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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岸静默片刻,淡淡应声。两人又聊了一阵,姑父和姚父才到家,姚岸赶紧挂断电话,跑进厨房替他们煮宵夜,待收拾干净,她才去浴室冲凉,昏昏沉沉的睡下。

第二天她早早醒来,毯子已垂挂到了地上,沙发上铺着海绵垫和小被子,又闷又热。姚岸摸出手机进入邮箱,再一次失望退出。犹豫片刻,她拨通大学同学的电话,连续五六通后仍问不出丝毫有用的讯息。

徐英从前生活枯燥,有课时呆在南大,没课时便呆在慧园美,退休后也鲜少与两边的同事往来,寒暑假时常出国旅游,笑称日后她要跑遍全世界,可现在,她已跑得无影无踪。

姚岸抱膝蜷在沙发上,慢慢理清思路,又将脑中的线条抻直,由头到尾慢慢延伸。

小表妹轻手轻脚的打开主卧门,见到姚岸已醒,她忙跑过去,小声道:“姐,你这么早就起床了?”说了一句,许是嫌自己有口气,又捂住嘴闷声道,“你是不是睡不着?”

姚岸笑了笑:“我是睡太多了,你呢?”

小表妹往洗手间跑去,压低声音:“我憋尿憋死了,又梦到上厕所了,就知道是假的,又想骗我尿床呢,哼,我才没那么容易上当!”说着,洗手间里便传来了水流声,姚岸忍俊不禁,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突然心中一凛。

小表妹办完急事,也不再回房,同姚岸窝在一起,又是安慰又是出主意,还说要将自己的压岁钱取出来。暖流划过心头,姚岸拍了拍她的脑袋,又替她梳理小辫子。

午饭后姚父和姑父继续出门工作,姚母也嚷嚷着抽时间去重新购买模具和材料,石膏玩偶的生意虽然赚不了多少钱,整个中隽镇却也只有他们一家会做这个营生,或多或少都能补贴家用。

姑姑喜道:“你妈有事儿做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她凑到姚岸耳边,“我一会儿继续去派出所,再去弄堂里转转,买点儿吃的给你们邻居,你就让你妈呆家里头,你们什么都别管,我来办就成了。”

姚岸点点头,踟蹰道:“我晚上可能还去同事家。”

姑姑明白她一个大姑娘睡客厅不方便,地方又小,睡不稳,闻言后立刻应道:“那最好了,让你妈看见你老睡客厅,又要心疼。再熬几天,过几天就能搬进新房子了。你带件换洗衣服去,明天直接去厂里上班,家里有我照应,你放心!”

姑姑带着小表妹一道出门,姚母也打起精神,去外头买回一条活鱼,唤来姚岸:“你煲个汤,我们待会儿给小许送过去。”

许周为是姚家的救命恩人,冒险将姚母和姚燕瑾从火场里救出,如今人在医院,也不知病情如何,这几日姚母过得浑浑噩噩,现在才想起要去看望,又说:“虽然他就是一个混混,但人还不错,之前你爸和你姑姑住院,他们那帮人也不坏,该赔的钱都赔了,还找了护工,现在又救我们。”

姚岸利落的杀鱼,姚母继续道:“我亲眼看着他又冲回火里去,一定是在看还有没有人困在里头呢,倒是个好心肠的。”说罢,她又佯装随意问,“哎,你说他三更半夜的,怎么会来弄堂?还真有点儿奇怪啊,难道跑来附近约会?”

姚岸已将生姜切片,锅里起油,边动作边说:“谁知道呢,他们那些人,指不定在角落里做什么坏事儿呢,我们以后也别跟他们往来太多,报恩归报恩,可别交往太深了。”

姚母舒了口气,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许周为在医院里睡得发霉,兄弟们和他打牌,时间仍如挤牙膏似得流逝的极慢,不知如何打发。

“我们谁都没想到,拿哥居然弄了条儿警犬来找小嫂子,啧啧,真是放在心尖尖儿上了!”

许周为扔出两张对子,摸了摸下巴,盯着纸牌:“所以啊,你们一个个把皮崩紧了,好好看着姚岸她们家,可别再出岔子了!”他指了指胳膊上的伤痕,又说,“再出岔子,不光对不起拿哥,还对不起老子豁命救人的英雄壮举!”

兄弟们哄笑:“还壮举呢,你不说你是屎没拉干净,在那儿蹲到着火,屁股还没擦就钻进火场了呢!”

许周为没好气的举牌甩了甩他的脑袋,正想骂人,便见姚岸拎着一个保温壶出现在病房门口,一身装束仍如起火那日,只是长发已梳理整齐,脸上也已退去疲惫。

许周为咧嘴大笑:“哎哟,别是给我带吃的来了!”说罢,他甩开纸牌,立刻扑向保温壶。

姚母立在一旁,不断念叨感谢的话语,又上前帮忙替他倒汤,笑道:“我让姚岸煮的,她手艺好。这么多天都没来谢谢你,怪过意不去的。”

许周为摆摆手:“小事一桩,我平常就爱助人为乐,小时候还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捡到钱还交给警察叔叔,不过都没见人家谢我,还是救你们比较值!”

姚母见他讲话有趣,不由笑逐颜开。

蒋拿在走廊上便已听见许周为的大嗓门,进屋后见到姚岸,他立刻上前。许周为嚷道:“拿哥!”

姚母顺势转头,也跟着喊了一声“拿哥”,蒋拿愣了愣,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投向姚岸,又迅速收回,讪讪点头:“嗯。”他不再吭声,听见许周为夸赞姚岸手艺好,他又自顾自的捞过保温壶,倒出一小碗汤,津津有味的喝了起来,全然不懂得客气。

回去时姚岸和姚母又绕去菜市场,买了一些新鲜的肉菜,刚走进家门,姚岸的手机立刻响起。

蒋拿在那头说道:“在路口等还是在你家门口?”

姚岸捂着手机小声回答:“路口吧。”

蒋拿又说:“哦,那你赶紧出来吧,我已经在路口了。”

姚岸一愣,让蒋拿再等几分钟,替姚母整理干净肉菜,她才出门。

姚岸坐进吉普车,疲惫的阖眼拧眉,恹恹的提不起劲儿。

蒋拿之前见她面色红润,转眼却又变得苍白,担忧道:“怎么了,感冒又重了?”

姚岸摇摇头,有气无力道:“没有,是其他事儿。”却也不做解释。

驶至货运公司,蒋拿兴致勃勃下厨。他知道姚岸喜食清淡,特意买来一堆绿色的瓜果蔬菜,准备大显身手。

姚岸旁观他掌勺,见他挥得有模有样,也不打算插手,笑说几句便走出厨房,往办公楼外头荡去。

她来过货运公司数次,活动范围却仅限办公楼,对周围环境并不熟悉。

碎石子儿铺成的地面凹凸不平,尘土嵌在缝隙里,风过时肆意飞扬。几辆货车凌乱的停在空地上,偶尔有大货驶入,停车后司机从里头跳下来,远远得冲姚岸打招呼,姚岸微笑回应。

吃饭时姚岸胃口不佳,沾了点儿菜便放下筷子,蒋拿蹙眉:“不合胃口?”

姚岸摇摇头,笑道:“可能中午的饭菜还没消化呢,你多吃点儿。”

蒋拿夹了几口菜,确定自己的手艺并没有差到令人难以下咽的地步,他逼着姚岸又吃了小半碗饭,这才作罢。

饭后两人窝在被窝里看电影,屏幕里的血腥镜头不断闪现,蒋拿咬着姚岸的耳朵,低低道:“这片子上次好像放过,就我们俩办事儿的时候。”

姚岸侧了侧头,又立刻被他掀起了睡衣。

蒋拿知道姚岸感冒未愈,并不打算要她,却也难忍温香软玉,双手不规矩的将她揉弄了一阵,嘴也片刻不停,将姚岸吻得气喘吁吁。

影片放至尾声时蒋拿才心满意足的收手,将她抱到自己身上,动不动的啄上两口,又不断摩蹭挺动,聊以慰藉。姚岸满脸绯色,埋在蒋拿的颈间咬唇不语。

终于熄灯就寝,室内仿佛仍回荡着喘息声,蒋拿搂住姚岸,轻轻吻着她的耳后,许久才安静下来,浅浅的呼吸替代灼热的躁动。

姚岸阖眼静听,见蒋拿呼吸慢慢平稳,她才小心翼翼的掀开覆在胸口的大掌,蒋拿有所察觉,手上又捏了一下,姚岸咽下低叫,稍稍用力将他的手挪开,蒋拿又嘀咕了一声,翻身调整姿势。

姚岸掀被起身,趿着拖鞋轻手轻脚打开房门。

四下幽静,楼下听不清李山中路上车来车往的噪音,后头的小楼里也无人喧哗,只有零星几辆大货收车回来,铁闸擦地打开,轮胎碾磨碎石,在静夜下注入一丝生气。

姚岸立在炉灶前,盯着汩汩沸腾的热水壶,半响才将手上的速溶咖啡撕开,粉末缓缓坠入茶杯。

热水斟入,蒸汽熏湿双眼,浓郁的咖啡香味弥漫在厨房,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又将垂挂下来的长发捋到耳后,慢吞吞的抿了一口。

苦涩的咖啡淌进喉咙,姚岸听见身后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她勾了勾唇,继续抿了一口,这次已能品出甜香,喉咙不再干涩。

待茶杯再一次贴在唇边,横里突然插来一只手,猛得夺过杯子,棕色的水渍晃出几滴,下一秒滴落在水泥地上,灰色的地面由浅至深。

蒋拿铁青着脸,压抑怒气问:“哪儿来咖啡,怎么大半夜的喝这个?”

姚岸张了张嘴,手伸向杯子:“有点儿嘴馋,给我。”

蒋拿闪开手,立刻将茶杯倾倒,咖啡直直落进水池,姚岸低叫:“蒋拿,你干嘛!”说着,便又伸向杯子。

蒋拿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杯子滚进水池,“咚”的响了一声,又车轱辘似的往斜处倾去。

蒋拿钳住姚岸的双颊,咬牙切齿:“吐出来!”

姚岸紧蹙眉头,两腮微痛,她口齿不清的闷叫:“你干什么,你疯了!”

蒋拿怒火攻心:“我疯了?你他妈才疯了!”他拽过棕色的速溶咖啡包装,厉声道,“你喝得什么东西,怎么,喝酒喝上瘾了,还想再醉一次?”

姚岸憋红了脸,“你瞎说什么!”

蒋拿甩开包装,二话不说便拽过姚岸,将她压向水池,两指往她喉里抠去,沉声道:“给我吐出来!”

姚岸喉中恶心,立刻挣扎,蒋拿却不管不顾,压住她的后脑勺,两指往里伸进几分,逼得姚岸连连作呕,终于吐出了棕色的液体。蒋拿恐她吐得不干净,又喊:“继续吐,给老子吐出酸水!”手上又抠进去,身子贴压着姚岸,制住她的挣扎。

姚岸喉中嘶叫,对蒋拿又踢又抓,恶心的感觉让她控制不住的呕吐,直到再也吐不出东西,蒋拿才伸出手指,轻轻抚着姚岸的背。

姚岸泪流满面,狠狠推开他,吼道:“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给我惹来一堆麻烦,就让我一个人承受,你把我当成什么,只是上床的工具?”

蒋拿一怔,又听姚岸歇斯底里:“蒋拿,你混蛋,我吸毒又怎么样,只是这点儿冰毒而已,我喝一点儿舒服一下又怎么样,你管不着我!”

蒋拿面色铁青,阴霾似遮天云雾,他一把拽住姚岸的衣领,将她拖至面前,戾气四散:“你——吸——毒?”

姚岸有一瞬骇恐,她咽了咽喉,淌泪低语:“我难受,我只是想喝一点儿,我没吸毒。”

蒋拿定定的盯着她噙满泪的双瞳,鼻尖仿佛能嗅到姚岸身上独有的香甜,还有陌生的咖啡味。半响他才松开手,姚岸站立不稳,往后跌去,蒋拿立刻搂住她,低低道:“姚姚,别做傻事。”

姚岸小声抽泣,抹了抹眼泪垂头低语:“我没做傻事,我只是觉得累。我家房子被烧了,邻居要我们家赔偿十几万,现在我们家一无所有,最疼我的老师也失踪了。你知道最恐怖的是什么吗?”她缓缓抬起头,“我承认我喜欢你,可你利用我的喜欢,你从我身上下手,我信了你一次又一次,你到底要做什么,跟踪我?”

蒋拿捏了捏拳,将她搂紧几分,“你别胡思乱想。”

姚岸嗤笑一声,幽幽开口:“蒋拿,我不胡思乱想,我只是有点儿撑不住了,你别管我,行不行?”

蒋拿捧起她的小脸,泪痕狼藉的贴在上头。姚岸坚强的像是钢板,即使有泪也始终往肚里咽,蒋拿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一碾就垮。他忘记了姚岸的年龄,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竟遭遇如斯。

蒋拿咬了咬牙,沉声道:“你家的火,是黑老大派人放的,我一定帮你抓出来,有什么赔偿你管我要,还有你的老师——”蒋拿拂了拂她的脸颊,难掩心疼,“徐英并不简单,我要找出徐英。”

姚岸的眼神闪了闪,轻轻问:“那你是谁?”

、55征夺战

蒋拿手上一顿;指腹仍贴着姚岸的泪痕,咖啡的余香浅浅萦绕。

他低声问:“真的这么想知道?”

姚岸静静盯着他,缓缓点头,长睫上的泪珠糊住视线,眼前朦朦胧胧,忽明忽暗。

黑幕绵延;皎月的银光落得斑斑驳驳,窗外渡来一层朦纱;水泥地上的咖啡渍已渗透,唯留着一抹棕色的印记。蒋拿从上头踩过;水渍上又覆了一层灰,淡化了它的浓重。

大厅里没有点灯,蒋拿将姚岸摁坐到沙发上;取来毛巾替她抹了抹脸,又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她,问道:“好一点儿了没有?”

姚岸点点头,捂着杯子一声不吭。

蒋拿叹了口气,将她抱进怀里,哄小孩儿似的颠了颠腿,低低道:“以前我在泸川,是帮白老大做事儿的。”

姚岸偎在他的胸前,不可思议的抬眸看他。蒋拿捋了捋她的长发,“那会儿我也算是他的得力助手,帮他做的事情最多。杨光,就是那回在泸川帮忙的那人,是我兄弟,也是白老大的手下。”

九十年代末,泸川只是一个落后的小城,港口生意刚刚兴起,每天都是货轮轰鸣来来往往。

那一年我国已有三十二万艘民用船只,白老大乘坐其中一辆货轮而来,集装箱里藏着弹药和枪支。他在泸川市嘉宁北区的港口登陆,从五人的小团伙,慢慢发展成几十人的小集团,包揽了泸川市嘉宁区内大大小小的歌舞厅和棋牌室的生意,同时开设地下赌场和宾馆,短短几年帮众遍布全区。

蒋拿一边抚着姚岸的长发,一边说:“我高中毕业以后就跟着白老大混了,白老大的场子里有黄也有赌,我就给他打打下手,他对我也信任,一直在栽培我。直到他开始贩毒——”蒋拿眯了眯眼,“这玩意儿是要人命的,我不想送死,为了自保,我就做了线人。”

姚岸一愣,这与她当初的猜测截然不同。蒋拿继续说:“五年前,白老大最后被抓了,警方当场缴获了三十多公斤的冰毒,那会儿电视台里每天都有报道,泸川的第一个死刑,判得就是白老大。”

杨光当时并没有参与这块,除去杨光等人,人人都遭殃,蒋拿便成为了众矢之的,他没有出现在事发现场,成功避开了陷阱。

后来帮众打着替白老大报仇的旗号,对他下了追杀令。嘉宁区的码头和车站成天有人把守,离市的收费站附近也有人来回巡视,白老大入狱,群龙无首,旗下的各大营业场所有的被查封,有的易主,黄赌徒们无处可去,只能整天寻衅滋事,一时人心惶惶。新任市委书记早前就已下令成立专案组,要求对黑社会组织一网打尽,可还剩下最后一些消不清的余孽,使得蒋拿最终受害。

蒋拿忆及此处,沉眸道:“那场火拼,死的死,伤的伤,杨光一直在暗地里帮我,可我最后还是没能活下来。”

姚岸一怔,诧异的盯着蒋拿,脊背发凉,又听蒋拿低低道:“我差不多就快死了,浑身上下都是血,连我老娘都一定认不出我来,谁知道后来我被刑警大队的人救了。”

蒋拿勾了勾唇:“真正的蒋楠,跟我一道死在了荒郊野外,他顶着我的名字下葬,我顶着他的名字活下来,重新办理身份证明,代替他入狱,两年半以后出来,再以蒋楠的身份办事儿——”

姚岸紧张的捏了捏拳,身子微颤,屏息难言,蒋拿轻轻开口:“再做一次线人,替刑警大队打工。”

那头沈纶正坐在车内闭目养神,灯火通明的马路上空空荡荡。天气终于入秋,凉风阵阵袭来。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摁了一下按钮,后车窗缓缓上升,沈纶哑声道:“不用关。”

司机赶紧动作,又说:“沈老板,你醒了?”

沈纶淡淡的应了一声,司机这才道:“沈老板,他们已经找到那个胖子了,就躲在士林镇。我们是把他交给派出所,还是……”

沈纶掀开眼,思忖道:“蒋拿也在找他,把他交给蒋拿吧。”

司机奇怪的看向后视镜,沈纶瞧见,了然勾唇:“就算我喜欢姚岸,也不能滥用私刑,我是正经商人,这种事情还是给蒋拿一个机会,别让他跟无头苍蝇似的。”

司机应下,继续朝前方驶去,片刻后到达南江市,深夜的华灯溢彩与朴素小镇相异,男男女女携伴而行,车来车往。

车子驶到市中心的“金格”会所门口停下,一辆黑色轿车迎面而来,黑老大从车中出来,朝沈纶笑道:“这时间还真赶巧,走,我兄弟在楼上订了包房!”

沈纶笑了笑,一边寒暄,一边走进“金格”。

李山中路上的车流越来越少,归家的大货司机将车速提至最快,嚯嚯的急速驶离这条荒凉的柏油路。

寂静中似能听见震动的心跳,紧张害怕和难以置信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心脏鼓动的仿佛要溢出喉咙。

蒋拿贴近姚岸,低声问:“失望了?”

姚岸张了张嘴,又见蒋拿笑道:“你原本猜我是谁?”

姚岸这才开口,只是声音干涸似暴晒下的龟裂黄土:“警察,卧底。”或者是罪犯,掩藏的最深的罪犯。

蒋拿笑出声来:“你看,你那会儿要是猜了,还得是我的!”说着,他重重地亲了姚岸两口,“你注定得输!”

姚岸闷叫了一声,抬手抹了抹嘴,慢吞吞的开口:“所以沈纶他真的是……”

蒋拿贴着她的额头,淡淡道:“问那么多?你那个时候不是不想知道吗?”

姚岸哂笑:“可你已经把我拖下水了,我问你,当初你为什么会让我玩儿那个游戏?第三个问题的答案,你还不打算告诉我?”

蒋拿苦笑,捧起她的小脸端看,不紧不慢道:“还记不记得那天我撞到玻璃,你送我去医院的时候,我看过你的手机?”

姚岸蹙了蹙眉,蒋拿又说:“通讯录里有慧园美南江分公司的电话,你之前在慧园美里头工作过。”他抚了抚姚岸的脸颊,眸色深深,“沈纶五年前在滨州的慧园美总部工作,他对你特别有心,我想知道原因。”

姚岸撇开头,慢慢问道:“那现在知道原因了吗?”

蒋拿勾唇:“知道了,他在找人,一个也许只有你才知道她在哪里的人。”说罢,蒋拿又低声说,“姚姚,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不会害你。”

姚岸怔怔的盯着蒋拿,心中紧揪。她想起昨天在公寓的厨房窗边看到的那辆金色小车,又想起霞光中紧跟着出租车的同色小车,还有停在外头某个角落里难以引人注意的那部车子。

半响她才开口:“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她,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教授而已。”

蒋拿笑了笑:“我也不明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教授,为什么你要对她的行踪撒谎?”他蹙起眉头,“姚姚,是你的举动告诉我她有问题。”

姚岸疲惫垂眸:“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我跟她失去联络了。”

蒋拿索性挑明:“她从戒毒所出来以后,就没跟你联络过?”

姚岸一愣,终于确定护士口中所述的前来打听的两人是蒋拿的手下。从前她不愿意说,是为了保护身在戒毒所里的徐英,如今徐英踪迹全无,她不知道是否还有隐瞒的必要。姚岸细细打量蒋拿,许久以前疤痕累累的伤口已经痊愈,细看才能隐约瞧出些痕迹。这人对自己下手这般狠绝,从前舔过刀口也不足为奇。

姚岸蹙了蹙眉,“短信是你发给我的?”

蒋拿奇怪:“什么短信?”

姚岸一怔,心跳有一瞬停止,片刻又跃动起来,陌生短信极有可能真的是徐英本人发来的。她斟酌道:“有人发短信给我,说看到徐老师回家了。”

蒋拿蹙了蹙眉:“徐英出现了?”

姚岸摇摇头:“看来是我同学的恶作剧,他们一直想请徐老师吃饭,可都见不到人,还以为我骗他们呢。我后来以为是你骗我的,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可你昨天真的跟踪我了,我看见了那部金色的车子。”

蒋拿讪讪道:“我是跟着你了,没想到你会去南江,我怕你有事儿。”

姚岸瞥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事儿?”

蒋拿叹了口气:“所以你就因为这个,生我的气了?还去喝那个东西?”

姚岸垂头低语:“我可以接受被蒙在鼓里,你要是真不愿意告诉我,我也能理解,但我不能接受被利用。”她缓缓抬头,视线锁住蒋拿,“你记住,我最恨别人利用我,我受不了这个!”

蒋拿不声不响,吻了吻她的额头,半响才保证:“我最多撒个谎,以后再也不利用你了,我也受不了这个。”他又去吻姚岸的小嘴,“受不了你真的离开我,姚姚,你刚才承认喜欢我了,是不是?”

姚岸面上一红,撇了撇头,又被蒋拿箍住脑袋,唇上温温热热。蒋拿靠向沙发背,扣住姚岸细细品尝,嘴中呢喃:“我真是撞了邪了,怎么就那么喜欢你,乖姚姚,你记住你今儿晚上说的话,要是哪天敢给我戴绿帽子,老子就把你锁起来!”说罢,他将姚岸一把抱起,急急忙忙奔向二楼。

姚岸抱住他的脖子尖叫,只听蒋拿哑声道:“出汗感冒好的快,我轻点儿!”

一进房间,姚岸尚未做好准备,立刻便被蒋拿摔上了床,硬邦邦的身子随即覆压下来,姚岸低叫着躲闪,眨眼又被他捞到身|下,双唇紧贴,姚岸闷哼了两声,渐渐软了下来,搂着蒋拿的脖子慢慢回应。

大床轻晃,毯子和枕头被掀翻在地,蒋拿尽量控制力道,姚岸却仍又叫又拍,蒋拿体恤姚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重重发力,尽快结束。

姚岸却险些昏死过去,时间漫长,夜幕迟迟不退,到最后她已体力不支,尖叫声在蒋拿的口中戛然而止,两人一起沉浮。

姚岸满头大汗,奄奄一息,阖眼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蒋拿推她起来冲凉,她已经没了知觉。

蒋拿低低一笑,握着她的肩膀,又轻轻吻了几口,夜色幽幽,月落山头,他慢慢敛色,面无表情的低语:“小骗子!”

第二天姚岸一身酸痛起床上班,感冒似乎已经痊愈,蒋拿直夸自己是功臣,不顾姚岸板着脸,硬是在她身上蹭了两下,姚岸将他狠狠推开,“嘭”的一声阖上洗手间的门。

姚岸几日没有上班,手头的工作倒并未生疏,摸索了两个小时便立刻上手。同事们嘘寒问暖,感叹不断,可毕竟帮不上什么忙,见姚岸一副淡笑的模样,她们也尽量不再提及纵火的事情,以免让她闹心。

经理招她进办公室,关心的问了几句她家中的情况,又问:“那后天就要去广交会了,你行不行?”

姚岸迟疑不决,经理又说:“去几天就回来,你和你们研发室的小夏一起去,还有两个外贸部的同事,这次有补贴,也挺轻松的。”

姚岸想了想,仍是没有应下,离开办公室后立刻打电话给姚母,姚母说道:“工作最重要,你当然要去,见见世面也好,家里不用你操心。”

姚岸这才回应经理,广交会之行终于敲定。返回研发室后同事都已去了食堂,姚岸坐在电脑前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的输入关键字开始搜索。

六七年前泸川市的扫黑案轰动全国,全市几千名警察参与扫黑,专案小组有近百个,最终将全市大大小小的黑社会团伙打击的一败涂地,其中最引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嘉宁区白老大的黑社会组织,死伤无数,被一网打尽。

新闻里有团伙骨干成员的名字,姚岸一一看去,终于找到了蒋拿昨晚告诉她的名字——秦来,死于五年多前的那场黑社会火拼。

彼时蒋拿接到手下电话,匆匆忙忙赶回李山镇的货运公司,一进铁闸他便见到了捆绑成人棍的中年胖子,咿咿呀呀的滚在石子儿地上哀叫不停。

他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便狠狠踹了一脚,胖子被他踢翻身,大脸朝下,吃了一嘴的灰,又开始嚷起求饶的话语。

手下走上前,对蒋拿耳语:“是沈总的司机把他送来的。”

蒋拿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望向胖子。

、56征夺战

胖子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但见到这群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家伙,早便吓得心惊胆颤,又见有人取出铁棍,空心的圆头擦地而来,碎石子儿被掀翻几颗,磕磕碰碰的就到了近前;他险些魂飞魄散,青白着脸颤颤开口:“大哥……大哥……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我没得罪过你们啊!”

蒋拿夺过铁棍,举起来在手上掂了掂。铁棍两端有些生锈;仿似血腥之气,他皱了皱眉,将顶端对准胖子的鼻尖。

胖子瞠目盯着那抹深红;依稀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骄阳分明比盛夏时温柔百倍,可他的额头上还是渗下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有些沿着鬓角滑落,有些直接滴进了眼睛,瞬时传来刺痛,眼前变得模糊,铁棍却又更近了几分,鼻尖触到了刺骨的冰寒。

他不由自主的发颤,又听蒋拿森然道:“放火烧姚家的房子,嗯?”

胖子一惊,霍然明白过来,他矢口否认:“误会误会,不是我,这位大哥,真不是我!”

蒋拿嗤笑,握着铁棍往他的鼻头上顶了顶,头部最脆弱的地方,不一定是鼻子,但几分力道下去,最酸痛的地方一定是鼻子。

蒋拿将铁棍顶端对准他的鼻梁,狠狠往向压,胖子嚎叫一声,蹭着腿翻滚,满身灰尘狼狈不堪,鼻头立时泛红。

蒋拿一声不吭,慢悠悠的走近他,又将铁棍顶端对准他的颈部动脉,无需凑近,一下便瞄准,胖子喉间一痛,难抑抖动。

蒋拿冷笑:“当老子闲得慌?”

胖子连嘴唇都发了白,筛子似得抖得肥肉左右摇晃,他战战兢兢的喊:“我不是自愿的,是他们逼我的,我也不想……”说着,他立刻哭了起来,嘴里念叨不停,“我被他们抓着,我也要活命啊,我不想!”

蒋拿收回铁棍,优哉游哉的掏出手机,默不作声的摁下录音键,又说:“从头到尾慢慢说,谁指使你的,指使你做什么!”

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侧脸颊已涂满了灰尘,一张口就吃了一把灰,“是泸川那个黑老大把我抓走的,他们逼我放火烧姚家,我不情愿的大哥,我真的是被逼的!”

铁棍挪到了胖子的头顶,蒋拿敲了几下,“咚咚”的声音悦耳无比,他又问:“放火的时间、地点,怎么放的,你们几个人,全都交代清楚了!”

胖子哭丧着脸,结结巴巴的开始从头说起,蒋拿面无表情,时不时的举着铁棍拍拍他的脑袋,唬得他将所有细节都交代的一清二楚,包括扔进火场里的打火机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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