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邬历所在的扬子江出版社也出了这么一本照相画册。他立即做了电话记录报仲月清副厅长。
这仲月清此时也正在办公室里犯愁,原来是人大代表对于最近街头巷尾那些个体户书摊不分场合公开出售各类人体画册提出提案,要求有关部门公开查禁。而这些打着“人体艺术”幌子旗号弄出的40多种画册,几乎像是一股旋风吹遍全国各个角落,没有哪一个出版社有这样的能量,惟有在改革开放中崛起的“二渠道”
集个体发行网络有如此大的本事,借助于庞大的书刊市场向批发零售摊点像是天女散花那样撒向全国城乡。而这些带点**味的“人体”画册,本本都有“书号”且手续完备,查处就有一定难度,要依法行政嘛,没有国家新闻出版署和当地出版部门的查处通知,a
省出版厅是无法下手的。没有想到的是,本省鼻子底下的出版社也弄出了一本《欢乐园》出来。她当即提笔批示:“请省‘扫黄’办组织人员查明事实真相,再作处理,并将此情况向扬子社邬社长通报,并报谭厅长阅示。”
谭冠厅长毫无表情地看完了电话记录和仲副厅长的批示,慢慢地抬起头来,和蔼可亲地看着郑东说:“老郑,你说怎么处理?”
郑东说:“不敢,厅长称我小郑即可,在您老面前不敢称老,我看先弄清情况再说吧。”
“我看可以。”他轻轻地表示赞成,最后补充说:“你把z省的情况向邬社长通报一下。”
郑东来到了扬子社,敲开社长办公室的门,这邬历正和宋玉卿在商量着什么事,插着门显得鬼鬼祟祟的样子。原来他们已在事前接到了谭厅长的电话,正商量着怎么对付郑东的调查。
郑东大咧咧地坐在松软的皮沙发中,打量着这豪华的办公室。
邬历正笑嘻嘻地看着他,明知故问地说:“大主任怎么有空光临我这个小出版社?”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人体画册的事,厅长叫调查一下,
外界反映不好,到底怎么回事,想向社长调查一下,你们社是不是出过一本叫《欢乐园》的照相艺术画册?”
“绝无此事。”邬历回答得很干脆。又补充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是吗?”郑东反问一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邬历,邬历迅速地躲闪开他的目光。
郑东继续说:“你看看z省‘扫黄’办来的电话,书已出来了,3
天后人家把样书寄来,你怎么解释?”
邬历装出一副天大冤枉的样子说:“这个小女人怎么这样说话,人体艺术也是一种艺术嘛,怎么能和**艺术等同呢,****之见,还骂娘。这事让小宋解释、解释。”
这时在一旁坐着的宋玉卿小姐开始说话了:“事嘛,是有这么一回事。一个月前,由c省来了一个搞艺术的周摄影师,带着一叠说是由他拍摄的照相艺术照片提出出照相画册,考虑社里效益不好,我们同意请示了以后再说。经请示谭厅长,厅长同意了,我们与周摄影师签订了出版合同,他就走了。后来谭厅长去北京参加新闻出版厅、局长会议期间,听说新闻出版署正在查人体画册出版的事,打电话来叫我们不要出了,于是我们通知c省周摄影师合同终止,难道周老兄把书擅自弄出来了?”
郑东像是看双簧似地看着他们在那儿演戏,肯定地点点头说:
“不错。”
邬历佯装发怒地说:“小宋,这周某人怎么回事,敢假冒我们出版社名义擅自出书,你马上坐飞机去c省蓉城市去制止,告诉这周某人,如不停止这种非法出版活动,我和他法庭上见。”
郑东冷冷地一笑说:“尊敬的邬大社长,晚了,书已经出来了,
你马上到街上,也许就能买到。”说完他起身缓缓地带上门,走了。
邬历愣在了那儿自言自语地说:“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还在装蒜。
郑东回到办公室,稽查队何大队长向他报告说:“报告郑主任,
满街小书摊上都有《欢乐园》人体画册,我们买了几本样书。”
郑东说:“老何你干得好,马上送给仲厅长、谭厅长每人一本,
让他们看看怎么处理?”
书送到谭冠厅长那豪华的大办公室,他正爬在宽大的老板桌上,撅着屁股,光着肥硕的光脑壳在翻看一摞各个出版社出的各式各样的人体画册。何大队长小心翼翼地送上《欢乐园》画册退了出去。
这谭冠迫不急待地翻开邬历捣弄出的这本画册心里直犯毛:
这邬历小子,不干好事,溪城的事没完,又出了人体画册这事。不过不要紧,全国这么多出版社都出了,我们这本只不过是这道人体画册大宴上的小菜一碟而已,法不治众嘛,处理也只能是象征性的。他自己安慰着自己。
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并不难。
郑东找到了扬子社的发行部、编辑部及厅图书处、印刷处的同志一了解,来龙去脉立马清清楚楚,只是处理起来倒是有点犯难呢。事情是这样的:一个月前,c省书贩周老板抱着一摞说是北京艺术家拍摄的“照相”艺术照片,找到扬子社发行部的宋小姐。
宋小姐脚踏红、黑两道,与周老板早就熟悉。周老板自然开门见山地提出合作出版《欢乐园》照相艺术画册。宋小姐听说“合作出版”心中有数,这“合作出版”就是时下“买卖书号”的代名词。于是说,这要请示邬社长。
周老板中午在附近的“太阳红”大酒家,盛情款待邬社长。“太阳红”大酒家名字大,其实门面很小,座落在城北主干道上,紧邻的就是乌龙湖对面的乌龙饭店。
那小小的门面上,装潢着一轮太阳,每到夜晚霓虹灯闪闪烁烁倒也很吸引人。老板娘就是当年邬社长的老相好,蓝满红女士。
这“太阳红”的门面房其实原来是扬子出版社的发行部的门市和仓库。发行部搬到“发行大厦”后,房子空了出来,很多人打这房子的主意,有的出价不菲。这邬历社长和宋玉卿主任就是不松口,原来邬历为了补偿蓝满红女土当年感情上的缺失,私下里租给了蓝女士。30多平方米的店面,100多平方米的仓库,蓝女士每年出租金3万元,绝对是廉价的。于是蓝女士、邬社长、宋主任又合伙开起了饭店。当然明里是由蓝女土挑头的,邬社长、宋主任只是拿着干股。前面门市改成了散客大厅,后面的仓库改成了包间和厨房。
这时的蓝女士已真正地胖成了一个厨娘,烫着大*浪的头发,穿着红色的羊毛t恤,在暖气充足的大厅里“劈里叭拉”地打着算盘,
她不会用计算器,还是打算盘顺手。餐厅内回荡着中国30年代的音乐《何日君再来》,充满着一种怀旧的情调。
里面的包间,最大的一间15平方米,古罗马式的装潢,摆设着仿罗马的****维纳斯雕塑。小邬历已喝得满脸通红,有点语无伦次。周老板秃顶上凌乱地放着几根头发,圆圆的脸庞白皙皙的也是两颊泛红,嘴里喷着酒气,嘴唇上的小胡须上还留着食物的残滓。看来他们谈得很融洽。
邬社长打着饱嗝说:“小周呃,你这本****……画……册的事,
包在我身上了,不……不过选题还要报批一下,履行一下手续。”
周老板:“一切仰仗邬社长支持了,小弟对大哥的情意心中是有数的,不会亏待你们。”说完微带笑意地捏了捏宋小姐丰满的臀部,用手肘像无意那样撞了撞宋玉卿高高耸立的**,**地笑着,宋玉卿对这个俗不可耐的生意人掩饰不住地讨厌,她打掉了他的手。
这边邬历手还不停地指着周老板说:“好你个小……周,你还想花我,老子……我……火眼金睛,什么专业艺术家的照片?全是从日本的女性照相写真集上胡拍来的,有……有的还是香港《***》、《藏春阁》,美国《花花公子》、《阁楼》上……弄下来的,我是什么人,你知道吗,我是邬大胆,什……么名堂没见过,你花我,
没门的。”说完用手挥了挥。
宋玉卿怕他酒后失言,立即搀扶着他趔趔趄趄地出了门,他一不小心还把包厢门口的****维纳斯撞翻在地,跌了个粉碎。他们带着几分酒醉钻进了大宇王的轿车里,轿车把他们送进了乌龙大饭店。周老板单独进了他的房间,邬历也就酒醉熏熏稀里糊涂地和宋小姐钻进了另一个房间。
图书处长是一位严谨的老同志,他告诉郑东的情况是:“这个选题邬历确实申报过。我们处是坚决不同意的,理由是:一、扬子出版社出书范围不含人体艺术类图书。要出,也得由美术出版社出;二、这些照片格凋不高,带明显**味,不能公开出版。邬历这小子跑到美术社社长那儿周旋了一圈回来说,美术社不准备出画册,他坚持要出。我们给他缠得没办法只好说,你一定要出,去请示谭冠厅长,他批准,我们没意见。”
邬历捧着那叠****女人照片窜到了谭冠厅长的办公室,把那些花花绿绿的****照片摊了谭厅长那张宽大的老板桌一桌,老板桌上顿时美女如林,白肉晃眼。谭厅长眨巴着老眼,戴着老花眼镜一张张审查了这些照片。
他龇着满嘴黄牙说:“小邬,你要小心,不要弄出一本黄色画册来,我看这些女人都不像好人,这哪是什么人体艺术。你瞧,这张,
太露了嘛,两手挡住x部,连毛都没遮住,这不是性**吗?这两个纹过身的狗男女滚在一起,不干好事。这两个女人还抱在一起,
不是同性恋吗?这个胖女人是什么人,像是相扑运动员,老母猪一样有什么美的?”
总之,谭冠厅长带着老花眼镜一边对桌上的****女人们评头论足,一边用挑剔的眼光砍掉了十几张邬历认为最带艺术性的照片。
邬历一边对谭冠评点的意见点头称是,一边心中暗喜他并没有全部枪毙这个选题,有挑选就有希望。
他一边揣摸着老板的心思,一边不失时机地说:“我们社比较困难,文艺类书不好卖,主要是想借这个选题创点效益,资助严肃文艺书的出版,您也知道的,我们那套‘蓝月亮女性文学丛书’和‘黑八月****文学丛书’都要投入,要钱呢……”他就这么喋喋不休地在谭冠厅长耳边吹风。没等他说完,谭冠厅长已拧开金星钢笔的笔帽,用他那龙飞凤舞的字迹权威性地在选题申报表上填上了意见:
经审查,扬子社申报的人体艺术选题,原则上讲,不属该社出书范围,考虑到该社的困难,作为照顾,拟同意安排出版,内部发行,但要按编辑出版的有关规定办理。具体由图书处办。
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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