你来。
回想起我们这一路走来,总是我在他身后很努力地追赶,身边的人没有几个看好我和他的,总在我耳边说着“女追男隔层纱”这样的话,仿佛他就是顺便就接受了我的感情似的。其实不是的,他们不知道我在他身上用了多少心思。为了不错过和他一起上学我每天早上六点就等在巷子口;我为了能够用艺术加分和他考上同一所学校我每天都很努力地在画画,家里我的床底至今都堆满了我的素描;为了能和他在一起我 假装看不懂他妈妈瞧不起的眼神……
而他连个让我觉得受到万分珍惜的求婚都不给我。
我越想越觉委屈,眼眶一热泪水就滚滚地往下滑。
江辰似乎是被我吓到了,单手撑住沙发一跃,就翻过了沙发靠背,他跑过来抱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我躲开他替我抹眼泪的手,推开他的怀抱,“我不跟你结婚,我不嫁。”
他皱着眉头说:“你怎么回事?”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一味地哭,我还记得江辰的那个套头毛衣理论,我也相信他爱我,但是我无法跟他解释我那突如其来的心慌,我害怕,害怕因为最初是我先说喜欢,所以永远只能由我主动;我害怕,害怕因为我先迈出了那一步,所以他会理所当然觉得每一步都应该由我来迈;我害怕,害怕我爱他比他爱我多很多……
他试图再一次伸过手来抱我,我摇着头一步步地退后,直到背后抵上了门。
江辰像是忍耐什么似的深吸了一口气,“你这样是因为我妈么?我妈那边你不用担心的,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她那人也就雷声大雨点小,我想的事情她也拗不过我,再说了我们结婚了不和他们住一起,时间久了关系也就慢慢好了。”
原本我最担心的问题现在反而成了我最不关心的问题,我在生气我在你难过,我管你妈要你娶谁……好吧,我暂时过不管你妈要你娶谁……
人一难过就很容易钻进死胡同,我看着江辰皱着眉头的样子就觉得他一定是讨厌我了,他一定是觉得我无理取闹了,他一定是要分手了,不知道谁又说过了,女人提一百次分手都抵不上男人提一次。虽然这句话有从试图从分手数量上贬低女性情商方面的嫌疑,但江辰他不要我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发现谁求的婚也已经不重要了,人生真的是瞬息万变,你以为重要的,下一秒有可能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我觉得天旋地转,我背抵着门慢慢滑下,我说:“我不要分手……你别生气……”
江辰随我蹲下来,他显得很困惑,不停地在问我:“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头痛。”这是我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我早知道我说完这句话就会晕倒,我会换一句别的话,我会说“我们结婚”,“我嫁给你”,“我现在真的在跟你求婚了”。
可惜没有“如果”没有“早知道”没有“重头来过”没有“时光倒流”,人类遣词造句的逻辑很怪,常常使用这样但是又何奈的词,仿佛可以安慰到谁。
他们的年少(一) 。。。
江辰实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对面那家人的女儿缠上的,那个叫陈小希的女孩子,他对她的唯一的印象就是小时候嗓门特别大,他在家里无论把钢琴叮咚叮咚弹得多响,都盖不过她在家里被她妈追着打的尖叫。
后来长大了一点,他很少再听到她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好像世界顿时安静了许多。他有时从窗户看到她家客厅,总是可以看到她在看电视,有时还可以看到她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他家里常常都是络绎不绝来拜访他爸的人,他并不喜欢那些人公子公子地叫他,这样的称呼让他觉得虚伪。
每回家里来了人,他就躲在房里,看书写毛笔字睡觉,总之尽一切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让人知道他的存在。后来陈小希向他告白,他在躲客人的时候又多了一项活动,躲在窗帘后面看对面的陈小希。
看着她走来走去,看着她打翻东西,看着她咬着笔头伏在桌上画着什么东西……如果天气热,还可以看见她躺在地上,像烧烤架上的香肠一样翻过来滚过去。
像在看一场无聊的默剧。但他觉得人生很无聊,不如就再无聊点。
陈小希表白后的第二天就出现在巷子口用微微颤抖又拼命若无其事的声音说:“江辰,好巧啊,你也上学啊?”
江辰的反应是愣了一愣,问她:“几点了?”
陈小希看看手上的电子表,她是个刻度无能的人,一般都戴能直接显示数字的电子表,“七点。”
他点点头,自言自语了一句:“还以为要迟到了呢。”
陈小希很汗颜,她以前都是踏着铃声进教室的。
他俩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向学校。
陈小希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电视剧,漫画,老师,同学……八卦的精神是不放过鸡毛蒜皮。
江辰几乎不搭她的话,面无表情往前走。
到底他不说话是因为他是本来话就不多,或者是因为知道了陈小希的心思后突然变得酷了起来,陈小希不知道,江辰也不知道。
年少的心思最奇妙之处在于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们是第一对到达教室的人,江辰管着教室的钥匙,他打开门时小希站在他身后,门一开,小希忽然闻到一股泥土的味道。小希想,原来清晨的教室闻起来像刚翻了土准备插秧的水稻田。
江辰在座位上坐下,抽出几本厚一点的课本,课桌上叠好,趴着睡了。
陈小希有点傻眼,怎么跟她想象中那么不一样?江三好学生早早来教室睡觉?
她的座位在他的斜上角,她是三组的,他是四组的;她是三组组长,他是班长。
她从书本里掏出英语课本,翻开立起来,然后头埋在书里,偏头偷看江辰,看他黑黑的头颅,和头颅中间白色的发旋。
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就是忍不住盯着看,忍不住心跳失序,能为一块白色的头皮心跳失序,她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宁静美好的时刻总是会有一两个不识像的捣蛋鬼,捣蛋鬼是王达庄,副班长,死胖子,他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咋呼:“陈小希,我有没有看错?”
陈小希傻乎乎地问:“看错什么?”
王达庄说:“你啊,居然这么早。”
陈小希干笑两声,“想起有段英文还没背。”
王达庄突然大笑起来:“哈哈……你……你的英语课本拿倒了。”
她转过头去想瞪王达庄,恰好此时江辰也把头从枕着的胳膊中微微抬起。陈小希就这么直直撞上了江辰略带点好奇探究的眼神,她头脑一热,居然就脸红了。
江辰望着她红得夸张的脸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一连表白都不会脸红的人,现在是在脸红个什么劲儿?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几乎每个进来的人都对于陈小希在响铃前出现在教室的诡异现象表达了程度不一的惊讶。陈小希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挺引人注目的。
第二天陈小希比昨天起晚了十分钟,匆匆赶到巷子口的时候正好见到江辰背着书包的背影。她顿了脚步几秒,用力吸了口气平稳呼吸,然后跨大脚步追上去,“早啊!”
江辰被她吼得心跳重了一拍,他不得不承认,陈小希是个很有精神的人。她那声震耳欲聋的“早”充分地向他揭示了这一事实真相。
这次他们不是最早到达教室的,王达庄同学倚着栏杆对着他们笑,说:“陈小希,你今天还背英语吗?”
陈小希觉得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便没好气地回他:“关你什么事啊?”
王达庄也不生气,就是笑眯眯地说:“我偶尔友爱一下同学。”
还是散发着泥土味的教室,江辰趴在桌子上睡觉,王达庄一直在课桌抽屉里鼓捣着什么东西,陈小希抽出英语课本,才念了一句what are you doing 就觉得喉咙干涩,赶快换了语文课本开始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地背了起来。
陈小希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这里偷偷叹了口气,英语不够好啊……没脸在江辰面前读出声来,总觉得自己的发音不标准,而且土。
江辰有点烦躁,她课文背得实在磕磕巴巴,严重影响了他早上的补眠。
第三天陈小希特地起了个大早,在巷子口等了江辰很久,眼看实在要迟到了她才飞奔去学校,一路上还在担心着江辰是不是生病了。
到了教室门口已经是在上早读了,陈小希垂着头对讲台上的老师喊了声报告。
老师没好气地,说进来。
陈小希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江辰,他低着头念课文,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圆珠笔,金属的笔帽在晨光中微微反着光,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旋转跳跃。
隔得很远,陈小希却觉得那点反光刺得她瞳孔微微发疼。
第四天陈小希起得更早了,天擦亮就起床了,朦朦胧胧靠着巷口还亮着的路灯打瞌睡。
江辰远远就看到路灯下的身影,挣扎了一会要不要掉头回家,最终还是走了上去。
他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并没有发现,她瞌睡得很沉。他走了好长一段路,一直没有等到她跟上来。
他到了教室趴着睡觉,但一闭上眼睛竟是陈小希垂着头打瞌睡的样子:及耳的短发坠到两颊边,头顶上几根不服帖的头发东一根西一根的,翘得很倔强,整个人沐浴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泛着温暖的橘黄色。
江辰在睡过去前迷迷糊糊地想:她头发可真乱啊。
陈小希的早起计到第五天就彻底放弃了,天太冷了,冷到她那个悸动的小心肝也跳不动了。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按掉闹钟,一再地告诉自己,算了,爱情是靠缘分的,强求不来强求不来。
于是陈小希安心地睡到妈妈来叫她起床,匆匆忙忙出了门居然与到江辰,那个乐啊,就像是考试砸了,一心安慰自己考试在我们人生中一点都不重要,分数就是那浮云,然后卷子发下来,全班第一。
于是陈小希噙着“赚到了”的微笑,一路尾随着江辰到学校。
江辰被她笑得背脊骨发凉,偷偷摸了几次脸上有没有粘饭粒了,还偷偷低头看了几次裤子拉链拉了没。
进教室前,陈小希忍不住拉了拉他校服的后摆:“皱了。”
江辰皱了皱眉,没说什么,难道她就为了这个,乐了一路?
他们的年少(二) 。。。
那是中考完的那个暑假,七月底成绩就出来了,陈小希和江辰都考上了镇里唯二的两所高中里较好的那一所——一中。这样听起来好像没有气势,这样说吧,陈小希和江辰考上了镇里最好的高中——一中!嗯好多了,果然有时适当的省略定语是必要的。
而江辰一考完试就去他外婆家过暑假了,成绩也没差,不过也没必要查,因为镇长儿子考了全镇第一名这样的消息很快就和“张三的儿子偷了李四的自行车”、“王五的女儿早恋堕胎”这样的消息一起荣登菜市场搜索排行榜前三名。倒是陈小希有大半个月都在担心自己不能和江辰一个学校,都给担心瘦了。
知道了成绩之后陈小希就开始过上了无忧无虑的日子,又没有暑假作业又和江辰考上同一所学校,生活还能多美好?
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虽然陈小希一个多月没见到江辰,但也不是特别想念,大概是暑假档的电视剧太强大,从《多拉a梦》到《浪漫满屋》,陈小希日理万机呀。
这天陈小希正津津有味看着大雄被技安踢进臭水沟,妈妈跑来说有人打电话来找她,还说听声音像是个老师。她边嘟囔着哪个老师会打电话来,边走去接电话。
“喂,你好。”陈小希说,“谁……呃哪位啊?”
“是我。”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小希皱起眉头,“李老师吗?”
李老师是学校里的美术老师,他的最大成就是画曾经在镇公所里展出过,该老师是出了名老烟枪,他的口头禅操着破锣嗓子说:“你以为我在吸烟?其实不是,我是在欣赏艺术人生的吞云吐雾、飘渺虚无。”所以这老师的外号就叫艺术人生。他最近好像趁着暑假想开个美术辅导班,一天到晚打电话到同学的家里谈艺术的高度,作为最无所事事的初三毕业生自然是培养艺术高度的重点对象。
电话里一阵沉默,陈小希趁着这沉默的空档拼命地想要怎么拒绝艺术人生但又不要伤害到艺术人生的艺术心灵。
在陈小希还没想出婉转的拒绝之前,电话里又传出声音了:“我是江辰。”
“啊?”陈小希愣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江辰怎么可能声音这么难听?”
又是一阵沉默,陈小希忍不住说:“你到底是谁啊?不会真的是江辰吧?”
“是。”
……
陈小希想着亡羊补牢,赶紧说:“不是,我不是说你的声音难听,我是说听起来很成熟,很有特色……”
“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江辰说。
陈小希很着急:“不是啊,我是说我妈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变声期,你的声音真的不会特别难听,胖班长的声音听起来还像被鬼掐着脖子呢,你的顶多就像鸭子……”
沉默,听筒里传来一声叹息。
陈小希沮丧极了,“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你还是说你找我什么事吧。”
“我还在我外婆家,明天你回学校拿成绩单和毕业证的时候顺便帮我拿一下吧。”江辰说。
陈小希挠挠头,“原来明天要拿成绩单啊……”
“你该不会不记得了吧?”
陈小希呵呵干笑:“现在记得了。”
“嗯,那你记得帮我拿,我挂电话了,拜。”
“等一下!”陈小希叫起来,“那个……”
“干嘛?”
陈小希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是想说,虽然你声音变得很……很那样,但是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嫌弃你的!”
……
“我会!”江辰古怪的公鸭嗓吼起来很是喜感。
电话咔一声被切断,陈小希握着话筒依然沉醉在自己不离不弃的伟大爱情之中。
江辰挂上电话后忍不住踹墙,谁的声音像鸭子了?!谁嫌弃谁?!
江辰的外婆端着切好的水果正要进来孝敬外孙,老人家站在房门口看得云里雾里,她这温文尔雅全镇第一名的外孙为什么突然要踹墙啊?
大概半个月之后,江辰站在巷子里,脚无意识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头,他在等陈小希拿成绩单还他,听到她们家那栋楼的防盗门咔的响了一声,他突然就咕噜一下把嘴里的金嗓子喉宝给咽了下去。
陈小希笑眯眯地把夹着成绩单的毕业照递给他,“外婆家好玩吗?”
“一般。”江辰低头翻开毕业证。
陈小希站在他身旁偷偷地踮起脚尖比身高,一阵子不见,他好像又高了她许多。
江辰眼角的余光就见陈小希一直在旁边跟跳芭蕾似的垫着脚,他瞟她一眼:“干嘛?”
陈小希呵呵傻笑,“你好像又高了。”
江辰合上毕业证,“我要回去了。”
陈小希点头:“拜拜,对了,你的声音康复了耶,虽然听起来比以前低沉了点,恭喜呀。”
“正常人都会恭喜我考了第一名而不是恭喜我的声音康复了。”江辰忍不住说。
陈小希很无所谓的样子,“你本来就会考第一名,本来就会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好恭喜的。”她停顿了一下,突然得意洋洋地笑:“倒是你应该恭喜我,我告诉你哦,我也考上一中了,说不定我还会和你同班呢。”
江辰其实早就知道了,事实上成绩一出来他就打电话给班主任了,他用顺便的口气问了有哪些人考上一中,当听到里面有陈小希的名字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松一口气的感觉。江辰没有说恭喜,他说:“看来一中今年录取分数线低了。”
陈小希一点也没被打击到,反而一脸余悸未除地点头:“是啊是啊,比去年低了五分,还好低了五分,不然我就差一分考不上了,真是运气好啊。”
……
讽刺得让人家听不懂这事儿,真寂寞。
陈小希还在絮絮叨叨念着她临交卷了还改错了两道数学的选择题,一道五分两道就是十分……
江辰觉得刚刚误吞下去的金嗓子喉宝卡在胸腔上一阵一阵发着凉,他想打断她讲话回家喝杯水把金嗓子咽下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几次话到嘴边看她讲得那么眉飞色舞又作了罢。算了,还是让她讲吧,他看过报导,说一般情况下宠物在太久没见到主人后的第一次见面总会显得特别热情的。虽然她不是宠物,但情感什么的,总是相通的。
陈小希讲到很累频频咽口水的时候,发现江辰丝毫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于是她只好深吸一口气,继续欢欣鼓舞:“这个暑假我去海边哦,我还捡了很多贝壳,我想粘一幅贝壳画,粘好了给你看哦……”
哎好累啊,江辰你怎么还不要回家……
他们的年少(三) 。。。
江辰和陈小希的家乡在海边,台风高发地段,夏天常常有上课上到一半紧急停课疏散学生回家的好事发生。
大概是高二那一年的夏天,或者是高一,记不真切了,总之那时吴柏松转学过来不久。超强台风“翡翠”“珍珠”还是什么的,江辰也不记得了,反正每回听到台风的名字都忍不住感叹当局对天灾人祸的命名哲学也算天外一笔了,那逻辑就跟陈小希这人一样毫无道理可言而又随心所欲。
那次他们才上完第二节,外面风哐哐的吹,广播体操的声音夹着风声显得十分萧索,老师看这么大的风也不敢让学生出去做操,只是强调着都不要出去,等通知,于是一班人在教室里大眼瞪小眼。
陈小希哭丧着脸转过来跟江辰说:“怎么办?好可怕。”
江辰不以为意,“你又不是没见过台风,有什么好可怕的?再说还没下雨。”
话才讲完,豆大的雨啪啪地砸在了玻璃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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