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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陈可开始在睡梦中滚来滚去——他睡觉一向是这么不老实的。于雷笑着看他的
睡脸,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他搂进怀里。
今天的事,让他失眠了。
是啊,他没有理由要陈可对人生有着和他一样的认同,没有理由要陈可放弃他——于雷
自己,所愿意放弃的那些东西——婚姻,家庭,或者是父母的祝福。尤其是这最后的一
项,于雷的父母愿意接纳宣布自己是同性恋的儿子,那是他的幸运,可谁能够保证陈可
的父母也是如此?孰不知这总是可遇而不可求!
他应该理智,应该平静,可如果这意味着最终的失去……他还能如此么?于雷不知道该
怎么安慰自己,说服自己,只好在一片混沌当中,投南柯郡而去。
时节已是寒冬,其所幸之处无不批霜盖雪,而皓皓然。
这一日乃是大雪,而那真正的大雪却已早一日下过了,当下空中一轮皓日,映得满世界
银光闪闪。
今儿于雷本来要带着陈可赴他爹的宴的,可于将军昨天晚上在招待所被旧识们扑了个正
着,今天的应酬是推也推不掉了,他于是嘱咐于雷寒假的时候务必要请陈可来上海玩两
天,见面就待那时了。
陈可暗自松了口气,和陌生的大人接触对他来说实在是最艰巨的任务之一,尤其对方又
是他情人的父亲!此番赴宴就像是紧箍咒一样,在他头上勒了好几天,一想着就疼。如
今于雷他爸突然说取消了约会,其效果不啻于观音大士解了孙猴子的咒,让他好不松快
——虽说寒假里和他爸妈的一番会面总是逃不掉了,但那毕竟还有老长的一段时间呢不
是?
“我爸说了,让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替他请你一顿好的,向你赔个不是,”于雷傻笑了
两声,“想去哪吃?”
“这是哪的话啊……”陈可一听“我爸”二字,顿时有如见其面之感,当下便忸怩了起
来,否则要搁着平时,估计这会儿都已经往于雷身上招呼了一筐子话了。
“你说吧,”陈可说:“也不在吃什么,出去走走就好。”
说着二人便穿上外套,围上围脖,走往屋外去了。
这正是京城的冬季里极勾人游兴的的一日。地上的雪是极好的,行在上面有一种醉人的
音响,却还没有被人踩出最底层的肮脏和龌龊来;天上却是一片亮白也没有,既没有云
,也没有雪,每一缕阳光都直直地撒向银妆下的京城;禁宫房顶的琉璃瓦上,无不像是
盖上了一层薄雾,可身侧的黄金雕缕和吻兽却在雪白的掩映下,更显得耀人眼目。
陈可本想往植物园去的,顺便一访雪芹故居,可于雷想到雪天山路难行,恐生不测,便
将此念头打回了他的肚中。
“跟我在一块,决不会让你有发生任何意外的可能的!”于雷搂着他说。
“好啊,以后我出门都不看路了,就跟着你走!”陈可嘻嘻一笑,歪着脸瞅他。
于雷也笑着答应了一声:“我替你车来的那边挡着!就是你有心寻死,我也……”
“你这毛病改不好了是吧!”陈可脸上佯露愠色,“张嘴就没好话,哪天要是应了看你
上哪哭去!”
于雷挠着脑袋笑了两声:“我这不是加强语气么。我还想跟你一辈子呢,怎么能这会儿
就……呵呵,不说不说!”
陈可瞅了他一眼,在他脑袋上拍了拍:“这才乖。”
一辈子么……
就一辈子吧……
至少现在。
两人遂去了后海。在这种天气,虽没有刺骨寒风,却也不敢静坐下来,又无心于饮茶,
只好始终缓步走着。
有些热了,陈可把手套摘了下来,捏在右手上,在左手掌心一声声拍着,于雷在身旁走
着,和他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人和人之间的化学反应真是奇妙得无法形容,偏就是和
这个人,陈可从不用徒劳地制造话题,他们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可事实上,呵呵,我亲爱的朋友们,在他们两个之间,有些话说不完;而有些话,还没
有说,至于为什么没有,我想,大约并不是没有想到的缘故。
约近黄昏的时候,两人再次议及吃饭的话题,陈可说既然到了此处,不妨便往前门大街
去,那里多有老字号的饭馆,颇有意趣。于雷于是便建议去都一处——“那个馆子‘做
得好烧卖’”,他说
陈可会心一笑,道:“就去那吧,宝哥哥。”
从北海出来,往东看,紫禁城的角楼便在眼前;到了角楼一拐,顺着皇城根底下,沿南
长街一路走去,出来,便在长安街上了。这段路说来轻巧,若真走来也颇费脚力,没个
三四十分钟是断走不下来的。接着,走过巨大的广场,穿过一个,两个,或者三个地道
,在前门南侧,便是前门大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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