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因为孩子,卢八娘这一年没有参加皇家的活动,这次新皇在皇陵举办的大型祭祀活动她没有理由再缺席,提前几天便让人将翟衣冠服都准备好,因身腰不免增了些,临时又改衣服。
司马十七郎是在去皇陵的路上才说出了他的打算,这一次在皇陵前,他打算向新皇再一次提出就藩的要求,毕竟他的藩地是老皇帝封给他的,与齐王鲁王等根本就是虚封不一样,当年老皇帝也曾亲口答应他以后就藩的要求,这些当时还是陈王的新皇是知道的,也有一些宗室老臣也亲耳听到过。
之所以掐在这个时间说,是因为再不说来不及了,“我会在皇祖父的牌位前哭诉,宗室里支持我的人还不少,皇上若是不答应总是理亏,他又不敢太过,多半会允了的。”司马十七郎说:“那时祭祀一结束,我们就离开京城,直接去吴地,最不好的结果就是你带着儿子先去。”
“吴郡的郡守虽然换了,也不敢公开与郡王府作对,丁桂所在的玉田县和附近的几个县都是能靠得住的,把王府就设在那边,我们的部曲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人,你和儿子只要守住王府,静静度日。等儿子长到了十几岁,自然也就能撑起王府来,若是实在守不住,你就带着儿子去卢家,卢家总不能不管出嫁女,你弟弟也是个有良心的,总能照顾你们母子。”
“不是说我们一起走吗?你怎么又这样?”卢八娘又不傻,司马十七郎要把她们母子送出去,但自己恐怕要留下来,她便反问道:“你既然能把我们母子送出去,你自然也能出去的,为何不走?”
只要出了京城,管他吴郡义郡那里的郡守是谁,司马十七郎是先帝封的藩王,他又有能力有手段,把两郡控制住不是难事,自己一家过什么样的日子没有?
司马十七郎苦笑了一下,“君臣父子,三纲五常,我岂能不尊?我若是真能不顾名声,厉王在位时我就可以走了。离开京城易,可到了吴郡,若皇上招我回来,我如何能不回来?人生不过百年,声名却能传千古,旭儿怎么能有一个不忠不孝的爹的呢!”
卢八娘觉得自己没有吐出一口血晕过去真不容易!
经历了几个月皇权的争夺,看尽世间的丑态,司马十七郎的信仰当然早就动摇了,他对皇权并没有过去的祟敬,对于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也失去了以往的尊重。但他心中却仍然守着他的“大义”!坚持维护他的名声!
“你带着儿子过去就不一样了,便上皇上也不好为难你们,再者儿子还小,现在也疑心不到他的头上来。”既然王妃已经看透了局势,司马十七郎索性把话都说清了,“我在京里也不会有事,想来皇上会让我们给皇祖父守陵,皇陵这边一直在建房子,应该就是给宗室们准备的。”
“那么你?”
“我以后就像孟表兄一样,以醇酒美人自污,皇上也不会再对我疑心了。”司马十七郎忍住了没有叹出一口气,他真不甘心,可是他反复思量了,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了。
怪不得这些天他整日粘在自己和儿子身边,原来已经存了分别的决心。虽然司马十七郎实在是个傻瓜,但他对自己对儿子都是真好,当然这也是他封建思想的一部分,封妻荫子,子孙万代,后嗣昌盛。
卢八娘把头埋进了司马十七郎的胸前,有时她不免会多心地想一想,如果司马十七郎娶了别人做正妻,是不是也会对她这样好呢?答案是肯定的,只要他的嫡妻是个靠谱的贵女,他对妻子一定是极力维护。但现在她又想,不管怎么样,现在得到他的全心关爱的人是自己,那么自己应该领情吧。
退一步想,司马十七郎心中没有了信仰,没有了道德底线,果然是自己想见到的结果吗?没有信仰和道德底线的人其实是最可怕的,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卢八娘都不愿意与那样的人打交道。司马十七郎心中坚持的正统大义包括对嫡妻嫡子有利的部分。
卢八娘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想到,自己带着儿子到吴郡,应该是很不错的结果。带着英郡王世子,占了大义,卢八娘相信自己也能将吴郡和义郡收入囊中,将来做个英郡王太妃,也算是达到了她成亲前的目标吧。
可现在的卢八娘已经不会满足于当初的目标了,何况司马十七郎曾将她从杀机四起的密林中救了出来,她也不会抛弃他!再者,她现实地想,有司马十七郎在身边,自己和儿子的路也会更好走一些。
那么,去吴郡的打算只有改变了,就像司马十七郎自己所说,只要皇上一纸宣诏,他只能从命,怎么能离开皇帝的控制呢?
司马十七郎却以为卢八娘在伤感,他想安慰她,可是眼泪已经涌上了眼框,声音被哽住了,他不得不与最心爱的王妃分开,今后就是有千般的美人,又有什么意趣呢?他不是没想过把王妃留在身边陪伴,但他不能那样自私,儿子没有王妃照顾不可能教导好,作为有担当的男人,他只能如此选择。
司马十七郎不想被王妃看到他掉泪的样子,便紧紧地将王妃揽在自己怀中,却不知他的眼泪一滴滴地掉到了卢八娘的身上,打湿了她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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