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眼泪,又流进颈项间。
她五官疼的狰狞变形,沈逸承知她太过激动引发了偏头痛,他连忙拿过她放椅子上的手袋,急切的问,“有没有带药?”她已是疼的说不出话来,只剩了如困兽般的嘶哑叫唤。
脑袋中仿是有千万只虫蚁一起啃噬吞咬着她,她哭喊着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你们为什么要救我,那天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在车祸里死掉?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手袋里并没有止痛药,沈逸承扔了袋子,紧紧的抱住她,抓过她的手不让她伤害自己,大声说,“去医院!”
他那样大力,她再也挣脱不开,她低下头来狠狠的咬在他的手臂上,他疼的皱了眉,可是并不松开她,咸腥的血水从她嘴里渗出来,那是他手臂上的血,在她昏死过去。
沈逸承焦急的催促司机,“快点!”她不能有事,他绝对不允许她有事。
她的发已被汗水打湿贴在头皮上,睫毛也是湿漉漉的,应是眼泪,他坐在床头边,看着沉睡中的她,身子因剧烈疼痛蜷曲着,眉头微蹙,他伸过手去轻轻的抚平开来。
一直到傍晚她才苏醒过来,她闻到消毒水的味道,知道自己在医院,药水已经挂完了,她转过头来看到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闭着眼睛休息,她恍惚之中以为那是家恩,可是马上知道他不是家恩,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找他。
她轻轻下床去,找到鞋子穿上,他已听到声音,“你去哪里?”
她一声不吭就就往外冲,他大步赶上一把抱住她就往床上拖,她怒极,双手拼命的拍打着他,他压制了她在床上,声音低沉沙哑,“不要闹了,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怎么去找他?你到哪里去找他?”
其实她亦知她再也找不到他找不回他了,她只是不肯相信,趴在床上眼泪无声的滑落下来,湿了他的手,他觉得他的心也是湿的,他像哄小孩一样哄了她,“你需要休息,要不又该头痛了,听话好不好?”
他从来没有这样柔言细语过,他对她从来都是横眉冷对,一直都不待见她。她终于不吵不闹,只是眼泪仿是开了闸的水龙头,再也关不掉,那么多的眼泪,他曾给她带来那么多的快乐,如今她便用这许多的眼泪还了他。
她的手不经意的碰到胸前的戒指,她疯了似的拉扯着,那样用力却怎么也拉不断,细细的绳子把她的脖子勒出血红的痕迹,她根本就是忘了疼痛,抑或已经疼痛到麻木,只是拼了命的去拽去扯。
沈逸承推门进来,看见她脖子的血痕触目惊心,他赶紧上前来,抓了她的手说,“我来。”
他细细的把绳子解开,她一把抓过戒指扔出很远去,而后呆呆的坐在床上不言不语,过了许久,她走下床去,捡起落在地上戒指,紧紧的拽在掌心中。
关永心再也没有要求见沈家恩,他们坐飞机回中国。飞机上有免费供应的红酒,她喝了一杯又一杯,其实她酒量并不好,全程几乎都是醉眼朦胧的,他也没有阻止,这样总好过她自虐自残或是伤心痛苦。
他送她到公寓楼下,看她脚步凌乱精神很糟糕的样子,本是要送她上楼,怎料她反而笑了,“怎么,怕我死?放心,我会好好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回到家中,永心只觉得身心俱疲,因着长时间的旅途,因着逝去的爱情,她再也没有力气,其实她现在根本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在美国的时候哭的太多太多,现在只是累,却再也哭不出来。
飞了三十多个小时,她甚至没有梳洗便爬上了床,拉了被子,干脆连头也蒙住,蜷缩成一团躲在被窝中,仿佛只有这样才安全,再没有什么可以伤害的了自己。她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两日或者三日?她不吃不喝,其实根本也不会饿,神智也是半明半暗昏昏沉沉的。
手机铃声大作,她接起来,是叶兰兰,她焦急的问,“永心,在哪里?”
她迷迷糊糊的吐出一个字,“家。”其实她根本已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直听到外面响起震天的敲门声。她双脚像踩在云端一样,过去打开门,叶兰兰一把抱了她嚷嚷着,“关永心,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电话不通,人也不见,你去哪个山里闭关修行了吗?”而后又放开她说,“你这是怎么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气色比病刚好那会还差。”
永心只觉得头重脚轻身子虚软,叶兰兰赶紧扶她在床上坐下,“你怎么了?”
永心摇摇头,过了好一会才说,“我见着沈家恩了。”
其实她难得连名带姓的叫他,现在却连着姓一起叫,她自己也不知是愤怒多些还是伤心多些。
叶兰兰并没留意,只顾着替她高兴,“他怎么样,好不好?身体没问题吧?”
永心茫然的说,“好,他做爸爸了。”
叶兰兰吓一跳,细细打量着她的肚子,“你有了?什么时候的事?”又说,“不能吧,你这病不是才刚好。”
永心挤出一个笑容来,“孩子在别人的肚子里。”
“喂,关永心,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我前几天就是去美国了,去观礼,沈家恩和何甜甜的婚礼。”
叶兰兰盯了她看,确认她不是在说笑,怪不得她整个人都是木然的,她一把拥住她,“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
永心摇摇头,“我不哭了,我为什么要哭,我要好好的活下去。”她只是觉得自己傻,从小到大不过只有两段感情,可是每一段感情都让她伤筋动骨,疼的无以加复。他们每个人都给她绘了锦绣蓝图,许她一生幸福,她飞蛾扑火般的奔赴,却一次又一次伤的体无完肤。他们一边口口声声说着爱她,一边飞快的牵了其他女子的手,世界上有什么是直至海枯死烂的,肯定不会是诺言和男人的心。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夜,直到天明还没有停的意思,这个城市的春天雨水特别的多,从窗子里看出去,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烟雨蒙蒙之中,灰灰暗暗的,就像关永心此刻的心情。幸而雨也不大,她打了把伞,走到路边公交站台等公车,以前她也常常站在这里等的,不过是等家恩的车。他一直都很细心体贴,每次看到她出来他都会俯过身来给她推开车门,他对她一直那样好,什么小细节都注意,什么都依了她,好的甚至不真实起来,果然不真实,到最后都成了惘然虚幻。
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水汽,她以为是雨,可是脸上凉凉的,摸上去,才知道是自己的眼泪。远处公车缓缓而来,还没停稳,就有许多人争先恐后的挤上去,她机械般的被大伙拥着推上车,就在最近的位置坐下,大家都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没有人发现她一路都在无声的落泪,或者发现了,也不过是见怪不怪,这世间本来每天就上演着太多的悲欢离合。
永心搭了电梯上十八楼,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她甚至看到他就站在门口,笑着叫她小宝,她傻傻的应了一声,猛的回过神来,他早就不住这里了。
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过往欢快的身影,桌子放着一对情侣杯,红的那只是她的,蓝的那只是他的,这是他们自己在陶艺坊亲手做的,上面还有两个人的名字。沙发上的粉色小猪抱枕,是他买来送给她的,那时候他常常会叫她粉红猪,当他在商店里看到这只粉色抱枕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买回来了。。。。
那些曾经的眷恋与甜蜜,到如今,都变成一把锋利的尖刀,一刀又一刀,狠狠的划过她的心,疼的无以加复。
她拿过胶带封了一只大纸箱,把这些小物品全都扔进箱子里,又走进房间拉开衣柜,把他的衣物全都抱出来,胡乱的塞进箱子里。箱子很重,其实她根本就抱不动,她拖曳着往前走,用手推用脚踢,把它弄进电梯里,而后一路折腾着到底给她弄到了垃圾筒旁,她下定了决心要和过往一刀两断,她怕自己会后悔,飞也似的跑进电梯冲回房子去。
她坐在空落落的房子里,许久,到底不舍,又冲下楼去,可是已经晚了,垃圾筒旁的纸箱已是不见,垃圾车合了门正要开走。她追在车子后面跑出小区,一路大喊,“停下来,停下来!”
她追着跑了十几米,车子渐行渐远,拐个弯消失不见。她蹲在雨中嚎啕大哭,终于知道再也寻不回他了,自己终于失去了他,她一直以为会是一生一世。
关永心搬了家,换了电话号码,连工作也一并都换了,她终于答应电视台的邀请,过去上班。报社的同事知道她要走,心下都依依不舍,但是亦觉得她换个环境未尝不是好事。
她的头发终于长到耳边,修的平平的,人也渐渐活泼开朗起来,脸比从前圆润些,乍一看,倒像个女学生的模样。她现在每天过着简单的两点一线生活,家,电视台;电视台,家,她把所有的心思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每个人都以为她恢复了元气,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深处有着怎样的伤口,不念不想不去触摸,一切都是好的。但里面一直潜藏着只凶猛的小怪兽,冷不防的,它就会张开血盆大口,狠狠的咬一口,连皮带肉的撕扯下来,血肉模糊,痛彻心扉。
她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去医院,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但是她再也没有办法去ktv唱歌,走到那里她的眼泪就会不由自主的往下掉,她甚至连海鲜都不能够吃,一吃身上就起红诊,又肿又痒。去看医生,医生只说是人对某些事太过痛苦,身体机能也会刻意选择逃避,那么多的事情,失去家恩后,她再也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做,那些美好的东西都已离她远去,生活只剩了无边无涯的荒凉。
她最后一次去婚房子那,管子电线拉了一天一地,那时候他们本来计划三个月就装好的,后来出了车祸,停下来,就一直没再动过。她惆怅的想,这房子是永远都没可能装好的了。她卖了房子,因为价格比同类的房子低了好几万,很快就出手了。她留下了自己的那部分钱,把家恩的那部分存在银行卡里,密码写在纸上,然后把银行卡连同戒指一起寄给了沈逸承。
快递是任若西签收的,她把信封送到沈逸承面前。
他问她,“是什么?”
任若西摇头,“单子上没有寄件人信息,只写了你的名字,”又问,“会不会是什么危险品?”
沈逸承扬着薄薄的信封说,“谁会把炸弹装这里?”
他打开来,把里面东西抖落出来,戒指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又滴溜溜转着,随带出来的还有一张银行卡,上面粘附着张小纸条,简单的写着两个字——房款,旁边还有一串数字。他皱起眉头,是她,她好似一直这样傲骨铮铮,表面柔柔弱弱的,其实骨子里比谁都骄傲。
任若西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不再打扰他,退出门去。
他拨电话给她,里面传来悦耳的声音,“你所拨打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他拿着电话,有片刻的发呆,而后又拨到报馆去,果然已经离职,接电话的正是叶兰兰,她一听对方姓沈,气就不打一处来,也不管是谁,只说不知道关永心的去向。她忿忿的放下电话,沈家那些人别再妄想打扰永心的生活。她只觉得悲凉,她们当初每一个人都看好的沈家恩,竟然也会p腿,如此的薄情寡义,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永心为了他,一只耳朵甚至永远失去了听力,他们凭什么还好意思来打扰她?!凭什么?!
沈逸承颓然的放下电话,他自然希望她振作起来,可是如今,她决绝的要同过往划清界线一刀两断,而他自然是属于过往暗黑历史的一部分,是她最不愿意提起的从前。
他驻立在落地窗前,从六十五层看下去,视线很好,半个城市都尽收眼底,站在这样高的地方,油然而生指点江山气吞山河的气势。可是,此刻,高处不胜寒,他的心却说不出的孤寂。窗外细雨霏霏,高楼大厦车流人潮都掩埋在灰色的雾霭之中,许多车又开了雾灯,朦朦胧胧中夹杂着万千纷飞银丝,犹如哭泣的眼睛。
他终于遇见了她,可是时间和地点完全不对,他们曾经离的那样近,在医院的半年时光,他每日陪着她,看她哭看她笑,疼痛的时候抱着她,他看她一点点的康复,就如初生婴儿般,他欣喜的看到她每天都在变化,终于可以说话吃东西走路,她曾经就在他的面前,那么近,触手可摸,可如今,又仿佛那样远,再也遥不可及。
其实她根本不怎么漂亮,更非倾国倾城,况且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垂头低眼的,眉心仿是永远舒展不开,大多时候见着的不过是她后颈上的三寸白。他见过她手术后的苍白憔悴,也见过她痛哭流涕时的狼狈不堪,可是每次想起她,总归是她最初粉脸绯绯灿若桃花的模样,那样的美好早已变成抹不去的印记,深深烙在了他的心底。
他拨内线给刘大伟,简明扼要的说,“我要她的住址电话公司,你去查。”
在刘大伟给他送来信息之前,他已是看到了她,不过是在电视中。晚上,他从浴室出来,顺手拿过遥控器开了电视,她的脸跳出来,正拿着话筒在地震现场报道,后面就是重灾区,清晰可见许多官兵正在奋力抢救。她的声音一贯平稳柔和,不过略微急促,脸庞眉心有几分憔悴,可是精神却很好。正在此时,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山体突然滑坡,一些救援物资被推倒掩埋在地,她立刻放下话筒,跑过去同其他救援人员一起奋力抢救。
原来她已调职电台,他嘴角上扬,这还真是她一贯的风格,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灾难涉及面如此之广,关永心随了电视台的车子一路颠簸,辗转各重灾区和救援现场,沿途不断的还有塌方泥石流和余震,所到之地皆惨不忍睹触目惊心,在报社工作的几年,她早已历练成老兵,可是来到这人间地狱,还是忍不住心酸难受。
她这几日都没有睡好,繁重的工作量加上恶劣的天气,他们只能将就着睡在车中或者帐篷里,随便啃一只面包或是几块饼干就是一餐,更别谈梳洗冲凉,喝的水都全部都是外面运送进来的瓶装水,大家都节省着用,她已好些天没有洗头洗澡,发上身上散发着隔夜菜般的难闻气味。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却又都不肯离开,都努力尽自己的一分绵薄之力。
这日关永心做完采访,因一晚上没有睡,趁此闭了眼睛在帐篷之中休息,实在倦极,很快堕入梦乡,梦中她和家恩在一起,她头上戴了花环坐在秋千上,他在后面推她,她大笑着高高飞起,朦胧之间,她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众人簇拥进来。她缓缓的睁开眼睛,他果然就站在自己面前,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又闭了眼睛,再睁开,他正凝视着她,她再也忍不住,扑拥上去,埋首在他怀中。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发,她又干又瘦,短发飞蓬,脊骨凹陷进去,他只觉心酸。
半晌,她才轻唤,“家恩。”
他怔住,旁边已有人说,“沈先生,既然已找到关记者,那我们先出去了,也谢谢你及时送来的救援物资。”
要到这时,永心才反应过来,他不是家恩,她讪讪的放开他,他脸色平静并无异样,只是说,“怎么瘦成这样?”是关心的语气而非责备。
她打量了他,上身是半短休闲服,下面是粗布工装裤,塞在黑色的皮质军靴里。他从前总是穿正装的多,一贯是西装笔挺的,她一次见他穿的这么英姿飒飒,看上去更加英伟高大。估计他是连夜舟车劳顿的赶来,双眼布满的红血丝,神情也略微疲倦,脸颊下巴上有青色的胡髭,虽然如此,整个人还是神采飞扬的。
他是为着送救援物资过来,还是专程来寻她?她也不好问他,她是打定了主意和沈家的人老死不相往来,她心里隐隐不安起来,猜测到几分,可又无法确信。
他上前几步,她反而后退,微微笑着说,“我好些天没洗头洗澡了,熏着你。”
他扬扬眉,“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吗?”
同事老王掀开门帘喊,“永心,开工了。”
永心应着,又对沈逸承说,“我先做事了。”
她走出门去,他也跟在后面出去,虽然倦,可是并不想休息。
老王到底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了沈逸承,寒暄着和他打了招呼,永心帮着同事从车上搬设备,沈逸承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我来。”
老王对永心说,“我们的任务明天就完成了,台里调派了其他一班人马过来,这段日子你也够辛苦的,明天回到站里好好休息。”
永心看着周围一片废墟,“你们回去,我留下来。”
老王说,“不行,我们这组的人一起过来,就要一起回去,况且救援工作本就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已经够不方便的了,这样强撑着身体也吃不消。”
沈逸承放下东西走过来,老王看他的目光总随了永心,料他们关系非同一般,便说,“沈总,你也劝劝永心,让她明天随我们一起走。”
永心只觉得老王多此一举,其实同他又有什么关系,她尴尬的说,“我的事我自己作主。”
沈逸承看着她,“救援重建是长期的事,并不靠你这三五日的在这里,把身体累垮了,于事无补。”
“哪就这么柔弱了?即使做不了其他,帮着照顾孩子们我还是可以的。”她固执起来连九头牛都拉不回。
结果到了半夜她就胃痛起来,估计是这半个月都没好好正经吃一顿饭的缘故,他们是两个人共用一个帐篷,各自又有睡袋,开始她还强忍着不出声,怕打扰了别人,后来整个身体都痛的痉挛起来,睡在一边的同事小吴到底听见了,爬起来看过去,只见她脸都白了,汗珠子从她的额头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随行的人倒是带了药来,可惜就没有胃药,都是一些清理外伤的纱布碘酒之类,这个时候连热水都没有,小吴只得开了瓶装水先给她喝了,又跑到隔壁帐篷去问其他同事是否有胃药?
沈逸承就睡在隔壁,听到说话声已是醒了,连忙问了小吴,又折回自己帐篷去,从包里翻出止痛药来,走到永心帐篷,扶了她起来靠自己怀里坐着,把药喂她吃了,她已是疼的说不出话来,连呻/吟也是支离破碎的。
他问她,“都这样了,还想逞强留在这里?”
永心倒想反驳,可是已经有气无力,为什么自己总在最糟糕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他?药吃下去,疼痛已没有那么厉害,但是肚子还是一阵阵的抽搐难受。
她疑惑着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胃药,问他,“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肯定不是毒药。”又说,“闭上眼睛乖乖睡觉。”其实他一直是备有止痛剂的,不过是预备着给她偏头痛用,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她第一次发现他其实也是个会幽默会说笑的人,她挣扎着躺回睡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小吴刚才看沈逸承过来抱了永心给她喂药,心下已是猜到了几分,她干脆拿了自己的睡袋到他那个帐篷去了,又把他的睡袋拿到永心这边来。
永心闭了眼睛,其实胃还是翻江倒海的难受,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许久回来了,手上多了个热水袋,她心下惊讶,这个时候还能搞到这个?
他把热水袋递给她,“把这个放在肚子上会舒服些。”
她默默的接过去,放置好了,除却肚子,连身上也渐渐暖和起来,外面又开始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又伴随着呼呼风声。地震过后,这里的天气一直就很坏,雨断断续续的落个不停,给救援工作带来许多的不便,她安静的躺着,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后来她终于沉沉睡去了,再醒来的时候胃已经不疼了。
她只觉得口干舌躁,爬起身来找水喝,并不见他在旁边,她掀开帐篷,看到有一团黑影在旁边的石头上坐着。雨虽然停了,但天上并没有月光和星星,四周很暗,远处有微弱的白光,不知道是谁带来的手电筒正开着。
她正犹豫着是不是他,他却已经看见她了,“怎么起来了?”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觉得闷,出来透透气。”因刚下过雨,空气很清新,夹杂着淡淡的泥土气息。
“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
“啊?”永心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几秒后才知道他说的是她,“我已经不疼了,不用麻烦了。”
“你刚才吃的是止疼片,不过是暂时麻痹了神经而已,如果你不想它再发作,还是去检查下比较好。”
一阵风吹过来,她不由自主的打个寒战,他看见了,“进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永心摇摇头,“再坐一会,我不困。”或许是上半宿睡的比较好的缘故。
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近乎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天上冒出了几颗星星,因为没有月光,所以显得特别亮,一闪一闪的,就像人的眼睛,她轻声说,“看来明天不会下雨了。”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永心的思绪飘出很远去,去年秋天,她和家恩在小岛上,也是这样,天黑风高,星光璀璨,两个人一起坐在屋子外的石头上说话看星星。那时候他们那样快乐,他在一天里陪她过完了一年的节日,他们迎着风踩了单车,顺着漫山遍野的野花一直冲下坡去,就像冲向幸福的彼岸。他向她求婚,说好了要和她过一辈子。其实不过才一年的光景,可是一件一件事情都那么遥远,恍然隔世,终归是惘然了。如漫天焰火,那样的繁华绚烂,也不过是一瞬间,就灰飞烟灭。
刚开始,她很想问他,问个明白,为什么不要她?为什么抛弃她?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里?她不甘心不明白,可是终归放弃了这个可笑的念头,即便他给她一个答案,那又如何,她就不会伤心吗?他就能回到她的身边吗?她不能够回头,既然无法找到来时的路,就只有死了心,继续往前走。
其实她几乎已经不会再想起这些事情,总归是徒劳,也不明白此刻为什么又会记起?许是他的缘故,他们挨的这样近,她甚至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熟悉的味道,他的味道或是家恩的味道,她有些恍惚。
她闭了眼睛,脸上有风拂过,凉凉的,眼睛上有薄薄的水汽,可是并没有下雨,她才知道自己又落泪了。他目光扫过她,并没有说话,只是揽过她的脑袋在自己肩上,她想着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允许自己这般放纵,贪恋这片刻的温柔缱绻。从此后,天涯陌路。
永心因半夜醒来的缘故,第二天早上就起晚了,等她醒来走出帐篷,电视台的车子连同了那些同事都已消失不见,他们很放心的就把她留给了沈逸承。
她有些哭笑不得,问他,“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们还要去医院,和他们不同路。”
难不成他还要和她一起去医院,她说,“到了成都,你把我放下,我自己去医院就行了。”
沈逸承看她一眼,“你自己?你买得到机票吗?”
永心才想起来同事早就说过机场上已经滞留了许多的乘客,近一个星期的票估计都没有了,她知他肯定有办法,心里忍不住骂,“万恶的资本家。”果然到关键时刻就分出高低了。
一辆黑色的路虎等在路边,他径直提了她的东西上车,她只能小跑着跟上去,他腿又长,也不管她是不是跟的上,大步流星的走到车边,司机下车来接过他手上的行李放到后尾箱,又拉开车门,他让永心先上去了,自己也上了车子。
路况同来时一样,还是很糟糕,车子开的很慢,一路上又有很多救援的车队不断开进来,山路崎岖狭窄,司机开的小心谨慎,其实沿途不断还有山体滑坡。车子在山坡底下的羊肠小道上绕来绕去,都已经几个小时了,仿是迷宫一般绕不出去没有尽头。永心只觉得脑袋一阵的眩晕,胃酸一阵阵的涌上来,沈逸承拧开一支水递给她,她喝了几口才觉得舒服些。
后面有救护车长鸣着呼啸而来,司机小心翼翼的把车开到路的一边停好了,让救护车先过去。沈逸承干脆对司机说,“你下来,我来开。”他跳下车,坐到前面去,司机换到副驾驶位上。永心发现其实他的车技比司机好许多,车子速度明显加快许多。
到医院后,医生仔细询问了永心状况,便让她去做胃镜,她从前听说过这个检查,吓的不行,据说非常痛苦。她本能的想要拒绝,他似笑非笑的说,“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竟然会怕这样的小检查?”
他去交了费,看她踌躇着不肯动,拉过她便走,她只觉得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
她要躺在床上才知道现在已经有无痛的了,过程并不难受,睡一觉醒来也就结束了。她庆幸自己早上没有吃东西,否则当天还不能做这项检查,她自然不愿意和他多呆一天,心里总觉得不安,巴不得早点飞回去早点离了他。当初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痛,她有种抵触的心理,潜意识里抗拒着和沈家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他。并没有其他问题,不过是胃炎,医生给她开了点胃药,又嘱咐她三餐按时吃饭。
机票是第二天上午的,司机送他们去酒店,到处酒店都爆满,他们的房间是一早订下的,可是也只有最后一间了,幸亏房间里除了床还有张沙发,也不过是一晚上,对付着也就过了。
永心已是好些日子没洗头冲凉,连她自己都觉得身上仿似有发霉的味道,他倒很从容的没有提过只字片语。放下行李,她第一时间就冲进浴室,人要到艰险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要求这么简单,一个热水澡就能让自己觉得幸福满足。
两个人随后到酒店餐厅吃饭,沈逸承问她,“你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食。”停顿下又说,“不要海鲜就好,我过敏。”
他点了几个本地特色菜,又要了一支红酒,并没有问她是否要喝,就给她倒了一杯,她其实稍微能喝几杯,不过就是容易上脸,常常人没醉,脸却红的厉害。
她觉得自己的脸热辣辣的烧的厉害,其实不过才喝两杯,他看她不大能喝的样子,也没有再给她倒,自己一个人把一支酒都喝了,其实他十六岁就去了美国,回来也不过才三年多而已。永心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欧阳就开玩笑说过,他回中国学会的两件事,一是唱歌,二是喝酒,料想他的酒量是非常好的。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心里有种奇异的快乐,话也多起来,其实到底说了些什么,她自己也不记得,不过是天马行空,这里一句那里一句,但大都是关于她和家恩的事。他并不打断她,只是默默的听着,偶尔才插一两句。后来是怎么躺到房间床上的,她都忘了,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太阳穴微微有点疼,抓过一边的手机来看,却已是清晨六点了,这一觉睡的这样沉,窗子上拉着厚厚的帘蔓,看不到外面天色。床头开了台灯,柔和昏暗的光线,整个房间仿佛都蒙着一层橘黄色的薄纱。
他就躺在靠墙边的沙发上,呼吸均匀,安稳沉睡,永心赤了脚走过去,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足音都隐没在其中。她走近他,半蹲在地上,近乎贪婪的注视着他,他睡觉的时候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脸也没有平时那样冷峻,线条柔和许多。她明知不是他,可是还是忍不住,覆上手去,停留在他的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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