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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从云贵高原下放到平原上来,萧羽顿觉神清肺爽,通体舒畅,逼近胸口那一道警戒线的压力减轻了许多。
各种味道的粉尘、煤渣、汽车尾气和建筑石灰颗粒从四方扑面而来,争先恐后地钻入鼻孔;强劲的西伯利亚冷空气像削面的小片刀,刮得人两只脸颊生疼生疼。
不错,这才是帝都平原荒漠的劲道爽辣。萧羽是宁愿在大城市里吃粉尘,也受不了在高原上搞耐力跑。
萧羽现在在这支国字号队伍里的地位,已经不能同日而语。
当初提着帆布袋子大包小包,赶火车的土包子似的,孤零零一个人跟在大部队的尾巴上。现在再走在队伍里,小队员们已经自动将萧羽划入到老萝卜阵营里,而老队员……瞧这小孩的眼光总还是有些好奇和生疏,还没看明白这只小羽毛是从哪个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怎么蕴藏着如此强劲的能量!
“桐哥怎么样了?”
“下飞机就直接送北医三院运动医学部了。”
“确诊了么?”
“还用得着那些人确诊啊,咱罗医用几根手指头一捏就已经确诊了!”
“咳……那就是没戏了?”
“咳,谁知道呢,你看教练组给翔子配的那新搭档,就是已经间接表态了呗……”
老队员们坐在开往总局训练大院的大客车上聊天,哀婉叹气声稀稀落落。
“你说桐子咋就这么倒霉呢,本来下一年度就要给老队员分那个额外年薪了吧!”
“是啊,咳,那个球怎么就那么寸!”
“萧羽那小孩厉害啊,人长得不起眼,那球一出手就透着一股子能削人的狠劲儿!”
“呵呵,那小孩有能耐,进了队伍先是把陈炯卓洋那一对搭档给拆了,惹得小咩咩哭了一鼻子,哭得好忧伤哦!这回又甩了陈炯,又把李桐展翔给拆了,李桐这回直接给废了!……这孩子绝对不是一般人!”
这孩子绝对不是一般人。
人民群众的这句闲话能剥离分析出很多层复杂的意思。
或许是这孩子打球打得厉害,和其他小孩不一样,所以总能拆掉其他组合。谁跟他合适配对,他就能拆了谁的组合!
或许是这孩子精明有心眼,会来事儿。本来是独自一个人来的,这才一个多月过去,已经傍上了队里最受人瞩目的翔队草,教练业务最有能力的彪哥,以及人员调配上最具权力份量的钟总!
要么就是这孩子后台很硬,关系真铁,在总局里“上头有人”!教练组器重,有意就是要提拔他,所以拆来拆去就是在给他寻找最合适的配对。
李桐是男双组的小队长,在队伍里也是老资历,又是女队的家属,人缘甚好。他这次重伤,难免就要把导致他受伤竟然又顶替了他位置的萧羽推到了注意力焦点上。
闲言碎语飘到萧羽耳朵里,他随手掏了掏耳朵眼,装作没听见和不在乎。
可是这种被众人架在炉火上炙烤和围观的滋味,的确不太好受。
其实最怕的就是这么一种情况:别人都以为他萧羽是“靠”上了谁,其实他谁也没靠,他上头压根就没人啊!
所以只能一切靠自己。
当初一百二十八个前来集训的小队员,只留下了三十个,其余人拖着行李,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临别之际又是一顿稀里哗啦,辽帮和苏帮两个山头的小萝卜们互相抱头痛哭,一副惺惺相惜难舍难分状,相约明年集训再聚。
萧羽正式入驻国家队的宿舍,拖着自己的行李,搬去搭档的房间。
总局大院最近两年新装修的公寓楼,设施条件可比海埂那个杂牌楼要好得多,尤其楼和楼之间按照各个运动队的成绩,都能分出来高下和档次。像篮球队、排球队、拳击队和跆拳道队,住的是那三座看起来很普通的公寓,而国家的几支金牌之师,乒乓球队、羽毛球队、体操队和跳水队,住的是装潢最先进豪华的两栋联体楼。
用大家开玩笑的话讲,就是远看像极了一个傻叉常年站在总局大院正中央蹲马步的那栋联体楼!
羽毛球队楼下住得是乒乓队,楼上是跳水队。
男队员集体占据一整层,男单组照例住在走廊东头,男双组住走廊西头。
楼道两侧墙壁上装饰着昏暗的壁灯,一丛一丛暖黄色光影打在白墙上,打足了装潢的档次。陈炯才一迈上光滑得能透出人影子的楼道,“唰”,冷不丁就地来了个大劈叉!
“炯炯!你在干嘛?”卓洋从身后把人叽里咕噜地抱起来。
“哎呦喂!”陈炯甩了甩有些转筋的大腿,“啧啧,这地板好亮好滑好晃眼啊,这是大理石的吧!”
“噗——”萧羽闷头笑,扭头丢给陈炯一句,“合成塑胶的地板,图案做得漂亮而已,这哪是大理石啊!”
陈炯和卓洋缩着脑袋,吐了吐舌头。
展翔掏钥匙打开房门,回身提起萧羽的两只行李,进了屋。
干干净净的一间小屋,两张单人床各搭一面墙,玄关处左手边是宽敞得可以藏人的衣橱,右手边是洗手间和淋浴室小套间, 二十四小时供应的热水和中央空调。
萧羽初来乍到,新鲜得冒泡,把头从洗手间伸回来,又悄悄探进落地式衣橱,满眼都是白色和蓝色叠得整整齐齐的t恤衫、运动服、长裤短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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