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的底牌,他想放声大哭,又想仰天大笑,最终他只是垂首站在她面前,明明是居高临下,占尽了上风,却如同一个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笑柄。
“我恨你殷逐离,我恨你。”
那一晚他穿了一身淡金色的便装,袖口领角滚着长白山獭狐毛,雍容无匹。这么赤足一站,又多了三分风情,端丽绝世。殷逐离就这么仰望他,思路清晰、神色从容:“九爷,这天下很多人很多事,您都可以恨,但您不能恨我。若不是我,以何太后在宫中的艰难困苦,您到现在还在寄人篱下地过活。若不是我,就算您有一个傅朝英这样的爹,您也登不上这九五至尊之位。若不是我,您的旧情人到现在还是您皇嫂。就连这次册封薜藏诗,为您赢得薜承义这个最大助力的人,也是我。”
她倾身去翻弄那鹿皮靴,翻个面再继续烘烤:“陛下,逐离是个商人,一向只能计算得失。我依附于您,花费钱粮无数,不过就是为了报十多年前的那场杀母之仇。这般算来,您无付出、无努力,如今若是连这点感情都觉得不值得,陛下,这场交易,您是不是将所获都看得太廉价了呢?”
沈庭蛟微怔,他恨,那些感情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变成了帐本上一笔笔清晰的数据,全部都是可计算的投入支出,爱或恨都可以忽略不计。
“你说得对,我一直就是在托你的福、沾你的光。你要的不过就是依附于你而存在的傀儡玩偶!我真傻,怎么会对一个把自己当玩偶的人付出感情!”
殷逐离细致地将两只鹿皮靴都换面烘烤,语仍带笑:“陛下,你我这般境地谈感情,不会太可笑了吗?先不提我对您,就单说您对我吧。您甫一登基,立曲凌钰为妃,削殷家扶斐家,宫中我同何太后不和,同曲凌钰有杀兄弑父之仇,傅朝英视我为绊脚石,朝中保皇党恨不能置我于死地,宫外斐家与我更是针锋相对。陛下,我已四面楚歌。”
她带着笑,仍以朽木拨着火,火光明灭不定,照得她脸颊绯红,字里行间仍洋溢着暖意:“您陷我于绝境,却说我不过是欺你爱我?”
沈庭蛟摇头:“这都只是暂时的,我需要让斐、殷两家相互平衡,减少旁人对你的忌惮!”
殷逐离仍然显得淡然,火盆上雪水沸滚,她以一方粗瓷杯盛了,递给沈庭蛟暖手,又缓缓道:“好吧,我信您,就算我信您,陛下,您能爱我多久呢?这世间美丽年轻的女子那么多,而殷逐离却只能一天天苍老。何太后和傅朝英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杀兄弑父恋师,这么一个悖伦背德的东西,不值得相信?”
沈庭蛟不回答,这话不止一人对他说过。殷逐离浅笑:“可是陛下您呢?谋朝篡位、欺兄霸嫂,陛下,您说像我们这样的两个人,”她笑出声,十分自嘲,“配谈感情吗?”
沈庭蛟觉得冷,那寒气从毛孔渗透全身,彻心彻肺地冷。是的,何太后包括一众朝臣都不信任殷逐离,可殷逐离又何尝信任过他?他倾身抓紧殷逐离的衣襟,一身戾气,字字咬牙切齿:“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这一辈子你都得呆在我身边,不管你玩什么花样,你休想离开我殷逐离,你休想!你若敢走,我必诛你九族,哪怕大荥国破家亡!”
这番话说得太认真,殷逐离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她声音很轻,像一根鹅毛轻轻搔过耳际:“我在和你讲道理,你不能每次都说不过就耍赖。算了,地上冷,去榻上捂好。”
沈庭蛟捧着粗瓷杯坐在陋榻上,那被子是薜藏诗从昭华殿里拿过来的,她为了做足表面功夫,这被子倒是不错。他双足在地上站了一阵,本已冰凉,这会儿又回复了一丝暖意。
地上殷逐离翻来覆去地烘烤那两只鹿皮靴,背景是火焰熊熊,这让他觉得殷逐离十分温暖,不由得又出言唤她:“你过来。”
殷逐离将靴子略略放远一点,防止被火舌舔到,擦了手行到榻边方道:“怎么了?”
他将瓷杯搁了,双手放进她棉衣里层,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地道:“我想了。”
殷逐离握着他的手揉搓了一阵,终于起身关好房门。
沈庭蛟像是饿了很久一样,有些迫不及待。殷逐离先前没什么兴致,便由得他胡为了。他去扯殷逐离的裤子,殷逐离将锦被拉过来替他盖好,见他解自己衣裳,又低声道:“时间不多,你捡用得着的一亩三分地脱罢。”
沈庭蛟冷哼了一声,将她脱了个精光,自己倒是只褪了长裤。他来得有些粗鲁,殷逐离低哼了一声,也由得他去了。
陋榻吱嘎作响,地上燃着火盆,木柴烧得正旺。他的双手在她胸前游离,先前有些凉,慢慢地开始火热。殷逐离竟然觉得很舒服,她低低地呻吟,沈庭蛟攻势更凶狠了些,她低声唤:“庭蛟。”
开始沈庭蛟不应,后来却也渐渐忍不住,在耳边应和她:“嗯。”垂眸见她脸色如染烟霞,他心中一软,声音更柔,“逐离,我答应只要我在世一天,就护你一天,护殷家一天,后世子孙的事,谁管得了那么多呢?你乖乖的好不好?”
殷逐离攀在他肩头,眸若春水,只笑不语。情-欲-之事,她几度浅尝,但第一次这样酣畅淋漓。她躺在锦被里,久不欲动。沈庭蛟俯在她身上,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半晌她才拍拍沈庭蛟:“该回去了。”
沈庭蛟冷哼一声,又拥着她躺了一阵,始起身开始整衣。殷逐离披了外衣,伺侯他穿靴,他见她衣下风光,不免又生了心思。殷逐离却只是笑:“如此饥渴难耐,你的贤妃都不喂你的吗?”
沈庭蛟仍是冷哼不答,他不喜那女人行事狠毒,每每便称要多与其培养感情,虽在昭华殿留宿,却并不与她同榻。他吃准了那薜藏诗乃大家闺秀,这样的女人不可能主动向男人求欢,是以每每以表面的恩爱周旋。
那薜藏诗果是羞于提及,每日里若有若无的挑逗他也只作不知,册妃这么些日子,竟没能真正近身。思及此处,他更觉得殷逐离没良心,自己没骨气,不由得悻悻地穿了靴,一脸怒容地离了水萍宫。
沈庭蛟这次悄悄过来水萍宫,本已十分小心,但此事仍被别有用心的人给看了去。他一直不肯废除文煦皇后,薛藏诗几度旁敲侧击,他就是不露半点口风。薛承义再度向沈庭蛟施压,沈庭蛟不为所动,然何太后却是再坐不住——如今大荥国力已经非常衰弱,再经不起任何争斗了。
这日下午,她领着侍卫入了水萍宫。当日天晴有风,殷逐离将房中睡榻的木板搬到院中,看书晒太阳。见到何太后她并不起身:“太后,别来无恙吧?”
何太后并不多言,只略一挥手,便有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上得前来,不由分说地架起殷逐离,端了一杯毒酒就灌。
“我靠!”殷逐离一脚踹翻那个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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