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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肃年有点野蛮地推开拉丁美女,快步追上:“你再说一遍?”

曾予尔反而笑了,容色凄然:“一遍?说多少遍我都无所谓?你看,这里是看台最顶层,你是不是也想像上次在泳池边一样,把我从这里推下去?你敢吗?敢吗?”

林肃年竟被她的连声质问逼退两步,“惊愕”已经形容不出他现在的感受。

曾予尔像被魔障层层笼罩,见他退步,便更上前一步,指着看台下面:“你看,如果有东西从这里摔下去,一定四分五裂,分不出样貌,到时候不是‘落汤鸭’,而是‘粉身碎骨’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你敢吗?”

林肃年扶住栏杆,他本就有些恐高,被这么一说,在灼热的阳光下感到一丝眩晕,大声骂道:“你这个精神病!”

“是啊,我是精神病,可你嘲笑精神病,觉得自己很能耐?很高尚?”

“你——”林肃年咬着牙,后牙槽磨的直响,“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现在对我这么说话。知道吗?昨天你那个什么亲戚,好像是……啊,对了,二叔。你二叔打电话到‘海宁’,要我帮你把你爸爸的房子从他姘头手里夺回来,我本来善心大发,想施舍点帮助给你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曾予尔,我看你能逞能到什么时候?你爸爸连间旧房子都不打算留给你,你妈呢,跟我爸在国外逍遥自在,早把你忘的一干二净,我很感兴趣,你最后是回过头来像你妈一样耗在我们林家?还是真的自己在外面等死?”

林肃年把最后一个“死”字咬得很紧,然后搂着拉丁美女离开看台,路过段景修身边:“不好意思,pat,看来我们不能再陪你侄女看海豚表演了,回见。还有,我和曾予尔之间,算我们的家事,你随意看看就好。”

段景修动了动下颚,并没回应,他戴着墨镜,眼神被遮盖,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曾予尔只觉得烈日炎炎下,冷得每寸皮肤都像结了一层霜,动弹不得。

“姐姐——你哭了……”顾夏拉了拉她的衣角。

曾予尔才恍惚着摸了下自己的脸,垂眼一看,冰凉的眼泪沾了慢慢一手。

“顾夏——”

小女孩抱着球,应答:“叔叔——”

对面一直矗立的高大男人唤出小女孩的名字,曾予尔才如大梦初醒,浑身战栗,虽然硕大的墨镜已经快遮挡住他大半张脸,但他那慑人的声音不停在她的噩梦里重播,怎能不记忆犹新?

她像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仓皇慌乱,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她知道,他一定在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曾予尔警惕地一步步后退,用了最后一点力气逃出他的视线。

顾夏是顾语声的女儿,今年四岁,和顾语声的前妻住在一起,每个周末和暑假,是父女俩共叙天伦的时候,而今天顾语声恰巧应邀去外地参加一个剪裁仪式,便把宝贝女儿交给段景修照顾。

“叔叔——你为什么把姐姐吓哭了?她之前都没哭。”顾夏撅了撅嘴,摆弄怀里的球,自言自语地,“那个大屁股auntie一点也不会玩球,我想让姐姐陪我玩会儿呢。”

段景修拿出手机打给在商务车里一边玩游戏一边待命的苏咏瑶:“给你三分钟,到海豚表演馆的看台上来,最顶层。”

段景修蹲下,握着顾夏的小手,露出温柔而坚定的微笑:“夏夏,叔叔答应你,过两天再让这个姐姐陪你玩球,好吗?”

顾夏眨眨大眼睛:“真的?”

段景修嘴角一弯:“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

艾玛~~~这转折的一章终于更新出来了。。。从昨天下午一直磨蹭到现在。。

求抚摸~~~乃们在玩,作者在码字。还不撒花咩~~嘤嘤~~~~~~~~

拿去修理的笔记本回来呐,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码字了。。。喵呜

好吧。。。我希望可以二更,但我先要整理好电脑里的东东~~~

18再出

曾予尔生怕段景修阴魂不散,头也不敢回,从侧楼梯一口气下了两层,头脑一热,急中生智,没有接着走下楼梯,而是又拐进看台区,找个角落躲了起来。

心跳如擂鼓般在脑际轰鸣,直到逐渐被四周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声所淹没,曾予尔才平定呼吸,冷静几分。

阴暗的角落斜对过是看台两侧的另一扇门,她站起身,小心翼翼环顾四周,推开,阳光扑面而来。

表演馆是半弧形设计,两侧和中间各有步行的楼梯,现在她已经从东侧转移到了西侧,还故意在下第二层的时候绕一个弯,段先生应该没那么容易抓到她。

试探着向前走两步,曾予尔扶栏杆向下看,两个人的身影从眼底下闪过,她仍在颤抖发麻的手不觉中向包里摸去,碰到触感熟悉的塑料袋,用力一攥……

十二岁那年,邹慧工作了快十几年的银行实行政策改革,减员势在必行,而第一批减员目标就定在像邹慧这种人缘一般也没什么家庭背景的员工。

两个月后,邹慧下岗了,情绪十分低落,每天自怨自艾,而这时,曾耀华所工作的学校也恰巧将本来属于他的推荐名额临时撤销替换上别人。

两人同时面临事业的巨大危机,本就紧张的夫妻关系变得岌岌可危,整个家时时刻刻弥漫着危险的气息,仿佛只要一点火星,战役一触即发。

曾予尔那时虽然年龄还很小,但已懂得在大人们都很心烦的时候,不要惹是生非。

可几天之后战事还是爆发了,导火索仅仅是邹慧晚饭做的有点硬。

曾予尔记得曾耀华把满满一碗饭用力摔在地上,白瓷碗化作一块块碎片崩开,其中有一块正好擦过她的额头,她只感觉到了一点刺痛,血迹便蜿蜒着延鼻梁流到了嘴边。

曾耀华正大声数落邹慧下岗之后在家整天无所事事,让他一个人养活这个家,而邹慧吵着吵着,也委屈地大哭起来。

没人理睬曾予尔,直到她拽着邹慧的衣角小声说:“妈妈,我流血了。”两人才住嘴,邹慧吓得一声惊叫,哭得更加凶猛,几乎是在嘶喊,曾耀华也大惊失色。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快去拿钱包,上医院!”曾耀华吼了邹慧一句,立刻背起曾予尔去了最近的人民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曾予尔的大半张脸已经淹没在血中,邹慧和曾耀华脸色发白,在急诊室门口还互相埋怨,里面为她缝针的两个小护士一个给她缝针,一个向她竖起大拇指:“你真勇敢,一句疼都没喊。”

曾予尔何止没喊疼,连眼泪都忍着没掉,为的只是避免父母再因为她而争吵。

回到家,曾予尔额头缠着纱布乖乖回房间,躺到床上,闭眼睛睡觉,曾耀华蹲在一旁,看着女儿宁愿忍痛也没有抱怨的模样,追悔莫及,眼中泛着泪光,摸她的头连声说对不起。

曾予尔睁开眼,泪水滑进发鬓,哽咽求道:“爸爸,别和妈妈吵架了,好吗?”

曾耀华慌忙地擦干眼角,点头不语。

折腾完这一晚,曾耀华和邹慧暂时相安无事了大概半个月,邹慧接到父亲猝然病逝的消息,伤心欲绝,准备长途跋涉回乡送父亲最后一程,曾耀华却怎么都不肯陪同,原因是曾予尔要参加暑假补习班,不然开学会被同班同学落下,他也要给学生补课赚钱,两人为此又大吵一架。

曾予尔终于知道,父母的关系并没有她受伤就得到缓和,而是降至另一个冰点。

邹慧独自启程的第三天,曾耀华把她送进暑假补习班,课程为期三周,每天六个小时,分上下午,曾耀华每天都按时给她足够的零花钱,让她和同学们在补习班附近一起吃午饭。

有一天,曾予尔早上粗心,落下一份下午英语课老师要讲解的卷子,便骑着自行车大汗淋漓赶回家。

本来以为曾耀华出去给学生补习,中午也没在家,曾予尔用钥匙打开门,却发现门口的防滑垫上放着一男一女两双鞋子。

那双不属于她妈妈的黑色细跟女鞋,曾予尔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愣怔着回到自己房间,在书桌上飞快找到卷子,临走前瞥眼另外一间紧紧闭着的房门,风一样跑了出去。

之后,直到邹慧回家,曾予尔没有主动再跟曾耀华说过一句话,看他时的表情也变得很嫌恶,反而是曾耀华总是一脸歉疚地欲言又止。

邹慧从家乡奔丧回来,曾耀华积极托人为她重新找份会计的工作,邹慧的哀思和痛苦终于有了寄托,夫妻两个因此产生的摩擦也逐渐减少,家里又重新和睦起来。

曾予尔将水龙头关好,沿着袋口挤出一点水,手指熟练一绕,系紧,一颗简易水弹制成了。

深深闭眼,脑子里又浮现起那双摆在她家门口的女士高跟鞋——细跟,黑色,尖头,胃里开始剧烈地翻腾。

曾予尔以为,当年被女儿撞破丑事的曾耀华可以痛改前非,没想到三个月前,这双高跟鞋的主人又一次霸占了她的家。

曾予尔不再是那个十二岁没有胆量做反抗的小女孩,当然不能示弱,当着曾耀华的面,拽着黎欣的衣服,抬手就抽黎欣一个巴掌:“你凭什么住在我家?死不要脸的!”

曾耀华一声喝住她:“曾予尔!闭嘴!”

“耀华——”黎欣捂着一边脸,低声劝道,“算了,她还是个孩子。”

曾予尔全身战栗,来回梭巡黎欣和曾耀华,牙齿打着颤说:“你们真让我恶心!”

“你这个孩子,越来越不像话,我是你爸爸!”曾耀华气的火冒三丈,把她的包狠狠丢给她,指着大门,大声厉色骂道,“看我恶心?好,那你就滚吧,和你妈一样,滚出这个家!”

曾予尔从洗手间出来,回头看向不远处的缓步台,加快脚步跑上楼去,又来到看台顶层。

包里面沉甸甸放着两颗水弹,她摸出一颗,在手里掂量,沿着栏杆一边走,一边探头等待林肃年从表演馆里出来。

二叔曾耀全前几天打给她电话,告诉她,曾耀华要将以前他们一家三口的老房子和爷爷奶奶走时留下来的那套四十几坪的小居室都卖掉,去买一间位于市中心价格相当昂贵的房子当做他二婚的新房,并且接受黎欣怂恿,把新房房产证上的名字改成黎欣。

二叔当然不乐意,因为爷爷奶奶的房子他也有份,怎么能随便落到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手里?

考虑到自己的利益,二叔可能才以曾予尔做借口,去找邹慧,帮她争取一部分曾耀华的财产。

而现在,她妈妈邹慧跟林海在国外旅行,哪里有闲情逸致理曾家这些破烂事儿?

曾予尔越想越气,握着栏杆的那只手上的指甲抠下栏杆上的油漆,还是找不到一个让他狠狠发泄的出口,终于,林肃年搂着拉丁美女出现在眼下,窝在心里那团怨恨的火也随着她的回忆煽得更旺。

人在发怒的时候,脑子里几乎是空白的,五官里除了观察用的眼睛,其他似乎也被全部封闭,她想的,只剩下如何把水弹准确地丢掷到林肃年的头上!

他们走路的动作在曾予尔眼中一点点精确分解,她捉住机会,从包里拿出一颗水弹,神经绷紧,好似下一秒就会被一股力量痛快地拉断!

她一定是疯了,或者真的病态了,这一刻,她非常期待,期待听见林肃年一声惨叫后心里的舒快和愉悦!

“水弹狂人”即将重见天日,她的右腕却被热钳一般的大手及时地牢牢扼住!

曾予尔忽然猛烈地哆嗦起来,直感她的侧腰间被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握进手中。

她大口喘息,不敢置信地木讷讷回头看,段景修仍然带着墨镜,唇线抿直,整个身体将还在剧烈颤抖的她笼罩进怀里,手顺势滑到她的手背,盖上,毫无痕迹地把水她的弹塞回包里。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小鱼儿?”

19撞破

段景修一路拖着她的手,力道蛮横霸道,曾予尔想不去记起那晚他在别墅里侵犯自己时的模样都难,但这只是她害怕的一方面,另一方面,在段景修把她的水弹塞回包里的一刹那,被怒火灼烧的曾予尔已经有几分清醒,悔意和后怕将她席卷进另一个挣扎不出的漩涡。

把她带进男洗手间,光线变暗,段景修摘下墨镜,将两颗水弹从她的包里取出来,亲手在她面前毁掉。

“知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地方?”他一脸平静,弹了弹指尖的水珠,把手放在烘手机下面,“你随时可能被人送进公安局,也随时可能被仗义的路人暴打一顿,如果林肃年真的受伤了,你还会被控告故意伤人。”

曾予尔闭了闭眼,喘息不匀:“我知道。”

“……你每次都是这样明知故犯?”段景修微微沉吟,忽而回身,看见她沁低了头,泪水直接掉落在地面。

他走过去,抬起她的下巴,那睫毛上湿漉漉的,让人有种想去吻干它的冲动。

曾予尔倔强地头一偏:“是,每次都是,明知道做‘水弹狂人’早晚会毁了我,我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行凶。不过,这次你要失望了,你已经威胁不到我,段先生是想报警,还是直接告诉林肃年‘水弹狂人’要教训他,都随你的便,总之……总之……”

她断断续续地结舌,段景修低低一笑,呼了口气,吹开她额头上的留海:“总之……什么?”

曾予尔像只受惊的小鹿,慌乱地整理好头发,眼神又无辜又充满愤懑地瞪:“够了,请你自重,段先生!”

段景修充耳不闻,身子后倾,长腿支着靠在洗手台边沿,颇有暗示意味地上下打量她。

曾予尔揪着衣角,只在心里暗暗骂:流氓,看什么看!

段景修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长指灵活,熟练地把玩几次,另手摸出烟盒,点燃一支,在她跟前默默吸起来。

曾予尔注意到,他已经换了一个完全崭新的银色暗花打火机,玲珑精致,比原来的那个看起来高档很多倍。

“小鱼儿,我如果想报警,就不会两次三番帮你、救你,还允许你和我谈条件,恐怕这个时候你早就被学校开除,进了拘留所,退一步说,就算林太太找律师为你打官司,你的牢饭也吃定了。”

曾予尔咬唇,无言以对,用眼角瞥了一下段景修:“那你现在又什么意思?”

段景掐断烟头,走近,把最后一口香烟吐出来:“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你要自暴自弃我阻止不了,但最好别浪费我之前为你扔出去的钱。”

曾予尔一头雾水,被呛的咳嗽:“什么钱……咳,我哪里欠过你的钱,那几件衣服你没跟我说要我付钱!”

段景修轻笑,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摇头:“你之前在‘帝国’扔完那颗水弹,为什么媒体上一点风声都没有?你就没怀疑过?”

曾予尔当然怀疑过,这是个信息发达的时代,哪有那么多的侥幸?

“是你做的手脚?”

段景修挑嘴角,笑的十分牵强:“曾予尔,我那么做是在帮你,你是不是应该换一个词用?”

“……”

“‘帝国’不仅客人多,人群层面也很广,如果不是动了一笔钱,根本不可能堵住那些靠消息吃饭的记者。”

曾予尔不知道段景修究竟又再盘算什么,也没精力去猜:“你现在和说这些是让我还钱吗?”

段景修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冷哼:“除了去找林太太,否则,以你现在的能力,根本还不起。”话锋一转,“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别让我的钱白白砸进去,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做个普通学生,只要你遵照当初你所做的保证——我放你一马,你就不会让‘水弹狂人’再出现,那么,我就不会去计较。”

曾予尔想了会儿,将信将疑:“没了?”

段景修欺身压过来,带着烟草味道的暖风吹在她后颈,语调暧昧:“原来你是还想有什么……”

曾予尔的颈间泛起一层小小的颗粒,身体每缩一下,段景修就故意向她衣领里撩口气。

她不敢抬头,不敢动,手里抓紧包,心一横,想着,段景修若是再敢碰她,她还会像那晚一样,用包狠狠砸向他的脑袋,绝不手软!忽然,门口传来异动,段景修警觉地回头,追到门口,却撞到一个正好进来解手的男人,等他出来洗手间站在走廊里张望,蹲墙角的人已经消失无影了。

曾予尔见有男人进来,连忙用包捂住脸跑出男洗手间,却被段景修一把拽住包包带。

“还干什么?流氓——”

段景修两眼一亮,垂头抓起“凶器”:“上次……你是不是就是用这个包打我的?”

曾予尔战战兢兢地看了眼他方才被墨镜遮住的地方,果真被伤的不轻,半个多月过去了他的眼角处居然还有淤伤,仔细看,眉梢也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曾予尔惯性的做贼心虚,虽然是他侵犯自己在先。

“是不是?”他气的脸发红,连声逼问。

“是……可是……我为了保护自己……”曾予尔撇过脸,转身就跑,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受羞辱的明明是她,要逃走的反而也是她?!

“回来!”段景修快步追上,两人撕扯着到了走廊拐角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战况十分混乱,曾予尔手脚并用,使出最大的力气挣脱,居然被他用巧劲一翻,她低呼一声,背靠着身后精壮的胸膛,落进他的怀里。

“想一走了之?”段景修毫不客气地咬她的耳廓。

她的那点小力气,于他面前相当于蚍蜉撼树,在别墅那晚是他喝醉了,才让可口的美味反来把他暴打一顿,这次他清醒着,非常清醒!

曾予尔额头的汗冒出来,恐惧和气愤交加,更不知所措:“不然,你想怎么样……段景修!你刚刚才说只要我不再做‘水弹——’”

“——你们……在……干什么?”师丹丹瞪大眼睛,指着角落里扭成一团的两人,偏头看向一旁的佟亦,嘴角似笑非笑地扯了扯。

曾予尔脑际轰隆一声炸开,神情呆滞,快要忘记反应,而佟亦的惊愕和不满那么明显地写在脸上,眉间埋藏着隐隐的怒意,尴尬的场面一直僵持着直到师丹丹干笑说:“不好意思啊,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曾予尔搭在段景修小臂上的手无力滑下,佟亦是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给她的生活带来希望和欢乐的人,然而,他的阳光和温暖对她这个总躲藏在阴暗角落里做恶事的人来说,太过奢侈,她要不起。

段景修面色自如,松开曾予尔,锐利的眸光一扫,定在师丹丹身上,端看半响。

师丹丹被瞧得浑身不安,眨了眨眼睛躲避:“这位是……曾予尔,这位是你男朋友?从来没听你提过……”

曾予尔迈开段景修几步,低着头,压抑眼泪:“不是!”

佟亦双手插兜,方才绷紧的脸色也放开一些,悠悠开口:“段先生是曾予尔表哥的朋友,对吧,曾予尔?”

曾予尔脑子里一片一片的空白,佟亦撞破她和段景修之间如此暧昧的拉扯,怎么可能不去猜测他们的关系?

“我先回学校去了。”

经过佟亦身边,被他拉住手臂:“我跟你一起回去。”

师丹丹忙说:“那我自己在这儿还有什么看的呀,我也回去!”

曾予尔没再顾及段景修,快步离开,反而是佟亦和师丹丹各怀心事地回看头他一眼。

“等等——”三人走出几米,段景修从地上捡起一课黑色的塑料质地的东西,追上师丹丹,拍她的肩膀,指向她怀里海豚绒毛玩具的鼻子,笑得温和无害,“好像是它的鼻子掉了。”

师丹丹眼底荡过一阵惊慌,接过来笑笑说:“哦……哦,好像是,奇怪,怎么无缘无故地就掉了,可能是质量有点差,谢谢段先生。”

“客气了。你和小鱼儿是同学?”

师丹丹似乎还没有走出状况,手心冒汗,被塑料物件咯得有些疼:“小鱼儿?啊,是……是啊,我们住在同一个寝室。”

段景修戴上墨镜,眼神被完好地隐匿,薄唇拉出一道笑意:“那麻烦你平时多照顾她了。”

到了宿舍门口,天边泛起鲜艳的橘红色,师丹丹兴致勃勃和佟亦在路上讨论晚饭的内容,佟亦随声附和,问到曾予尔,她想说没有胃口,根本吃不下,但她至始至终都并不是故意要去做那个“扫兴”的人,所以,还是微笑说:“随便吧,你们商量就行了,我都可以的。”

晚餐的气氛很诡异,平日幽默风趣的佟亦变得惜字如金,曾予尔一如既往强颜欢笑,不变的是师丹丹的活跃。

把她们送到宿舍门口,佟亦目送两人的背影,最终,在曾予尔扶着扶手准备上楼的时候,佟亦敲打玻璃门,深吸口气:“曾予尔,我有话要对你说,你先出来。”

夏末的蝉鸣依旧不休,在枝桠里树干上欢快地高歌,暑假留校的学生不多,小路上此时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昏黄的灯光下散步。

“我知道那位段先生不是你表哥的朋友,是吗?”

佟亦问的很平静,竟然让曾予尔蓦然松口气,他到底还是猜到了,但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猜到,她在走廊角落差点脱口而出的她就是“水弹狂人”的事实。

曾予尔脚下顿了顿,默会儿,才答:“嗯。”

“他其实……是你继兄的朋友,对不对?”

“继兄?”佟亦的这个答案让她有些始料未及,曾予尔自嘲一笑,是啊,法律上算来,林肃年确实是她的继兄,而段景修自然是继兄的朋友,“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次你进医院,段景修的司机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他们仿佛不觉地越走越慢。

曾予尔在回忆里搜寻出来那天佟亦和段景修第一次碰面的场景,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其实是不得已才骗你的。”

佟亦点头:“我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被别人触碰的弱点,我不会因为你隐瞒你家里的私事就去怪你。”他的语气忽然急切起来,也很忐忑,“我只是单纯想知道,段景修是不是在追你?你……你喜欢他吗?”

20埋伏【修文】

假期里,三个学生食堂关闭,只开放一间教师食堂,佟亦精心准备好早餐,拨了快捷键,电话接通。

“小懒猪,再晚几分钟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啊。我要饿死了。”佟亦故意嚼了两口,做出点声响给信号那端的人听。

曾予尔正在穿外套,看了眼手表,八点十五,今天起得着实有些晚,都怪昨晚佟亦在黑漆漆阴森森的实验室里给她讲鬼故事,害得她一晚上都睡不踏实。

“你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嗯,给我留份麻油黄瓜就行了……”曾予尔蹬凉鞋的动作一顿,“佟老师,你有买麻油黄瓜吧?”

佟亦扫一眼桌上大大小小的碟子,敛了敛眉峰:“……买了……那个,你慢慢走,我再去盛碗汤……”

麻油小黄瓜,曾予尔最爱吃的小菜,他怎么这么糊涂给忘了,佟亦挂断电话,立刻就去排队,等曾予尔到的时候,他有点难堪地端着小碟子坐到对面。

“买到了?”曾予尔双手放在桌上,满足之色溢于言表,“快点快点,馋死了。”

佟亦见她每天早上只要一碗清粥配小菜就能吃的这么开心,心里五味杂陈。

曾予尔和他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或者说他曾经有意追求过的女人,都不一样,她对生活的态度似乎永远都是淡淡的,简单、温和,容易知足,真正相处起来时很自在,但她这样的性格也有对自己不利的地方,比如她有时就好像一团随时会飘走的云,捉摸不到,更难以掌握在手里控制。

半个月前,佟亦在海洋馆里撞破曾予尔和段景修拉扯的那天晚上,直接询问他俩的关系,曾予尔听罢,惊惶不安,过了许久,她微微启唇,眸中的雾气越来越重,支吾着无法回答,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

佟亦在灯光摇曳的仲夏夜里,为她抹去眼角的湿润,轻轻抱她的肩膀:“别哭,不想说就不说,有我在,现在没有人可以逼你,也没有人再能够伤害你。”

之后,每天在实验室里打转的忙碌日子开始了,他们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几乎共进每一餐,虽然最开始有师丹丹在,三人宴无可避免,但最近几天师丹丹有位老乡远道而来拜访,终于打破了僵局,两人独处时的气氛顿时微妙几分。

其他实验室里的更有甚者,一遇到他俩一起成双成对出现在校园内外,便吹起口哨,开着玩笑,说他老牛吃嫩草,佟亦并不介意,只是有些担心曾予尔面子薄,一时难以应对狼烟四起的关注。

曾予尔习惯走在他的左后侧,他没考虑太多,自然而然地把手伸向后面的位置,碰到她的手,拉住,放进自己的白大褂兜里面。“他们嘴上没把门的,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

曾予尔没有挣扎,手心热热的,像一块烙铁,在他大大的掌心里烙上印记,慢慢地,那温度循环漫到了心口,舒畅,满足。

思绪被拉到当下,佟亦诧异:“你不怪我?”以为她怎么也会像一般的女生一样,撒娇几句。

曾予尔把沾着鲜黄色辣椒和麻油的黄瓜块淹进粥,舀起一匙,放进嘴里,津津有味:“怪你什么?忘记买麻油小黄瓜?”

佟亦耸肩:“是啊。”

曾予尔抿唇一笑:“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你请我吃早餐都快一个假期了,是我该不好意思。”

佟亦歪头欣赏一会儿她脸红害羞的模样,笑笑说:“吃吧。我下午要陪蓝教授去开会,可能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曾予尔应声,没什么怨言。

佟亦想起他们有批实验数据要在下午做记录,便把两张磁卡一起放在饭桌上:“这是无菌室的磁卡钥匙,这个是我的饭卡。”

曾予尔被粥呛了一下,当然不是因为饭卡,佟亦的饭卡经常被她和师丹丹霸占,而是因为全院里只有少数几个导师和博士研究生才有的磁卡钥匙:“佟老师,这个,给我会不会有点……我只是个本科生。”

佟亦语调轻松:“我还以为是什么,你跟着进出无菌室也有段日子了,记得密码吗?”

曾予尔转转眼睛,熟练地说出一串数字。

佟亦笑着调侃:“那……除了你要自己一个人测量五个恒温箱里一百多只培养皿里的菌丝直径,并把它们记录下来,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曾予尔张了张嘴,方反应过来,比佟亦让他保存极为重要的磁卡钥匙更要命的是,需要一个人完成以前三个人做的事。

傍晚,曾予尔从实验大楼里出来后去了小吃一条街吃碗馄饨面,回到在宿舍门口,看见了佟亦摇摇晃晃有些不稳的身影。

“佟老师?”她上前试探叫一声。

佟亦作为蓝教授的得意门生,代表院里的年轻老师接待领导,喝了不少酒,还好他酒量不错,能撑到她宿舍,再见她一面。

“累吗?今天下午?”佟亦眼神飘忽,手撑着墙面不让自己的身子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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